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县城附近的新家，对李道来说是一件喜忧参半的事情。喜得事情有很多方面，比如有了固定资产，卖牛奶更方便，参与大棚管理指导更便捷，有了更多的玩伴，等等，不一而足；忧的方面则主要只有一个——没钱了。
从卖牛奶开始，到第一茬韭菜收割，除去大棚初期的投入成本等不算，李道至今为止满打满算只赚了三四千块。买房花去了两千，购置各种生活用具，整修房屋等，又花去近五百块。
看着存折上的存款数字在不长的时间内快速减少，说不心疼那是假的。虽然乌孙别克曾提出和他对半分担一半的费用，但李道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老人的好意。
在一个社保体系几乎为零的时代，多一分钱意味着多一份保险，再说牲畜遭受重创的的老头明年还要花钱补充点羊羔，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就在李道为存折上一千出头的存款余额黯然伤神时，巴克提给他带来了一笔“横财”。说是“横财”却是不太恰当的，因为这笔钱实际上就是李道自己的钱。原来第一茬韭菜卖完的时候，李道分到的900多块钱只是一亩地的收入，而第一茬韭菜可是两亩。
巴克提知道李道要买房，估摸着要用现金，所以只往存折里存了一半的钱，另一半则是以现金形式存放在自己家准备给李道的。这事情交割钱款时是和李道打了招呼的，只是李道当时的心思全放在房子的事情上，也没太留意，结果时间已久就忘了还有这茬事情。
最后还是巴克提整理自家账目时才突然想起这笔，于是第一时间就把这笔钱送过来了，然后又把这事情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
“见钱眼开”的李道此时哪有心情听解释，光顾着乐了。实际上是经巴克提一说，自己才想起来之前确实人家就提过这事情，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先把钱收着才是硬道理。
“虽然买房这些你花了不少钱，但也不至于紧张到这种地步吧？”巴克提看着李道的财迷样禁不住乐了，调侃道。
他说的可确实是事实了，余额加上这刚送来的九百多有了个两千出头的样子，虽然听起来不算多，但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要知道这时候一般公务员的月工资也才30-40块钱一个月。一个小屁孩拿这么多钱干嘛？娶媳妇也还早得很啊，也不用这么早就开始存钱吧！
“嘿嘿，谁会嫌钱多呢，是吧。”李道避重就轻道
“嗯，那到也是。但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财不露白的道理可时刻记清楚了。”巴克提叮嘱道
“那肯定的，我懂这个道理”李道答道，实际上不用别人提醒，李道对自己的安全可是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选择和巴克提当邻居，安全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而且大棚蔬菜的暴利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但有巴克提在前面挡着，没人会把大棚蔬菜和这小孩联系到一起。
“巴克提大叔，明年开春了我就准备去学校上学了。大棚蔬菜这边我一般没啥事就不来掺和了，你就多辛苦辛苦！”李道觉得正确的策略应该坚持，自己只管收钱就是，出风头的事情还是交给大人来做。再说明年他是真的要去读书的。
“嗯，知道，你放心吧。”巴克提当然明白李道的想法，也愿意提供支持，但有一点不解道：“你一个劲地要读书是怎么个意思，现在有钱赚着，还读书干嘛。读书最后出来还不是为了赚钱。既然如此，何必还费那功夫？”
“你不懂”李道回答的干净利落。只有他明白读书当然是能赚钱，但其意义却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更不是为了学知识，起码在读到大学之前，要不还真没必要去读书。他有他自己的坚持，自然就有他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
上学肯定是要上的，但对一个前世已经接受了系统应试教育的人来说，入学读书目前更像是一种消遣。
消遣是需要资本的，那就是有足够的钱让自己无忧无虑地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光靠眼前的两个小买卖小富没问题，但如果没有长远的打算和规划，小富的生活也维持不了。所以现在还远没到“退休”的时候。
李道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地变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刚来这个世界上所怀抱的兼济天下的那份情怀早已不知丢到了哪里，现在满脑子考虑的都是个人的利害得失。
可他却一点反思的意思都没有，屁股决定脑袋，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屋都还未扫，还奢谈什么“扫天下”？所以还是想想如何更好更快地赚钱更现实些。
牛奶的买卖目前暂时没有什么新的空间可以拓展，只能维持原样。二月份辣椒、番茄和第二茬韭菜马上都要上市了，从第一茬韭菜的销售情况看，市场还是很火爆的，但今年因为算是试种，所以投入有限，等这一波卖完，就只有第三茬韭菜还能在卖点钱。再往后估计就后续乏力了。
算了，眼前这一波蔬菜上市之后看看情况再说，要是销售状况良好，那明年就不仅是要扩大，而且要大规模扩大。之前考虑的察尔N县的人口基数的问题，李道觉得种植规模一旦扩太大，很容易造成市场饱和，到时候可真的就是做好事了。
