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啦,快来尝尝我做的豆花儿。”
上官静一夜未睡好,睡眼惺忪,头发都乱了些,不好意思地跑到外边洗漱。
看着白花花像是凝胶一般缓缓晃动的豆花儿,上官静眼睛里满是惊奇,问道:“这豆花儿,是你自创的吧,我还从未见过这种吃食呢。”
给她碗里撒了些糖,牧十一看着她笑道:“你先尝尝,我也是头一次做这个,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甜香顺滑,像水一般入口便不由自主地流进腹中,上官静舔了舔嘴唇,将碗递过来,嘻嘻笑道:“老板,再来一碗!”
自个儿也盛了一碗,牧十一尝了一口,说道:“磨得不是很匀,不过味道倒是和记忆中的差不多。”
上官静好奇道:“这世间男子多是远离庖厨,你怎么会想着学厨艺的?”
牧十一笑着说道:“因为我师父啊,她喜欢待在厨房里,而我喜欢待在她身边,耳渲目染也就习惯了。”
他眸子里有光,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上官静小声问道:“你师父,是个女子吧?”
“嗯,在我眼中,她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没有之一。”
见她沉默,牧十一想起一事,问道:“你来这毒门遗迹,是只为修行,还是有什么目标?”
上官静轻嗯一声,说道:“上一次毒门开启是在四十多年前,当时教中曾派了一位弟子前来,按辈分而论,我应该叫他一声师伯。”
“当时他乃是教中那一辈的翘楚,前任教主对他颇为宠爱,便将教中至宝五毒圣珠赐予他防身,可他一入此界,就杳无音信了。”
上一次毒门现世,不就是师叔祖进来的那一次么?他曾言此中凶险,却未提及此事,或许当时他未曾与这位五毒教的师伯碰过面。
“那你是为这圣珠而来?”
上官静点头说道:“圣珠中记载了教中法典里最精妙的一段,对教中而言甚是重要,然而毒门若是关闭,常人便再难以在此地生存,想来那位师伯已然身殒其中。”
“如今这圣珠下落不明,一切全凭机缘,寻不到也不打紧的,重要还是要借此地的灵气和那些内丹增进修为。”
牧十一点头说道:“此界还不知有多大,何不如结伴同行,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
上官静看着他笑道:“只要你不嫌弃我天天蹭吃蹭喝就好。”
紫林里既已走过,便再无回头之理,大湖乃是千足虫栖身之所,任谁也不想去了触了它的眉头,如此一来,穿行群山而过,往北看看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青松苍郁,阳光斑驳,两人行走在山谷之中。
“也不是谁有这般能耐,开辟这一方世界。”
“遗迹之事,前辈们探寻了数千年也未有头绪,我又如何得知。”
“我曾听教主说过,这些遗迹大多是都是各时期隐匿没落的宗门所在,像是有人为了这一份传承不断,才将它们辟为遗迹,隐于虚空之中的。”
“那这毒门,是否也有一份传承?”
“那就不得而知了,现世数百年来也未听说有人得到过,或许此地单纯就是一处试炼之所。”
走着走着,上官静停了下来,琼鼻嗡动,眼里有些喜悦,抬头看着他说道:“花香散乱,还掺杂了其他的味道,前方应该有大量灵植生长。”
他没说话,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眸中多是新意好奇。
上官静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说道:“五毒教以毒为生,辨识灵植乃是基础,我鼻子也比他们都要灵敏一些。”
牧十一笑着说道:“那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有所收获呢。”
上官静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但凡灵植生长之地,大多都是灵气充裕,或许有异兽守卫,还是小心为好。”
行了小半柱香左右,转过山坳,一条小溪悄然而现,流水潺潺,绕过那边的山,像是奔着那片湖而去。
谷内山清水秀,五彩缤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植的香气,彩蝶翩翩,像是一方仙境。
血莲精,凝露草,紫兰花,三尾风叶,厚土参……
越是往前走,牧十一与上官静心中的震惊便愈盛,这里的灵植少说也有数百种了,而且年份都不低,起码都是百年以上,多是地品,玄品寥寥无几。
还是老师有先见之明呐。
若不是老师当初极力劝阻,他也不会入藏书楼一观三月,今时今日,便也不能将此地灵植尽数认出,只怕就要失之交臂了。
似有风来,松枝轻晃,花落片片。
耳尖微动,牧十一拉着上官静退了几步,盯着另一方山坳,说道:“有东西过来了。”
玉手一翻,自腰间摸出一把短剑,上官静眼神戒备,看着那边说道:“三只。”
嘭嘭嘭。
枝叶震落,整座山谷簌簌而颤,那三道踏地之声响彻山谷,转瞬即至。
吼!
