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事情会进展到这样的地步呢？
这并不是宁绛原本的构想。
他皱着眉头从地上坐起来，仔细端详了下跪倒在身边的黑脸青年。
黑色的金属从他的身体中延展出来，这应该是他本身的能力，他的眼睛无神的看向前方，沾有脑浆的钢筋从额头中间探出来。
“这次算我欠你的。”
宁绛为他整理好衣服，将无神的眼睛重新抚平。
他又来到罗玉尸体前，制服口袋里，那张《星球人类特别行为研究局》的证件滑落出来，宁绛捡到手上，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
这时候有人抓住宁绛的脖颈，将他从原地举起。
“怎么处理？”
这人向身后问了一声，他的力气很大，宁绛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断气了。
穿着白色西装的人走到宁绛面前，他们正对上彼此的眼睛。
明明只是视线接触，宁绛却体验到一种真实的触觉，冰凉的气息弥漫到他的双眼，顺着体内的经络来到喉咙、食道，最后又进入胃里。
宁绛痛苦的蜷缩成一团，感觉有刀子在体内割下了一块肉，体内的脏器产生痉挛，他开始不由自主的大口呕吐。
一只只叫不上名字的小虫子从宁绛嘴里吐出来，像极了昨天早上那一幕。
又过了一会儿，一条蚯蚓一样通体雪白的虫子从食道里钻出来，它倒在地上翻腾了几下，突然一股臭气从它的体内喷出来，身体瞬间变成了干瘪的纸片。
“拿去追踪一下，位置应该是在这小子家附近...”
那个男人从左胸的口袋里拿出一块方巾，嫌弃的捂住鼻子。
“确实是被能力者的精神污染了，不过这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是在平时会有轻微的幻觉...比如说吃不下饭之类的...”
“这不会就是你告诉罗玉的，控制你的东西吧？”
宁绛不舒服的又干呕了几声，肚子开始猛叫个不停，身体中传来巨大的饥饿感，这也难怪，整整一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
这是宁绛从一开始就发现的事情，周围的食物一直是以虫子的姿态呈现在他眼中，当知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他立刻就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他从一开始就遭遇了怪谈，他的食欲被人剥夺、控制，在昨天早晨就已经被能力者的精神影响。
作为拖延时间的方案之一，这条计划未能完整实施，原因是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
“啧，真是比吃了虫子还要难受...”
宁绛匍匐在地上，刚刚已然把胆汁都吐了个干净，在最后更是挨了不知道谁的一巴掌。
“老大，杀了吧，我现在看他就不舒服...”罗汉不耐烦的晃动脖子，发出一阵骨骼摩擦的脆响。
“这人一定是‘老鼠’派来的奸细，让我解决他把...”一个女人撩开袖子，原本手臂的位置出现了一把细长的尖刀。
刀刃在宁绛脸上慢慢划过一圈，他却并未立刻感到疼痛，反而有一种温热在划过的位置蔓延下来。
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血，恐怕是因为刀刃太过锋利，就算是被切出一道口子，自己也没有立刻感受到痛苦。
“诶呀，我好怕啊。”
宁绛揉着肚子，重新坐起来，将刀刃推着稍微远离自己，身体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如果是现实世界的话，他坚信自己绝对活不过一天。
“嗯？”那个女人挑了挑眉头，这就准备一刀劈下去。
“等一下，你不会是真的要杀掉我吧？”
宁绛向上抬了下眼皮，给人一种十分嚣张、欠揍的感觉。
“请问一下，你们是哪里的抢匪吗，还是恐怖组织的成员？你真的确定，你能够杀我吗，杀掉一个遵纪守法的星球公民？”
听到这话的女人维持着举手挥刀的姿势，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可以了，你们组织自己的小队集合，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来到宁绛身边，他似乎有点想席地而坐的意思，但是考虑到这里又脏又乱的环境，还是克制住。
他蹲了下来，向宁绛投过探寻的眼神。
“聊聊？”
宁绛点点头，直接抢过那人手上的方帕，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下，却“嘶”的深吸一口气。
嗯，果然被毁容了。
他干脆直接将身体摊平在地上，两手枕在脑后———这是他最喜欢的姿势。
“唔...这是和衣服配套的手绢，记着你欠我299块。”
白色西装顺着宁绛的视线向上看过去，发现是一轮弯月，此刻正被几朵乌云逐渐靠拢，整个世界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
“你是他们派来的？”
宁绛摇摇头。
“说的也是，你和我们根本不像...”
两人的交谈陷入了停滞。
“不想说说什么吗？”
“说什么？”
“就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你之前对罗玉说的那些，应该是‘真实的假话’吧，呵，信息差让我们走入了歧途...你应该没有预料到这一结果，如果不是运气好，你早就死了......”
宁绛不可置否，如果刚刚不是那个黑脸青年把他从床上背起，他早已沉睡在这片废墟之中。
“我不明白...”
“什么？”
“超能力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啊，刚刚那个是陨石吧？”
男人点点头：“就算是在能力者当中，拥有这种力量的，也是极少数。”
“我知道他们会来杀我，但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你知道他们会来杀你？哦，是了，这本来就是你所计划的...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我们对你的保护很严密，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3个小队，几十名能力者驻守在附近...”
“可还是成了这副样子，不是吗。”
“额，是啊，不知道他们能活下来多少。”
“你看起来根本不伤心？”
“...呵呵，我现在真的相信你是第一次知道我们，这也难怪，星球政府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普通人根本不知道...”
“怎么说？”
“作为一直拼命在前线的工作者，无论是哪一方的人，都应该知道我...”
“你很有名？”
“嗯，可以这样说，甚至所有人都知道，我的病...”
“你的病？”
“没有错，从出生开始，我就是没有感情的人啊...”
“这样么，那可真够你臭屁的。”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宁绛抬起头，看见那个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像电影漫画里面那样，偶然间获得了超能力的幸运儿吗？对于你这个年龄的人来说，这应该是很值得开心的事情吧。”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完全不是这样的，那些被政府追捕的能力者，我们称之为‘老鼠’的，我不用多说，相信以你的智力，早就猜出来他们现在的处境了。至于我们，这些在名义上为星球政府工作的公务人员，一直就像罪犯一样被人监视着，就算是上厕所的时候，至少也会有三名观测者在监视着你，这是你永远想像不到的生活。”
“...”
“你觉得为什么要如此拼命的抓捕那些能力者，我们又为什么会承受着这种非人的生活？”
“因为我们都是精神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