但现在满脑子都是孔方兄的李道突然灵光乍现，自己一直都太小家子气了，察尔N县人口市场有限不假，可它地理位置好啊！整个自治州八县一市，察尔N县是离宁伊市最近的县城啊，只有十二公里，自己原来每天从牧场到县城卖鲜奶走的距离都不只十二公里。
市里面的人口基数和消费能力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县城能比的了，怎么之前就只盯着县城呢？真的是猪脑子，李道不禁暗骂自己。
有了新的思路，李道喊住正准备告辞离开的巴克提道：“巴克提大叔，你觉得咱们的大棚蔬菜生意能继续扩大么？”
“当然可以啊，生意这么好，当然要扩大，你不知道，原来那些舍不得投入搞大棚的人肠子都悔青了，找我诉苦了好几回了。我没搭理他们，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有付出才有回报。现在后悔都是他们自己作的。”巴克提有点幸灾乐祸道，“不过那些人日子过得确实有些凄惶，也不怪他们不敢冒险。不过现在证明了这买卖值得做，我觉得如果可以还是应该带他们一起。而且这东西早晚别人也会模仿去，与其这样还不如便宜自己人。你觉得呢？”
似乎是觉得幸灾乐祸不太好，又补充了一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带着他那边穷伙计一起赚钱，但又不知道李道的态度，所以试探着补充了一句。
“没问题啊，但你要知道种的人多了，咱们很难保持现在的利润，你看我之前卖牛奶就是这样。所以咱们得想个办法既能有钱一起赚，又不至于彼此竞争损失太多。”李道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嗯，这倒是。现在什么都好说，到时候拿去卖的时候可不能保证他们不胡乱降价，毕竟利润有那么大。要不就算了，省的以后惹闲气”巴克提道
“那倒不必，我们只要控制好就行，没必要把人拒之门外。再说就像你说的，你拒绝了别人还不会学么。到时候一样该降价也会降价，你反而还把人得罪了。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趁着现在主动邀请他们。”李道思索了一下说道，“但有些事情我得先给你讲清楚，这样以后会省很多麻烦。”
“你不用说，我们利润五五分。”巴克提以为李道又要先小人地计算分成问题急忙道
“懒得和你说这个，还是按之前的四六分不变，我四你六，以后也不要在讨论这个问题。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被你一打岔我差点都跑题了。”李道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看来自己先小人后君子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重新整理了下思路道：“带他们一起我们不能一下让他们也跟着种，因为今年情况好不代表明年也好，真要是一窝蜂进来，干好了自然皆大欢喜，干不好怎么办？我们既然要带他们一起赚钱，就必须得为他们考虑风险问题，对吧？”
“嗯，你考虑的比我周道。既然你有主意了就别卖关子了。”巴克提急切道
“很简单，明年你家的四十亩地全部拿来种大棚，然后我们批发给你那些伙伴们，让他们去赚搞零售赚差价。”李道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这个主意倒是稳妥，这样他们也不用但什么风险。但有两个问题，一个是四十亩大棚，咱们县肯定是消化不了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就算能消化的了，那些人一个个口袋里比脸还干净，他们也没钱从咱们这进货啊？”巴克提略一思考就权衡清楚了利弊，也提出了自己的一问
“咱们县确实不一定消化的了，可你别忘了，咱们旁边还有一个地级市呢！第二个问题，他们没钱进货，咱们可以先赊欠给他们，等他们卖出去了再给我们货款。这不就没事了！”李道解答了巴克提的疑惑
“对啊，我咱们就没想到可以到市里面去卖。嘿，你这脑子真是不一样啊！哈哈。”响鼓不用重锤，一层窗户纸被李道点破，巴克提马上就明白过来“但是赊欠给他们，咱们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风险确实不小，但咱们既然要把大棚做大，就得有宽广的胸怀。蔬菜肯定有销路，所以不怕他们欠账。就算真的卖不出去或者卖出去了他们耍赖，也刚好看看你这些朋友哪些是值得信任的。以后咱们再有发财的机会也好选择取舍不是。”李道对此倒是比较豁达
“好，那就听你的。”巴克提道
“嗯，不如就从过年要上市的这批蔬菜开始先做个试验吧！你觉得咋样？”李道一不做二不休道
“不行，我知道你想让他们过个宽裕点的年。但这样做不妥。幸福来得太突然太容易对他们，对我们而言都不是件好事。我这两天先找他们谈谈这事情，明年再带他们。”巴克提可能没有什么大智慧，但现实生活的生存智慧那是一点也不缺的。
“哦，那行。那你看着安排吧。只有一点提前和他们讲清楚，第一，亲兄弟明算账，没钱进货可以赊欠，但要签合同；第二，我们批发价给他们，卖多少钱是他们的事情，但我到时会规定一个零售的参考底价，他们中任何人不能低于这个底价售卖。”李道补充道
“好，没问题。我一定给他们讲清楚。”巴克提打了包票
商量好未来一年发展大计的两人没有继续侃大山，一个忙着回去罗列关系近的伙伴准备找时间把这好消息带给他们，另一个则继续在自己屋子里规划着一些更具体细节的东西，力求不让自己的发财计划不出纰漏。
直到一直在院子里忙活的乌孙别克进来，李道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日暮西陲了。于是努力赶走脑袋里的孔方兄，帮着老牧民一起开始收拾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