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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秦氏可卿

翌日,过那府中,府内园中早就备下了酒水果品,还有大件的屏风做围挡,邢夫人领着众人落座,尤氏站在一旁作陪。只见一个身着雪青色长衫的年轻女子领着一众端着盘子的丫头往这边走来。想来那个应该就是秦可卿了,薛宝宝等人坐的是院内湖泊的凉亭上,对正领着丫头子们走在小拱桥上的秦可卿倒是有着十二分的好奇。不知这秦可卿,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竟连自己的公公都与她有些首尾。及她走到跟前,薛宝宝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番。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身体娇柔似黛玉,眼角眉梢的风流又似比凤姐更胜一筹。且比得凤姐儿,她又多了一丝温柔体贴的风情,也怪不得贾珍父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又领着这一众丫头布菜添茶倒水,服侍的很是周到。薛宝宝连举杯喝茶的空隙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许是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秦可卿偏头,目光恰好与秦可卿对上了,薛宝宝友善的一笑,秦可卿亦回以温柔的一笑,这一笑,明媚妖娆,有一种周围都突然亮了的感觉。薛宝宝暗地里啧啧两声,可惜了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心性高儿也就罢了,又太过聪明多疑,最终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贾蓉半路也过来了,与秦可卿并不见得多亲近的样子,话里语气也都平淡。回了一会儿府里的事儿,就自顾的退出去了,秦可卿看了一眼贾蓉的背影,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薛宝宝心中一顿,也明白了七八分。有个不体贴的丈夫,却有个能干,又惯在女人身上用心的公公。她年轻,又是这么个模样,虽说贾珍也是三十多岁奔四十岁的男人了,世袭了爵位,在秦可卿的眼里,自然是有能耐的人。往大了说,饱暖思**,这样的人家,有的是人家赶着相与。贾蓉又年轻,心思定未必在她一人身上。闺阁空虚,又兼公公体贴,做出一些事,不论容不容于世俗,倒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薛宝宝心想,这秦可卿大概也是个矛盾的人,既做得出这样的事儿来,已经将世俗道德踩在了脚底下,心里又放不下,总担心被家下人和身边亲近人的察觉。折腾来折腾去,倒是把自己的命都给折腾没了。心里又感叹一会儿,也自吃水果茶点去了。

渐入秋,天短了,大家觉得凉意有些重,便起身辞去。秦可卿随着尤氏送众人到大门口,各自话别正准备上轿回府,只见一个醉醺醺的老头了一面嘴里骂骂咧咧,一面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

尤氏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凤姐儿等人心下明白面试也不做声,只安排王夫人及众姊妹上轿。私下里拉过来尤氏知会她趁早打发了这焦大。使唤又使唤不得,整日里还打人骂狗,还以为是老太爷在的时候呢?尤氏性子和软,只道因着救过主子的功劳,权且让他养着老的意思,平日里并不使唤他做任何差事,今儿也不知是谁,拖懒居然使唤到他头上去了,没得讨个不自在。凤姐儿嗔怪,也不多说,宝玉从轿子里伸出头来唤凤姐儿赶紧上车。凤姐儿满面含笑的应了准备上车,只见焦大满嘴里不知道骂了一大堆什么,众人本也并不在意,只听得一句“扒灰的扒灰”分外刺耳。凤姐儿大怒,此时贾蓉刚巧办完尤氏的吩咐回来,凤姐儿叫住贾蓉一通教育,贾蓉一边应着,一边命人将焦大捆了扔到拆房。

“不是我说你,就知道图个贤良的名儿,总是他们也都不怕你,放纵的这些下人满嘴里胡浸!”凤姐儿一脚塌在轿车上,一边回过头来呛声尤氏。

“谁说不是呢?”尤氏哭丧着脸,也不反驳。凤姐儿一副恨铁不成放的样子上车而去。薛宝宝掀起车帘,瞧向秦可卿那边,车马渐行渐远,秦可卿仿佛定在门口一般,竟是一动不曾动过。薛宝宝心里想着,恐怕秦氏的心病就是这个时候加重的吧。

不多日,尤氏便不大过来了。平日里因每日要给老太太请安,每日都要过这边府里一趟。薛宝宝正欲寻个话头搬出去和她母亲一起住,尤氏急匆匆的就过来了。王夫人纳罕:“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你那儿媳妇儿可是好些了?”

