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开心？”
被他这样一问，辛蒂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开心了，而上一次开心是因为忻沛在房间里布置了很多玫瑰花瓣和蜡烛……那样最简单的惊喜，现在想来心里酸酸的，当时却是甜甜的，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如饮甘蜜。
见她垂首摸着泪，不知如何作答，他自嘲一笑，“年幼时，他得到一个礼物就是最开心的，但是长大之后，心变得复杂了，越来越难有惊喜，越来越难有开心。”
更荒谬的是，他还曾经喜欢过玖音，曾经那样执着的每天在房间里画着玖音的画像……不求她能看到，只是那样痴傻的画着，便觉得开心了。
与辛蒂相遇之后，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她的柔情，她偶尔流露的羞涩，还有她的小任性，交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彻底网住了他曾经盲目的心，他就这样越陷越深，有时也迷惘，但只是简简单单握住她的手，那怕两人不说话，却也感觉快乐……
所以，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件傻事，去找杜克——辛蒂的亲生父亲去谈婚姻，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杜克会直接用死来恐吓他，用血淋淋的讽刺把他伤得体无完肤。
到现在，他已经成为真正的吸血鬼，那些话语却仍是能刺伤耳膜……
“纪忻沛，你有什么资格娶我的辛蒂为妻？她是我梵卓族的公爵小姐，以后还可能会升级为公主，而你呢？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人类。你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凭什么保护她？永远生活在她的羽翼之下吗？”
杜克当时拍着桌子，只差一把掐死他这个“低贱的”人类。
“在我要杀你之前，你最好打消这样的念头！我的辛蒂，只与血族最有力量的男人匹配……”
然后，亚摩斯到访，他就被一群吸血鬼包围，关进了密室内……在黑暗中，他的感官如同失灵，不知过了多久，他就这样被亚摩斯带走。
不过几个小时，到了一处城堡似的房子里，他便被亚摩斯咬住了脖子，再后来，当他恢复知觉时，就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
现在想来，经历的一切可怕的就像是一场恐怖电影。他脆弱的生命在吸血鬼手上也的确不堪一击，所以，他不后悔自己变成吸血鬼，也不后悔与辛蒂在一起，更不后悔当初的经历——现在他已经彻底脱胎换骨，他要反击！也有能力反击！
对于某些力量强大的人来说，最大的讽刺便是，用他们施展的力量，反击他们自身。
亚摩斯会向得到，他这个曾经不堪一击的人类，会凭空拥有了两千多年的力量吗？
见他若有所思，安静地吓人，习惯了他呼吸与心跳的辛蒂乍还有些不太适应，以前，他只一个眼神，她便明白他在想什么，现在他剔透璀璨的眼眸看上去似乎一片空白，却又幽深地不见底。
她刚才被他的那样温情脉脉的话语感动，可此时，又被他眼神里的幽冷冷却了满心的暖意。“忻沛……在想什么？”
“遇到你之前的，我的生活平淡如水，预见你之后，才发现血液已冷竟也可以心潮澎湃。”
“……”为何他说出来的话总是让她惊讶？他已经不是以前的纪忻沛了呀，她以为他在变成吸血鬼之后，会不再喜欢她，不再爱她，不再如以前那样温柔……可他似乎比以前对她更温柔了。
“有你，有我们的孩子，无论贫穷，无论富有，无论我们的生命有多漫长，无论我们经历多少磨难，我们都要长相厮守。”他发誓似地说道，“我还要给你一个最隆重的婚礼，让我们的宝宝名正言顺冠以纪姓！”
名分，只是虚名，只要和他在一起，这些都不重要。但此刻，被他这样凝重地说出来，她却还是感动地血泪盈眶，狂喜投入他怀中，泪簌簌滚落，沾满他洁白的睡衣。
他吻着她的发顶，无限珍宠，心里也唏嘘感慨——谢天谢地，虽然辛蒂是杜克的女儿，却不是由杜克一手带大的，他相信威廉姆的浩然正气和教导方式，也相信辛蒂会是他的好妻子。
= = =
而纪毅的卧室内，莫子衿正在帮他收拾行李，天亮之后，他就要赶去梵卓族皇宫。
纪毅因失血过多，太虚弱，只能躺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莫子衿站在更衣室里有些茫然，纪毅的衣服倒是不用多带，只带两套西装，两套衬衣便可，两双鞋子……不过两天便回来了。
