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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铁桶僵尸座谈会

开饭时间到。

豌豆射手心里直打鼓,暗暗祈祷着:千万不要让我看见水煮豌豆、油炸豌豆、豌豆米饭、豌豆凉粉、豌豆花生拼盘、豌豆炒肉丝、豌豆丸子、豌豆炒蘑菇、豌豆拌牛肉……我不能干出同类相残的无耻勾当。天啊,对天发誓吧,我真的不能吃豌豆。也许,那盘子里躺着的不是我兄弟,但或许是别人的同伴呢。

国王微笑着看看他,说道:“看啊,我们的朋友在做餐前祈祷呢。你放心吧,在蚂蚁王国,豌豆是跟蚂蚁一样受人尊敬的战士。”

“我们用豌豆打击僵尸。”

“我们和豌豆并肩作战。”

“我们只爱吃面包,喝水。这一点,和人类一样。”

小豌豆放下心来,跟着大伙儿吃了一些面包。

他们还在晚宴上喝掉整整两大瓶葡萄酒。

“这是燕郊镇最好的葡萄酒,”国王说,“我的豌豆朋友,你一定要好好品尝!”酒瓶被打开了。瓶塞“啵”的一声飞出去,在天花板上吻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唇印。溢出的红酒在地上流出一条小河,让掉进酒河的文武百官手忙脚乱。

一个提琴手躺在白菜叶小船上,一边拉琴,一边畅饮着荡漾到嘴边的美酒。小豌豆低头一看,红色酒浆已然流到自己的肚脐眼。他托起白菜叶,把琴师送到岸上,顺便拨拉了一下琴弦。

“叮咚,叮咚。”提琴在轻声鸣唱呢。

葡萄酒的芳香对蚂蚁们来说,是辛苦生活中的一大福音。

在这里,每一瓶酒的容量都相当于一个人工湖。

对蚂蚁的形体而言,瓶子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端起菜籽壳做的酒杯,他们跳进杏仁酒缸,他们游动在马蹄掌做的葡萄酒酒池里,他们开怀畅饮。他们讲着恐怖而无情的僵尸,他们讲着草地决战的死亡故事和回归和平的美好,他们开怀畅饮。他们畅饮开怀,直至醉倒于梦乡。

“小兄弟。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一杯酒下肚就醉了。”

一位头发花白的将军,蚂蚁王国的海军上将,眼睛红红的,跟豌豆说话。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灌了三杯酒下肚。他的酒杯是用战场缴获的橄榄球僵尸的红头盔做成的。他盯着自己的酒杯,有些伤心地说:

“我们都害怕僵尸,谁不怕呢,对不对?但是管他娘的,来了就得打啊。只有打起仗来才不怕,老是这么干耗着,谁他娘的都得打怵。”

一个戴着狐狸皮帽子的老兵,摇摇晃晃走过来,要和豌豆碰杯。

“您啊,我说,作为一个帅小伙子,肚子又这么大,你他娘的怎么不喝啊?这样下去可不好,会让对面的僵尸笑话的,懂吗?”

这是国王卫队的骑兵中尉。他指了指对面餐桌上坐着的一个老大臣,说:“你瞧,那个老家伙滴酒不沾,一生过得跟印满铅字的报纸似的,没劲透了。”

“你倒是来一杯啊,真是的。我告诉你,那边的那个老古董,内务大臣,他就从来不喝酒。假正经!要我说啊,他早就应该改邪归正了。你瞧瞧,他那张脸在不喝酒的时候跟大碗茶可差不了多少,假模假样的,哼!”

为了让老中尉闭上嘴,豌豆只得跟他碰杯了。

参加晚宴的骠骑兵们对豌豆打趣说:你个头忒大,模样又这么俊俏出众,必须得用大杯子啊。于是,其他骑士翻遍酒柜,寻找一个相称的工具。终于,给他们发现了藏在柜子最下层的大酒杯,是用钢笔帽改造的巨型杯子。

豌豆接过酒杯的时候,屋子里所有人阵阵欢呼。

大家都等着他用钢笔帽喝酒的壮观情形。

也许是太高兴,也许是经不住环境的诱惑,小豌豆居然跟每个人都碰杯了。在大家的劝说下,那天晚上,他总计喝下大约100毫升的葡萄酒,把所有人惊得目瞪口呆。国王的侍从们说:“天啊,那些酒足以灌醉一头牦牛了吧?”与此同时,大家还注意到,小豌豆的身体似乎长大了一圈,两圈,三圈……最终,变得跟国庆节的气球那么大。可怜的孩子,没事的时候,千万不要喝什么红酒。你看啊,一杯酒下肚,你就会变成谁也不认识的圆乎乎的傻皮球了。