“哪里能好些了?请了多少大夫,也瞧不出是个什么症候,已经两月没来月信了。”尤氏说起秦可卿的病来,心里倒是由衷的着急。

“可是有喜了?”老太太年纪大了,最关心的就是子孙上的事儿。

“从前也有大夫说是喜。前日请了个曾在军前效力的说不是喜,这病在心里头,只要她放宽了心,吃些药,多进些饮食,调养些时日就好了。可我这媳妇儿也不知心里有了什么,不说安心调养,饮食也吃的越发少,问她也不说,只是淌泪。”

薛宝宝心里明白,也不好多说。自己一个外来的姑娘,以自己的身份去劝秦氏,若她觉得连自己都听得了什么闲话,怕是不但不能让秦氏的病好转,竟是催命符了。明知是希望不大,心里仍是希望她能看开些。

“凤丫头有空就去多瞧瞧她,也不枉你们娘二两素日好的情分了。”王夫人吩咐凤姐儿道。

凤姐儿眼圈儿有些红,帕子拭了拭泪,点头称了是。又问:“那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你那媳妇儿病了,府里上上下下就你一个打点了?”

“可不是呢,只是想着连着好几日为了媳妇儿的病没给老太太请安了,也不像个事儿,今日抽空过来回了老太太,我即刻就回去的。”尤氏收了眼泪,忙回道。

“这可有什么的?”贾母微嗔:“小孩子家的病才是最要紧的,请安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府里事儿又多,快些回去罢。”

尤氏应一声,忙忙的就去了。

凤姐儿其实心里明白秦氏为什么这么着的一病不起,人都说心病还须心药医。若是秦氏再这么着,怕是这病是好不了的了。不由得又悄悄红了眼睛,因在贾母面前,忙忙的背后擦了眼泪,又与众人逗笑。

一时忘了提搬出去的话,因渐渐年下了,两府里都忙起来,各自庄子上也来交租缴税的。家下人也都按照吩咐预备年下的事,薛宝宝想搬出去也不急于一时,便暂时放下了提搬出去的事儿。

薛宝宝有心无心的都听到,秦氏的病越发的重了,没有一丝要好的迹象,连饮食也不曾进了,瞧着她的光景,倒像是一心求死的样子,谁劝也不管用,总觉得自己要死了。凤姐儿去看她,满口里竟像是交代遗言似的。凤姐儿觉得不吉利,劝她也不听,只求凤姐儿在自己死前多看看自己。

果不多日,一日夜里,那边府里来报丧。两府里皆是一惊,众人都不敢相信,唯有薛宝宝心里早有底子。丧事整整办了七七四十九天,其中的盛大自然不必多说,每日来往的拜祭的人也很多。因为尤氏称病,就把这边主事儿的凤姐儿借了过去。薛宝宝在心里暗自想,这凤姐儿要是不好揽事儿,也不至于以后在老太太的丧事上失了人心。不恃强,也不至于一个小小的妇科炎症,就把性命给搭上了。心中想着,嘴上就不自觉的念叨出来了。莺儿捧着一捧花进来,一面插到花瓶里,一面问:“姑娘刚才说什么呢?可是在念诗?”

念诗?薛宝宝淡淡一笑,因想着秦氏死后不久,元春就加封了贤德妃,这对于贾府,可是烈火烹油之势呢。于是故作神秘的说:“我在说啊,这喜鹊在枝头飞散不去,想是有什么大喜事了呢。”

莺儿单纯,未仔细想她话中之意,倒是歪着脑袋伸出窗外去看,看了几圈,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喜鹊之类的。薛宝宝起身,点了一下莺儿的脑袋,轻斥一句傻丫头,莺儿果真傻乎乎的笑了。

