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离开的日子就到了。
虽然有万分的不舍,但我明白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离开,就不要太过留恋。
婉婉收了我那只金翅的蝈蝈,她很喜欢,可是她并不高兴。我知道,她在为我的远行而难过。
我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对于幼小的她来说很是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我必须狠下心来。
栀奴也很难过,她一边替我收拾行囊,一边抹着眼泪。她是个乐观的大大咧咧的姑娘,我几乎没见她哭过,这也是头一次。
舅舅和昙释带了人来帮我搬行李,其实,在宫里这么多年,我并没有什么非要拿走不可的东西。
如果有,那就是我的灵魂。我但愿它也能随着我的离开得到解放。就像风中吹散的荻花一样随风飞舞,自由自在。
我自上次北堂烈来看我,我已经有八九天没见过他了。听人说,他被接去了英国公府上。
虽然不知他现在如何,但我相信,英国公是个好人,能给他最好的照顾。
我本是想再去见见父亲,可临阵我却退缩了。
说来也是奇怪,我和他虽然名为父女,却少了一份正常父母该有的情分。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对他的印象就是极其陌生的。韦氏在的时候,他还能过来几趟,我还能看他几眼,自打我归了张娘娘,他便极少来了。
说来也惭愧,即便是我自己生身的父亲,我也只能在过年过节的庆典中看到他的一抹剪影而已。
“去看看你的父亲吧,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与他相见。”舅舅拍拍我的肩膀,眼中满是柔和的光。这是我从之前的人眼中所看不到的。
“你不恨他么?”我问舅舅。毕竟,当年母亲去的时候,舅舅正在前线抗击突厥来犯,为了不影响战事,父亲选择了秘不发丧。
等舅舅知道母亲的死讯,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人都埋了也没见上一面,这成了舅舅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舅舅怔了一下,他压根没想到我会问他这样沉重的问题。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暗淡的光久久不能褪去。我知道,我戳到了他的痛处。当我察觉到的时候,我很懊悔,恨自己为什么要提这个问题。
“秋荻啊,你不要怪他,他……他也很可怜啊!”半晌舅舅幽幽地来了这样一句,
我点点头,心里也做出了决定。那天晚上我悄悄的来到东宫,只为悄悄的再看他一眼。
其实,在进入东宫的那一刻,我的心里还是很矛盾。我愿意再来看他一眼,可还是怕和他见面。这样的矛盾让我有些慌。
晚上的风凉凉的,吹在身上有些刺骨。是啊,已是深秋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院中树的叶子已经掉的差不多了。仅有残存的那几片枯叶,还倔强的扎在树上。在风的作用下,发出擦擦的声音。
透过雕花的窗,我看到了我期待见,却害怕见的那个身影。
那背影让我有点想哭的冲动:四十多岁的年纪,背却像六七十岁的老人那样有点弯了。体态蜷缩,活活像是小老头的样子。
突然,他转过身来,我清晰的看到他鬓角的白头,就发像是爬山虎一样由发根向头顶蜿蜒。
他才40岁呀!怎么会这样?
我知道答案,我一直都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躲避奸人的谋害,保全自己和府上的一众老小,他怎么会狠心休了自己心爱的妃子,娶一个自己压根不爱的女人?
他一直活在祖父的阴影之下,挣扎得筋疲力竭,很痛却不敢喊出半分。这我是知道的,可我还是放不下我心中的旮瘩。
尤其是韦氏的死。
我静静的看着他,他只是坐在塌前寻了一本书,胡乱的翻了几下。看得出他有些不耐烦和烦躁。究竟为了什么而这样,我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我悄悄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抬眼发现了我。
“是谁在那儿?”他并没有大声喊叫把侍卫招来,反而很轻柔的问道。此刻,我从他的声音中感觉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孤独感。
我慌了,大脑一片空白,想要逃走,脚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抬不动,只能任他发现我。
“秋荻……怎么是你?”
显然,他对我的到来感到十分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