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什么时期,每座城市中都会流传着一些隐秘的怪谈,这些故事听起来诡异且阴森慎人,就算是那些秉持着唯物主义的现充人士,也会在听完了这些故事后,在心底暗自蒙上一层无法消逝的阴影。
甄土流在人生中的某个时期,曾经极度热衷于这种故事,比如雨夜中撑伞打车的红衣女子,戴着口罩专抓小孩儿的无口女,长着人脸却又喜欢微笑的黄毛狗......
在某种程度上,这些怪谈给予了甄土流相当大的心灵慰藉。
看啊,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一个怪胎。
我并不是最奇怪的那个。
说起怪胎这个称呼,最初的起源来自于他的母亲。
“真羡慕你们家的孩子啊,学习这么好,性格也好,不像我们家的土流,学习不上劲不说,居然还偷钱哦,简直是个怪胎!”
这是甄土流在麻将馆里听到的母亲谈话,在这期间,他十分确定母亲知道自己就在旁边,但就像看到了无关的陌生人一样,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面前的牌局吸引住。
她并不在意这样的话是否会被儿子听到。
至于偷钱这件事情,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年纪太小,甄土流脑海中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
再就是上学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学习成绩差,长的也不好看,这让甄土流很快就成为了班级中被孤立的一员。
小学也好,初中也好,这样的遭遇不断发生着。
“你看他,又在自己傻乎乎的笑哦。”
“不要理他,他就是个怪胎。”
“怪胎!”
甄土流又有点想笑了,同学们竟然和母亲有了相同的默契,这真的是太好笑了。
太好笑了!
关于应对高年级混混们的欺负,甄土流也早就总结出了一套完整的应对方案。
首先是裤兜里一定要装钱!哪怕是中午挨饿也好,把钱分开装也好,一定要有能够交给这些“大哥”的东西。
其次是在挨打的时候,一定不能反抗,脸上也不能带有丝毫不满或者愤懑的表情,浑身的肌肉最好时刻保持紧绷状态———这样可以尽可能的减少殴打对于身体的伤害。
慌张且无法控制的动作、挨打时大声的呻吟也必不可少,这样才能让混混知道你在害怕他,就可以避免被针对,成为大家眼中被“驯服”的一员。
距离上一次挨打已经过去了两个礼拜。
甄土流知道自己有病的事情,虽然并没有到相关的医院进行检查,但他知道这样做是不正常的。
就像明知道这附近有混混闲逛,仍旧会故意走过来。
被打真的是很痛苦的事情啊,但是不这样做,为什么心里会如此难受呢?
一切遭遇都已经变成习惯,每一年,每个月,每一天,这种伤痛一层层的刻画在少年的身体上,化为树木生长的年轮,一圈,又一圈的扩散下去。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情,哪怕是在之前无意识的喊了救命也好,被欺负也好,甄土流并没有多么痛恨这些混混。
因为一切已经注定是这样了。
如果没有挨打才是不正常的,如果没有被孤立才是不正常的,如果不被同学偷骂才是不正常的......
现在,出现在面前的这个少年,又会在我身上施加什么样的伤痛呢?
.....
“大哥你不要过来啊!”
虽然是这样喊着,脸上也摆出一副惊恐的表情,但是甄土流的内心毫无波澜。
“我只是想换条裤子。”宁绛指着刚刚换下来的那一堆破布。
“......”
“对了,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么,需不需要我带你离开?”
“啪!”
宁绛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正义感啊!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我明明是要远离是非的啊!”
“还有这个混混也是,我只不过轻拍了你一下,你就趴在那里不动是什么意思啊!”
对于自己刚刚的所做所为,宁绛总有种后知后觉的梦幻感。
“完全没有考虑实力对比,完全没有考虑之后的撤离路线,就这样傻乎乎的送上门了?”
“如果不是这个混混的身体不太好,该死,我很有可能会被一起揍啊!”
冷汗慢慢从额头上滑落,被几个强壮的小孩按在地上猛揍,是宁绛永远无法释怀的童年阴影。
没有理会甄土流的反应,宁绛忍受着肌肉酸痛带给大脑的刺激,艰难的将大狗的裤子穿到身上。
“总算可以和妹妹有所交待了,啧,我可真聪明。”
一条细细的铁链,斜着挂在裤腰上——另一头被死死的缝进内衬,或许这就是混混中的潮流?
“不愧是混混的裤子啊,连造型都这么独特。不过至少不用再穿着几条破布上街了。”
上课的时间眼看就要到来,宁绛计算了下自己的行动速度,感觉时间有些紧迫。
深深的看了一眼甄土流,宁绛不再理会,转身离开了巷子。
对于宁绛离去时那充满深意的一眼,甄土流感觉十分的不舒服,为什么会有一种被看透了秘密的屈辱感?
明明我并没有什么秘密......
今天是高一开学的第一天,从未来过这里的甄土流,无头苍蝇一样的跑了几圈之后,终于在一位校工的帮助下,来到了自己所属的班级。
高一五班。
“你是叫甄土流对吧,是因为第一次来,没有找到班级?没有关系的,下次要注意哦!”女老师站在门口,微笑着说道。
“老师好漂亮!”
甄土流脸色微红,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只是羞涩的点了下头。
“应该是刚刚毕业的学生吧,不知道对于我这种怪胎,你会忍受多久呢”
“现在正好是每个人自我介绍的环节,你直接到讲台上面说一下吧!”
“好的!”看到老师又在对着自己微笑,甄土流极为不适应的颤抖了一下。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甄土流,之前是在本地的初中就读,然后我喜欢的是...额......”
甄土流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奇怪的少年。
似乎对莫名的关注有所察觉,宁绛从半梦半醒中恢复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