虎啸山林,三头巨虎跃上山石,分列左右,纯白毛发随风轻摆,威风凛凛,盯着眼前两个渺小的蝼蚁。
吊睛白额。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眼前却有三头,想来应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了。
“都是四阶,中间那只快要四阶巅峰了。”
吊睛白额虎尾有节纹,一纹一阶,倒是不难辨认其实力。
“难怪我们这一路行来,方圆十里都少有走兽,看来这片山谷便是它们的地盘了。”
“是啊,说不得它们三兄弟是除那千足虫之外,此界最凶悍的存在了。”
上官静诧异说道:“你见过黑水千足了?”
“嗯,它就栖身于那片湖水之中。”牧十一歪头看她,笑道:“怎样,要打还是要溜?”
三头吊睛白额的内丹,上官静倒不是很在意,可她出自五毒,对灵植总有些偏执,此行前来,身上所藏不是很多,若是能将此地灵植收入囊中,她便能配出大量毒药,可用三月无虞。
看她低着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哪儿还能不知她心思。
牧十一笑道:“那就先收拾了这三只大虫吧。”
“可是。”上官静有些迟疑了,轻道:“我最多只能对付一只,另外两只……”
“放心吧,我既然开口,自然有些把握,左边两只交给我。”
已临四阶,虽无灵智,但最起码的局势判断还是有的,看着那少年缓步而来,三头吊睛白额顿时毛发竖起,龇牙低吼,虎爪不停地刨弄地面,虎眸中满是戒备。
咆哮声声,一触即发!
两人分头而行,上官静如蝴蝶一般,穿过花田,手中短剑寒光闪烁,隐泛绿芒。
牧十一提着墨眉奔向左边,手指微动,剑一!
剑芒似疾风穿行,狠狠挑起。
正中的那只巨虎反应极快,剑光闪过的瞬间,一踏地面,斜斜躲开,免去了破腹之险,左身却被斩落一片毛发,飞落如白絮。
一击未中,左侧那只巨虎也不会作壁上观,拔腿奔来,瞧准他出剑瞬间,虎爪带着凛然风声,迎面而至。
疾风扑面,牧十一依旧沉静,脚步幻出龙游,雷芒悄现,瞬间又灭,身影一闪,堪堪躲过。
嘭。
势大力沉的一爪重重拍在地面上,抓起一片泥屑纷飞,几道沟壑深达寸许。
这边方才躲过,中间那只巨虎却已从右侧绕了过来,浑身毛发竖立,像是一只虎形刺猬,瞧准牧十一落脚之处,虎躯一震,那毛发状若黑针,离体而出,直射而来。
此界万兽皆带剧毒,乃是定律,这吊睛白额自然也不例外。
方才眼见这吊睛白额虎齿间如常,牧十一心中还有些疑惑。
原来它们竟是将毒掺于毛发之中,当做飞针来用,也算是另一种攻击手段了。
针似万千黑芒,星星点点,铺天盖地,虽飞于空中,却也能闻到一股腥味,可见其毒猛烈。
剑二,摧城!
剑二式的攻击力或许不足,但它本就是为范围打击而生,用在此时再合适不过。
璀璨剑元化千万道,于身前漂浮,像是一片剑芒之海,轻轻律动,迎头而上。
每一道剑芒必能挡下一支黑针,与之碰撞,将其击落,触声清脆,仿若雨落。
雨声落尽,却是毒雨,地面早已满目疮痍,花遇则败,草遇则枯,瞬间化为黑灰,随风飘扬。
气氛有些凝固,那两只吊睛白额似已察觉眼前少年的棘手,相视一眼,似在商量着进退。
见它们未有动作,牧十一得了空往山坳那边瞟了一眼。
只见上官静像是一只雨燕,身形变幻,将那虎爪尽数躲过,显得游刃有余,错身而过之间,若有机会,必能以手中短剑给巨虎留下一道伤口。
只是这吊睛白额生于此界,常年受千瘴侵染还能安然无事,想来它们体内对毒素必然有着极强的抵抗力。
所以,上官静与之纠缠了这么久,在它身上留下的伤口也不少,但短剑之上涂抹的毒素却至今还未见效。
见她那边没问题,牧十一心中微松,回转头来,看着眼前两只还在犹豫的吊睛白额。
既然它们不上,那他可要上了。
场间安静得可怕,唯有清风徐来,吹得碎花乱舞。
发丝随风飘动,牧十一低眉垂目,体内剑元灵力奔涌如流,像是江河,顺着脉络汇入剑中。
手中墨眉轻颤,雷芒缭绕其上,似在为这一股力量而欢畅,轻吟阵阵。
剑六,碎星辰!