小豌豆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为了给这体形庞大的孩子安置一个可以睡觉的屋子,国王调动所有工匠,连夜搭建出足以容纳十万个蚂蚁的大卧室,还调集了足足一半的宫廷卫兵去巡逻放哨,以防醉卧期间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

早晨醒来,小豌豆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怪哉,怪哉,这里的每一个人为什么对我那么友好呢?是因为酒的原因吗?他揉着惺忪睡眼,准备起床了。

耳边听到卫兵们归营的号角。

“警卫结束,立刻回营!滴滴答,滴滴答,滴滴!”

周围都在吹号呢。

好多卫兵在喊:“警卫结束!滴滴!”

“你睡醒了?”

这是从哪儿传来的问候?

哦,是镜子里边的小人在说话呢。

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负责洗漱服务的蚂蚁。他们从床头柜的镜面上爬出来,抓住固定镜子的挂钩站定了,跟小豌豆打招呼。肩上扛着鹌鹑蛋蛋壳做的高音喇叭,郑重其事地喊话:请豌豆先生起床、洗漱,然后去陪着国王吃早餐。

“好吧,我真的该起床了。”

小豌豆一边答应着,一边揉着圆滚滚的肚子,试图找到下床的办法:他需要先把不倒翁一般的身子翻过来。可是,现在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有点难度。他使劲一滚,身体失控了,向着地面跌落。

镜子上的两个蚂蚁惊呼起来:“小心啊,千万不要摔着!”

豌豆将要滚落地面的时候,忽然落在一只柔软的大手里。

天啊,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迎接他的竟然是大约一千只蚂蚁张开手结成的护网。小豌豆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这么多蚂蚁,一时有点懵圈。

卧室里,他睡的摇篮是蚂蚁们辛苦编织的绣花软边帽子。室内琳琅满目的摆设是豌豆地里生活时见所未见的稀罕物儿。这里有一个高尔夫球杆。那里是插满蜡烛的灯架。桌子上摆着花篮,果盘,玉米芯做的水杯。两个玩具熊,龇牙咧嘴地笑得开心。长条桌上还有一排镀银的相框,里边是照片。

蚂蚁们用人类废弃的芯片,自行研制了蚁族相机。

相框里的照片就是蚁族相机拍摄的。你还别说,真的挺有意思哦。这些照片记录了小豌豆脱离豆荚后的那些瞬间:弹向高空,落到鸟巢里,御医扎针,面见国王,晚宴上饕餮进餐。这些情景都被蚂蚁摄像师用相机拍下来。

洗漱以后,还要打理头发。

那一千个蚂蚁中,有九百零九个理发师和九十一个美容师。尽管小豌豆脖子以上是光溜溜的,不可能长出什么毛发,他们还是要求他坐在梳妆台前,做一次美发。理发师给小豌豆按摩头皮,然后把一个带着蚂蚁触须的黑色假发套到头上。

小豌豆现在有机会仔细研究下梳妆台了。

台面上有一个圆圆的梳妆镜。

镜子周围摆放着美妆产品,还有保养头发和面部的营养膏。

小黑瓶里装的是防晒霜。

小白瓶里有护理手脚、肚皮和小屁屁的各种爽身粉。

量身定制的指甲油装在一个带鸭嘴的扁肚瓶里,散发出好闻的豌豆清香。

小豌豆美甲油。这是它的名字。

美容师们围着瓶瓶罐罐,忙个不停,搭配晨妆要用的六十六种产品,计算每种产品的剂量和功效。他们把所有产品搭配好,然后指挥小豌豆配合工作:

“这边,脑袋低下来。好的。这边,把手抬高些。”

最后,是十分钟的室内晨练环节。

按照蚂蚁们千百年来养成的健身习惯,房间的各个角落摆满健身器材。有的是锻炼牙齿的磨牙棒。有的是练手劲的握力器。最多的还是练习上肢力量的杠铃。它们都是用鹅卵石碎片制作而成,抓手处带有“蚂蚁健身”的标志。