至于其他的……她也不知道该带什么，闲着没事，便仔细参观起整个更衣室来。他的衣裳都被女佣们打点的一尘不染，挂着的次序也依照颜色深浅递进。
一如他本人的沉稳理智，他的衣柜里并没有颜色太艳丽的衣裳，从黑色到浅灰色，从深蓝色到白色，衬衣中比较特殊的色彩便是褐色和条纹的，款式也大都是商务装和休闲装，运动装只有两三套，可见他平日的生活有多简单了。
而饰品橱柜里也只有领带，手表，衬衣袖扣和皮带，另外，还有一个单独的小橱柜……
她忍不住拉开，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小丝绒盒子，很明显，这应该盛放戒指的。她的心一颤，忍不住伸手拿起来，打开，里面是一枚造型简洁的男士钻戒。
她曾经见他戴过，就在第一次见面是，他忙着为昭然装点生日宴会的亭子，左手无名指——最贴近心脏的位置，是这枚闪耀的钻戒。这是他和Coco的结婚钻戒，他们一起佩戴了好些年。
虽然她已经接纳这个事实，看到这枚钻戒，却还是觉得难过。
钻戒虽然不再佩戴，他却还是这样保存着，这是他生命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事实，每当看到这枚戒指，他就会想起Coco，虽然他们已经彻底决裂，可一夜夫妻百日恩，天长日久，他将忘却Coco那些任性，记忆中沉淀下来的，将只有美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由人类转变为吸血鬼之后，所有的情思都会被放大，就连身为人类只能沿街乞讨剩菜剩饭，在被转变为吸血鬼之后，厌倦了漫长的血腥，也会觉得那是最美好的梦。
她会是他生命中的公主吗？可就算是公主，他们会有幸福快乐的日子吗？看不见他的笑，她会很痛苦，未来呀，原本她期许的美好，此时想来，竟成了可怕的毒药，让她不敢再有任何奢望。
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决定做吸血鬼的原因，而她，可能连三分之一的理由都不到。
在这宏大的更衣室里，左边是他的衣物，而另一边是空的，以前是挂着Coco那些五颜六色的名牌衣裙，现在都空了，只有鞋柜上还放着几双高跟鞋没有被带走。
她走过去，拿起一双白色的鞋子放在地毯上，把莹白的脚从鞋子里抽出来，踏进那双白色的鞋子里。
她的脚太过娇小，不，是鞋子的尺码太大了。
钟爱美鞋的女人，总是把鞋子比作幸福，这或许是从辛德瑞拉的童话开始，又或者是一种天生的情缘。
灰姑娘的故事告诉我们，一双鞋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气质、身世、乃至命运。
在某种程度上，鞋子成了衡量美女与否的标准。当然，女人们并非为了买到一双灰姑娘的水晶鞋而嗜鞋如痴，更多的是在寻觅一种“找寻千里，只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专属情怀。而这种憧憬本身，就如爱情般缠绵。
而她，莫子衿，一个两千年前的女人，孤苦了两千年，憧憬了两千年，等待了两千年，或许只是为了寻到纪毅这个适合她的男人，他应该是她的专属，可是……
人无完人，纪毅的那点小瑕疵，就像是这双穿在脚上的鞋子，不太适合，而且——已经被人用过了穿过了。
床头柜上的闹铃响起，纪毅虽然困倦虚弱，却还是难敌生物钟的作用，他起身习惯性地走进更衣室准备拿干净的睡衣去沐浴，却看到莫子衿脚上穿着Coco的鞋子，站在橱柜面前怔怔发呆。
“子衿，怎么了？一大早的就发呆，行礼收拾好了吗？”
“嗯。”她转头，便看到他慵懒惺忪的模样，发丝不羁地垂在额前，身上只一件平脚裤，壮硕的胸肌与腹肌并没有因为他的虚弱稍减几分，反而看上去更具魅力，那种强悍的力量感让她隐隐心悸。她总是无法克制自己对他的爱恋，包括他完美的身体。
他走过来，自然而然将她圈入怀中，“你该不会一夜没睡吧？”
“是呀。”她倚在他怀中，说道，“毅，我好喜欢这双鞋子，可是穿着又太大，该怎么办呢？”
他失笑，女人的心思呀，真如孩子。“这还不简单？找设计师把鞋子改一改，或者依样另做一双小一点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
“是呀，这世界上的事情本就很简单，是你们这些女人的心思太复杂，所以总无法满足。”
被他这样几句点拨，她豁然开朗，沉闷了大半天的阴郁荡然无存，勾住他的脖子忍不住主动吻上他温热的唇，“毅，在你的身体变冷之前，再让我温存一下吧！”
他无奈苦笑，默然应允。本是虚弱地并无兴致，却在她轻浅的吻中愈加难以自持，转而将她抵在衣柜上，勾下她睡裙的肩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