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宿舍里，周月和刘通挤在一张床上，研究张朔拿来的留学资料。张朔妈妈跑遍了美国几所专业不错的大学，把了解到的情况悉数用电子邮箱发给了张朔。
“小通子，你这未来婆婆很够意思嘛！不光学校，连公寓都帮你找了！”周月掰一瓣橘子塞到刘通嘴里，自己把剩下的一下填进口中。两个腮帮鼓鼓的，咬一下，满口酸甜。
“就这次暑假他妈妈回来探亲，我跟张朔去外婆家见她，是目前为止我们唯一的接触。她很热情，说恋爱什么的，是儿子的自由，她只有支持，不会干涉的。可是。。。”刘通停了下又说：“我妈说最好能在留学前双方父母见个面。你知道的，我父母就我一个孩子，不想我出去的。”刘通有些苦恼。
“你跟张朔说了这事儿么？”虽这样问，周月也知道答案。
“。。。还没。他现在心思不在这上面。何况我们又不是马上结婚，不用出动父母吧。”
刘通边想边说，末了又加一句，“小月你说，我出去读书，又不完全是为了陪他，干嘛搞得这么郑重啊。长辈们见面，好像意味着什么似的，何必呢。我不喜欢！”
刘通拱拱鼻子，朝周月做了个鬼脸。周月翻过身，两人头抵着头。
“不喜欢就不见，到了那边，有什么需要，开心不开心的，都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知道吗？”
周月流露不舍，刘通突然亲了一下周月侧脸，“哈哈，我会随时烦你的，准备好接我的越洋骚扰电话吧！”两个人咯吱笑闹成一团，宿舍的电话突然响了。
“可能是常河，我们一会要去西单买书。”周月跳下床，拉开阳台门，抓起电话。“喂，你好，请问是周月同学么？”一个轻柔的女声。“啊，是我。”“你好，我是普瑞永达会计师事务所北京分所的HR，我叫Maggie。很高兴告知你，你已经通过了我司的校招申请。笔试和面试时间我已经发邮件到你的私人邮箱里了，请及时查收。如果有事不能按时参加，也请第一时间邮件回复我，可以的话，我再为你另行安排。”
周月心想，投简历刚三天，效率好高啊。转身看到刘通在一旁好奇张望，指着电话无声对她做了个“HR”的口型，继续询问对方笔试和面试的注意事项，又跟电话对面的Maggie道了谢，这才放下电话。
刘通早在一旁等不及了，“是哪家？”
“普瑞永达。”
“哇，用星巴克豆子那家！”刘通兴奋了。
八月的时候，周月还往返于实习和学校之间，刘通自己报名参加了四大举行的夏令营活动。参观了几家公司的办公环境，回来跟周月汇报。“几家的HR们和经理们都很nice，氛围很warm。可是啊，普瑞家的咖啡最好喝，他家咖啡机里用的是星巴克的豆子。”那时候星巴克刚进中国三年多，北京的门店尚少，正值新鲜。
周月笑她中英夹杂，关注的又是细枝末节。刘通摇头反驳，“你懂什么！外企里都这样讲话，这叫入乡随俗！而且，咖啡的品质很重要的，直接关系到加班时的热情和斗志！”这话里的意思是，加班是进四大前必须做好的心理准备。
说是四大，其实原本进入中国的共有五大事务所。几个月前，最大的一家还是安华信。可就在年初，安华信美国总部那边爆出了涉嫌性质严重的会计丑闻事件，被指控为其重要客户制造掩盖假账，虚报数十亿美元利润，一时间震惊全美。作为一家会计师事务所，最重要的资产是信誉，此事一发，安华信很快走向崩盘。中国的几家安华信公司及业务最终被拆分并入了其他几大，形成了如今四大的格局。而普瑞在此次合并中，规模和实力大增。
周月急着查邮件，没说两句就打给常河宿舍。响了两声，“Hello，who is this?”一口山东腔英语蹦进周月耳朵。“老白，叫常河！”周月不跟老白废话，因为一旦开始废话，老白的嘴就停不下来。“妹子，下次注意礼貌，这次不跟你计较了！”老白想耍个宝，奈何周月不接茬，还想再逗逗周月，常河已经三步并两步，冲过来抢走了电话。“猴急什么！天天见，比我这打光棍的还急？！”老白酸了。
“喂，现在就去书店？”常河看了看手表，两点半，还早。
“我刚接到普瑞那边的电话，说是简历通过了，我得查邮件看看什么时候笔试。”
常河道了句“恭喜！一会我宿舍楼下见吧，校网络中心也该开门了，咱去看看。”
周月换上件白色短款鸭绒服，戴一条红色围巾，拿上小包，跟刘通打了招呼就出了门。
近十二月，天气阴冷，一路风吹叶落，学生都少了。到男生宿舍楼下，常河和老白也刚出来。常河还是套一件宽大的深蓝毛衣，耸着肩，高高的领口就遮住了下巴。老白个子低常河近一头，却硬要伸长手臂揽着常河，做出副亲密样子。常河一脸嫌弃。周月看着二人滑稽的样子，不免笑出声。
老白其人，本名白天。没错，就是黑夜白天的白天。完全不像一个山东爷们儿的名字。老白爸妈在烟台的一家生物制药厂做研发，二人是同事。两口子一辈子跟理化生打交道，特别希望老白能走条不一样的路，就给他起了这么个简单又文艺的名儿。还好老白不负众望，虽比常河大一岁，可人长得细皮嫩肉，眉眼开阔，脾气好又能说会道，不对，是太能说会道了。每次老白说话，开始时周月还听得进去，后面就只能盯着他不停张合的嘴，脑子里想的是周星驰在《九品芝麻官》里对着大海一顿猛说的经典桥段。周月想，不知道老白有没有对着他们烟台的海练过，没准也有这杀伤力。
“妹子，傻笑啥？让你帮忙给约下你们系的关欣，怎么迟迟没下文？”周月思绪被打断，哦了两声，假装忘了此事，其实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单看老白长相，在这所女多男少、比例严重失调的学校里，也是堪比系草的存在。只是此人身高有限，又兼话痨，实在是不讨女生喜欢。他看上的关欣，正是系花一枚。气质高冷，刚跟学霸男友分手，正是伤心之际。何况，老白此前几度跟人家搭讪，回回铩羽而归。眼下，周月实在看不到这二位有什么像样的前途。
“你可长点儿心吧，系花是你想约就约的？你俩站一块，谁抬头看谁啊？”常河接过话头就损老白一句。
老白立刻给常河一记闷拳，却笑呵呵不生气。仍对周月说：“妹子，试试呗，说不定能成呢。这不试不知道，试了才知道，试了还不行，我就。。。”老白有点语塞。“你就咋地？”常河笑他。“我就，我就，重新接着试。哎，我这块顽石就不信拿不下她这朵高岭之花！”
周月和常河彻底无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