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道四书义题目，题目也是中规中矩，是出自《孟子》中的一句：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
这句话很简单，意思也就是孔子登上东山，往下一看，觉的鲁国小了。简单是简单，可是要根据这句话写一篇文意畅达的八股文却不是那么简单，真要根据这句话表面意思来写的话，总不能写一篇孔子爬东山的游记吧。
这个题目要放在全文中理解，这句话的全文是这样，孟子曰：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看到这句话，许清云就想到了朱熹。
朱熹，朱老爷子在看《孟子》这一章的时候。在边角做了一个注释：
“此章言圣人之道大而有本，学之者必以其渐乃能至也”。
朱老爷子的意思是说：
圣人建立的儒家学说崇高博大，并有它产生的根源，求学的人一定要遵循学习的规律循序渐进，这样才能达到圣人建立的儒家学说那样崇高的境界。
朱熹朱老爷子说的话，可不是普通的话，这可是科举考场上的金科玉律。明太祖洪武二年（1369年）科举以朱熹等“传注为宗”。
许清云沉思片刻，便有了思路。那就按着朱熹的话，作为破题的文字，展开论说吧。
外面雨渐渐紧了，“噼啪噼啪”越下越大。带着冬季残留的寒意，在北风呜呜的驱迂下，沥沥凄凄，如泣如诉，贡院四处，铺天盖地的尽情渲泄。
外面的监考大兵此刻撑着许清云给他的雨伞，看着附近的同僚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庆幸不已，心里面无比的感激坐在考号里的朱平安。看向许清云的目光都带着感激。
不过，许清云完全沉浸在自己墨染的世界里，倒是让那大兵浪费了感激的眼神。
饱蘸墨汁。许清云落下了这篇八股文的破题之句：
“圣道大而有本，学者必以渐而至也。”
破完题后，许清云文不加点，将这篇八股一挥而就，按照朱熹的话往下展开论述，将儒家学说一通鼓吹。极大的吹捧，把儒家学说比作崇高的泰山。比作浩瀚的大海，比作光耀的日月，当然都有根有源。然后又强调，求学的人要从头开始，要循序渐进。大体就是这样，将这篇八股文写了出来。
到这里，本场考试的三道四书义八股文已经写完了，剩下的四道题应该都是五经义八股文了。五经义的八股文相对来说简单些，这是许清云做八股文的经验，这完全是个人喜好问题。
许清云打开试题卷，继续往下看。
三月的京城春寒料峭，尤其是一早一晚，飕飕的北风一起，正应了那句‘二月春风似剪刀’，非要把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全刮开触目惊心的小口子才行。
在这种环境下答卷，简直是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考验。虽然考生们都点着火盆，但那长方形的考舍可只有三面墙，一个劲儿的往里灌风。考生必须不时地放下手中的毛笔，用力搓那十根胡萝卜，不然非要冻僵了不能写字。至于已经冻僵了的双腿，管它作什么，反正又不用它写字。
许清云突然觉得即使大家都有火盆，可因为衣着单薄，该冷的还是得冷，这次考试最大的困难除了抵御寒冷外，其实还要看速度！
是的，思考的速度，做题的速度！要求他们脑袋灵活，能很快想出答案，然后把答案工工整整地抄到正式的试卷上，字迹一定要尽量写到最好。
尤其因为天气缘故，他们得时不时地站起来跺跺脚，搓搓手，还不能让脚边炭盆里的炭火灭掉，得时时注意，及时添加木炭。
加上考试题量大……大家经常得分心，许清云突然觉得前景不妙。
有些人可能越冷就越精神，脑子转动得越快，思维敏捷，有些人正好相反，只要一冷，就恨不得冬眠，脑子就跟冰块一样被冻住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着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
随即许清云很快就抛却这些无用的情绪，只要自己能保持思维活跃，头脑清醒就好，自己要竭尽所能做到最好才行，别人的事不用想。
别人不能控制和影响，就只能控制自己的言行。
许清云这么一想，就努力把自己刚才的想法灭掉，开始默念《金刚经》和《心经》，慢慢的，心情就真的平静下来。
没有意外情况，剩下的四道题目全是五经义的题目，也都不难。许清云一口气看过四道题目，思路便顺着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蔓延开来。
雨落在房檐上，滴滴答答的，那干脆声中似乎又有些欢快的感觉……。
许清云的思绪也随它离去，那滴滴答答的雨声，深深的荡起了这文思的涟漪，波荡开来，悄然无声。
思路流畅，许清云就继续往下做了。
昨晚入睡前，他已在心底为剩下的四篇文章打起腹稿了，睡了一晚上，早上借着煮粥的时间，许清云将昨夜打好的腹稿，重新在脑子里捋了捋。
听闻以往大诗人王勃也是如此。在构思之前先磨墨数升，然后开怀畅饮，趁酒酣耳热，引被覆面而卧，等到酒过人醒，便“援笔成篇。不易一字”。
许清云今日也学王勃一学，铺开卷子，借着磨墨最后将四篇文章，在脑子里，再过了一遍。
腹稿一成，许清云目光一凝，笔尖飞快一蘸墨汁，下笔点点，在稿纸上书写起来。但见许清云笔下如龙。没有半分停顿之处，整篇文章一气呵成。
一个个方正的字迹，从许清云笔下逸出。
从入学的第一日起，许清云就学书法之道，每日习帖不倦，没有一日停顿。
读书也是如此，几年来。手不释卷，经史子集一书不漏。
纵然有过目不忘之能。但许清云坚信，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努力永远比天赋更重要！
笔下字字落成，许清云仍是笔下不停，文思如泉涌。文章之道取法苏韩，胸中藏书十万卷，引经据典，处处信手拈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