“通过杠铃训练,你可以获得十倍于自身体重的力量。”一个专门负责上肢力量的资深训练师说,“依照你目前的体质开始训练,一个月后,你大约能举起二百克重物。这相当于四百个工兵的承受力,是非常了不起的。”

小豌豆顺利完成所有动作,巴望这一切繁琐快快结束。

十分钟后,总算没有累死。

现在,蚂蚁们的总领队要带着他到餐厅进餐了。

没想到,早餐仪式却异常简单。

国王用叉子敲了敲餐桌,说:“吃点面包吧。”

于是大家纷纷开始吃面包。

国王又说:“今天咱们加一点海鲜吧。”

端上来的海鲜是每人一份虾皮。

于是,大家纷纷开始吃虾皮,给自己补钙。

吃过早餐,首领们围坐在国王四周,讨论当天的工作。谁应该去做工程,谁应该去医院慰问病号,谁应该采集食物,谁应该到邻近的王国出使访问,等等。最后,屋子里只剩下国王、内务大臣、教育大臣和王室顾问,还有几个老迈的神庙祭祀官。小豌豆盯着国王的嘴唇,很期待他说点别的什么事情。

老实讲,小豌豆只想知道自己在这里扮演什么角色:

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该怎么办?

国王扫视了一眼,亲切地说:“朋友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我很高兴,我们还能聚在一起吃早餐,照顾自己的家人。我们很弱小,但是你看看,像豌豆先生这样的年轻人已经加入我们,这是多么美好的故事啊。”

国王对王室顾问说:“请您给新来的朋友讲一讲,让他知道这里的故事吧。”

“好的,陛下。”王室顾问用手指扶了下掉在鼻梁的黑框眼镜,礼貌地站起身来,向国王、小豌豆和其他大臣点点头,说:“在我们朴素而可爱的国家里,每个成员都是在善良与关怀下长大,从不与人争斗。然而,最近几年却变了。有一个铁桶僵尸团来到此地,盯上了这里富饶的田野和村庄,还宣布要占领这里。每到月圆时分,他们就会挨家挨户地展开攻击,残害居民。不仅把人杀死,还要吃掉脑子。‘僵尸来啦,你的脑子要被吃光啦!’这是他们的进攻口号。只要看到铁桶僵尸在月亮下反着白光的铁桶帽,每个人都会吓得觳觫发抖……”

老顾问的嘴唇哆嗦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气愤,有一行针尖大的眼泪顺着眼角滑到手背上。

屋子里空气冷凝。

一个值班的警卫经过门外,嘴里轻轻地哼着燕郊镇老百姓自编的歌谣:“我是僵尸,戴着铁桶的僵尸,哈哈哈哈!我是僵尸,爱吃脑子的僵尸,嘎嘎嘎嘎!”老顾问的眼泪,年轻警卫愉快哼唱的僵尸歌,拧巴在一起,让一种又可怕、又滑稽的氛围弥漫在室内,叫人喘不过气来。

小豌豆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他觉得早上吃的面包已然变成石头,压得胃里隐隐作痛。

教育大臣站起来,一脸沮丧地说:“前不久,铁桶僵尸包围了我们设在松树洞下的学校,他们踩踏树枝,造成4.8级地震,有一位校工和五个小学生被埋在废墟中,尸骨无存。唉,悲剧啊!”

祭祀大臣总共有三位,负责神庙的日常祭祀和节日祝福。他们提到僵尸入侵的灾难,也憋了一肚子话要说:“那天,神庙里派驻的卫兵死掉一半,都被吃了脑子,变成植物人。植物人啊,国王陛下,您倒是想想,那可跟傻瓜差不多。您得赶紧想想办法,救一救他们。”

小豌豆说:“植物人不是傻瓜。嗨,植物人,傻瓜?”

国王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以后,我们不要把植物人和傻瓜联系在一起,好吗?”几位祭祀大臣看看国王,懂了。“在场的各位,说话要注意下。这里就有一位植物人,豌豆小子。看到没有,他生气啦。”

好了,好了,尴尬局面很快过去。

大家的关注又回到铁桶僵尸不断入侵的话题上。

“那要是这样的话,就无法阻止这些坏蛋吗?我们该怎么办呢?”小豌豆焦急地问道。他现在已经忘了早晨起床时的疑问,最最关注的问题只剩下一个:

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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