绚烂星图浮现,耀眼光芒于山谷中一闪而逝,引得上官静侧目而视。
万千星芒碎裂,剑光飞出老远,斩断巨虎身后一片青松。
嗷。
只一声沉闷低吼,生命中最后一声哀鸣,中间那只吊睛白额应声而倒,砸落地面的一瞬间一分为二,烟尘四起,血涌如泉,眨眼间一片鲜红。
“小心!”
兄弟被斩,剩下的那只巨虎狂啸一声,迈动四足,奔腾如雷,虎躯高高仰起,右爪狠狠拍下。
嘭。
衣衫尽碎,左臂化为青龙之爪,稳稳接住那重若千钧的一击,牧十一脚底陷落,踏出两道深坑。
全力施展剑六,消耗还是有些大了,体内灵力回复不及,不得已之下,牧十一才决定化龙硬接这一爪。
龙族初红,强悍如斯!
掌间还有些发麻,牧十一心中却多是振奋。
如今不过初入龙游二层,化龙也才完成了一半不到,便已能毫发无损地接下异兽的爪击,足见这幅身躯之强悍!
未来可期!
牧十一心思微转,左臂与巨虎相持不下,右手提着墨眉,挽了个剑花,调动剑元灌入,斜刺而出!
剑四,惊鸿!
如此近的距离,剑光骤然爆发,那巨虎断无幸存之理,青芒透体而出,带出一大蓬血花,化作一只红雁破空而去。
满目狼藉,这片花田算是完了。
收剑入鞘,牧十一轻轻喘了口气,慢走几步,将巨虎尸身中发亮的内丹拾起。
比昨日千钧蚁的那一枚大了不少,灵力也精纯许多,不愧是位列四阶的异兽。
靠在树干上,牧十一看了一眼,笑道:“要不要帮忙?”
一人挑了两只,出手还比自己利落,上官静哪儿好意思再让他相助,回头道:“不用了,毒素应该生效了,身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毕竟也缠斗了许久,血气奔涌只会让毒素更快见效,那只巨虎已隐现颓势,步子凌乱,虎爪乱挥,力道也小了不少。
牧十一不再管她,自顾自去了药园,摘了两片花叶回来。
许久之后,最后一只巨虎轰然倒地,口吐白沫,虎躯之上满是剑痕,青绿血液缓缓流出,中毒而亡。
上官静也不管脚下脏不脏,很没形象地瘫坐在地,短剑甩在地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喏,培元花叶,吃了它会好受一些。”
“动不了,你喂我。”
指尖难免会触及那两片温润,上官静俏脸一红,看着他说道:“年轻一辈第一人,名副其实!”
这不是恭维,而是她的心里话,哪怕是教中那位大师兄,也未让她这般佩服。
牧十一在她身边坐下,摇头笑道:“毒道诡异莫测,绝对不弱,只是此界异兽对你的掣肘太大了些而已。”
上官静点了点头,还欲说些什么,腹中却发出一阵咕噜声,当即满面通红,低下头去不敢看他,想说的话也没能说出口来。
“饿了?”牧十一好笑地看着她,轻言问道。
“嗯。”
牧十一起身,拍了拍屁股,笑道:“你在这儿歇一会儿,我去把那些灵植收了,咱们就回去吃饭。”
“好。”
按书中所言,将那些年份够了的灵植一一收取,妥善安置。
此界也不知还要存世多久,涸泽而渔的事儿可不能做,那些年幼的灵植,便留于此地吧。
漫步谷中,上官静稍稍落后,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背影上。
能与他同行,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