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家

宿舍门口聚集的一群人，有人在哭，也有后来的在打听，几个老师在另一间宿舍门口说了几句话，然后让一众学生各自回了教室。其它班级的学生都在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着，而我们班的，个个都愁眉苦脸脚步沉重走回教室。快到上课时间了，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平时我们班因为男生多，最是吵闹，然而今天，却是没一个人说话，只有女同学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声。就仿佛等待宣判的我们，坐立难安，没有老师来给我们上课了。大约过了十分钟，孙校长推门进来了，班长没有喊起立，同学们有的站起来，有的坐着，有的还在哭，根本没注意他进来。孙校长看了看大家，伸手示意大家都坐下，缓缓的说“同学们，你们刘老师已经送去医院了，大家不要过于担心，我知道你们也尽力为她争取了时间，剩下的事情咱们也帮不上忙了，现在，就只有等了，下午就不给你们安排课程了…”他想要叹气，又给憋了回去，这个严厉的老头今天难得的露出来安慰的笑容，看着我们一个个的眼神，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叮铃铃”的上课铃下课铃，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格外的响亮，然而铃声响过，却不见那个与我们朝夕相处的身影。我们几个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人更是难以平复情绪，于是也没在教室里呆着，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待着。第二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跟车一起去的蒋老师和董老师回来了，我们赶紧跑过去询问情况，得到的结果是董老师捂着嘴哭，而蒋老师摇了摇头说“人已经不行了，你们都先回教室去吧”说完他去了校长室。几个同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哭声只有哽咽只有眼泪。我没有再回教室，我甚至想永远也不再回去，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往家走。大明看出来我的心思，追上来擦了把眼泪，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两个人并肩出了校门，各回各家，彼此谁也没有说话。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刘老师生前的模样，最后脑子里的画面还是定格在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我的老师再也回不来啦，这是我失去的第一位亲人，而且还是这般的死法。我没有再哭了，心里满满的悲痛和想念。回到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在家，她盘腿坐在炕上，抽着烟听着收音机，见我回来连忙问我“你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我听说了，村里都传遍了，出事的老师是教你们的？”我点头说是，她又问“那人怎么样了，救过来没有啊？”我又摇了摇头，奶奶掐灭了烟叹了口气说“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想不开呀，我见过她，也就二十几吧，准是因为谈对象的事啊，可惜了的呀”我趴在奶奶腿上说“奶奶，我不想上学了。”奶奶摸着我的头说“哼，猴崽子，难受了？小小个人儿，还挺重感情的呀，哎……不想去就歇几天吧，不上学可不行啊，那我要是死了，你还不回家了，真是的！”我抬起头说“奶奶你说什么呢，我不许你死”奶奶笑了笑，一脸的皱纹，拍了拍我说“行行行，我不死，呵呵呵呵，不过呢，世人谁都有死的那天，我都八十多了，再仅活着就成老妖精了！”奶奶沉默了一会，突然一拍我说“起来吧，把我腿都压麻了，大小伙子了，这点出息。”我被这一拍，立刻精神起来，奶奶从褥子底下拿出来五块钱，递给我说“死了的活不过来，活着的就得该干嘛干嘛，我的收音机快没电了，去，给我买电池去，剩下的钱就给你了，去呀！”“哎”我应了一声接过钱，出了门想着奶奶的话，心里似乎不那么难受了。我知道她是故意给我找点事干，分分心。奶奶最疼我，因为我是家里排行最小的，我有一个伯伯一个姑姑，他们的孩子基本都成家了，我大伯家的孙子只比我小三岁。我的爷爷在我爸十几岁的时候就病逝了，大伯伯早些年因为分配工作迁居去了西安，所以奶奶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小平房屋子不多，爸妈一间，姐姐一间，而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跟奶奶住一间，跟奶奶最贴心。我买回来电池，我妈也回来了，说是邻居家女儿要出嫁，找她去帮忙做陪嫁的被褥，刘老师的事她也听说了，问了我几句就做晚饭去了。我没有像平时一样看电视，也没玩别的，在炕上靠着被褥静静的坐着，我想出去，可是只能等吃过饭了。还要等着我爸，他是个交警，在检察站上班。我看了看时间，他快回来了，我就去放好餐桌，凳子，准备碗筷，心里想着奶奶的那句话，该干嘛干嘛，其实这些家务也是我每天都要做的事，我虽然是老小，但是爸妈对我并不娇惯，力所能及的事我都能干。晚饭开动，一家人围坐，话题还是刘老师的事，我爸不知道情况，先是听我妈说她听说来的，然后又问我，我就一五一十把全过程讲了一遍，我妈听出了什么，皱着眉头对我说“你还到她跟前去了，那可是毒，还是个屈死鬼，你往跟前凑合什么呀！”我听她这么说有些激动的说“什么呀妈，那是我老师，我最好的老师，她都那样了…”“行了行了”爸爸打断我的话说“你妈也是为你好”然后他又说我妈“你就别说他了，这事换做谁也不能站的远远的不闻不问啊”我妈叹了口气说“眼看就要考初中了，偏偏这个时候出了这么档子事，这学习怎么办呀？要不等周六你姐回来好好给你补补。”我说“不用，我姐功课那么多，哪有时间管我，我自己复习就行了。”我没什么我胃口，草草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我出去一会，找…”我话还没说完，我妈就说“不行，在家待着，哪也不许去”我说“为什么呀！”我妈说“你说为什么呀，刚出了这事，这么个死法，不干不净的，你再招惹上点什么，不许去！”我说“妈，什么不干不净的呀，你怎么这么说刘老师啊”我爸说“听你妈的话吧，想出去过两天，在家待着，黑灯瞎火的出去干嘛”一直没有说话的奶奶哼了一声说“你们都少说两句吧，孩子心里还不得劲呢”说着话她放下筷子和没吃完的馒头，顺手从炕边拿起了拐杖，“走，奶奶陪你去溜达溜达”说着话，奶奶朝我挤了一下眼睛，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就往外走，也不管我爸妈什么反应。奶奶虽然八十多岁了，但是身子骨硬朗，腿脚利索，龙头拐杖就好像是她的一个玩具，基本都不用，拉着我的那只手简直就是枯瘦如柴，但很有力。我们出了院子，走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在路边，有一块废弃的磨盘，奶奶坐了上去对我说“你不是要去找大明么，去吧！”我一愣说“奶奶，你怎么知道？”奶奶说“你怎么想的我都知道，傻，这节骨眼能让你出去吗，平时都不声不响就溜出去，今天还汇报一下，缺心眼啊你，还得我给你打掩护！哼！去吧，别听你妈的，没什么不干不净的，找你的小伙计玩会去吧”我一想也对呀，是犯傻了，我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去找他，你怎么办啊”奶奶点了一根烟，不耐烦的说“我又丢不了，我在这坐会儿就回去了，不用你管，早点回来就行了，别惹祸啊”我冲奶奶一抱拳“得令！”奶奶瞪了我一眼“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