“宝姐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贾环来了。薛宝宝倒是不意外他会过来,虽说他与探春同事赵姨娘生的,但因赵姨娘不大省事,行事不让人敬服,贾环自己又不大争气,模样上生的又不如宝玉。加上是个庶出,家下人都不大把他放在眼里,平日里他并没有什么人可以玩耍的。自从薛宝宝来了,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嫡出庶出的概念,故而贾环觉得其可亲近,经常无处可去时就来薛宝宝这里,同她和莺儿玩耍。薛宝宝不大习惯玩儿吃酒赌钱类的玩意儿,这里又没有自己熟悉的无线平板电脑和手机,便只看和莺儿掷骰子玩儿。

玩着玩着,贾环因输多赢少,又是小孩子心性,就恼了,与莺儿争抢起来。薛宝宝自知谁的错,却也不好说贾环的不是,只得说莺儿肯定是看错了,莺儿委屈,抽抽噎噎的哭起来。她一哭,贾环自知错在自己,又怕受责备,也哭了起来。宝玉正因为秦可卿死了,又同黛玉那里受了一些闲气,见贾环如此,最见不得女孩儿哭的她看见莺儿委屈的样子厉声将贾环训斥出去。贾环捏着拳头挤开莺儿摔门而出。薛宝宝上前给莺儿擦掉眼泪,让她自己出去玩会儿子去了。

薛宝宝转过身来,见贾宝玉垂头丧气的进来,只当是同林黛玉置气了,也不多说,只是状似无意的说:“平日里小厮同这些丫头们置气,丈夫同老婆吵架,你说的都是男人不体恤女孩儿的心思。看你这样子,怕不是又同林妹妹生气了吧?”

“姐姐说的是。只是,今日不单是为了林妹妹。妹妹那里不过是一时恼了,她现在在气头上,身子又弱,我这时候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话都会呕着她,没得伤了她的身子。改明儿妹妹气消了,我再去赔罪不迟。我只是觉得,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薛宝宝给他倒茶递到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了然的笑了笑,自知他说的是秦可卿。按薛宝宝私底下的理解,宝玉正式情窦初开的年纪,秦氏虽说晚一辈,年级上也比宝玉打不了几岁,长得又极好,连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何况男人。那几日宝玉常过那府里,又有丫头小厮们议论宝玉在梦中都叫唤秦氏的乳名。像宝玉这样的情种,自是要伤心几天的。想到这里又不觉觉得男儿果然是多薄情的呢,宝玉嘴上一口一个林妹妹林妹妹的,林黛玉死后,不过也是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梦境,伤心了几日也就过去了。倒是宝钗无辜,守着他的老母弱子,守着这日后日渐残破的家。一想到这里,薛宝宝就更加坚定了要搬出去的决心。此时就一心生了要成全他和黛玉的意思。

“你也太婆婆妈妈了,人固有一死,这话虽说的无情些,但也是事实。人都已经不在了,想这些无意,不如珍惜眼前人的好。你也知道林妹妹身子弱,爱生气,你平日里说话做事就该注意着些,别总是惹恼了她。自己不自在也就算了,老太太和太太也跟着烦心。”

“姐姐说的是,只是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哪里惹了妹妹。她喜欢我就欢喜,她不高兴我也不高兴。倘她高兴了还可,倘是她不高兴了,我也只能赔不是,可我竟不知自己错在哪儿了。”

薛宝宝自知他说的是黛玉的小性子,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失了父母,又寄人篱下的生活,纵使靠着贾母的宠爱,也并不见得事事顺心。况且黛玉自己又太过敏感,总觉得众人有意针对她似的,与大家也不甚很亲近。也得亏了眼前这个小爷儿,谁的气也受不着,只是受她的气。两人总是一时好,一时闹,故而王夫人打心里不是很待见黛玉,只因贾母疼爱,明面上倒是不曾说什么。

既打定了主意要“让贤”,自然是以劝和两人为主的。这里对宝玉连哄带骗的,劝慰了一阵子,就打算撵他仍旧回去或者去黛玉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雨来了,薛宝宝又拿出自己的蓑衣和帽子,命自己身边的小丫头老婆子送出去了。

宝玉终究是放心不下黛玉的,走至半路,还是去了转身去了黛玉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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