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晨时,赵礼邦才来了济仁堂,远远的掀起了轿帘,还没有下马车,就见济仁堂的门已经洞开了,前面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在那里站的笔直,正是依一。
赵礼邦忙下了马车,迎着依一努力的做出几分持重来,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只拿眼角的余光向内一瞥,那个活泼的小伙计却没有见到,在层层的药橱间有一抹瘦长的身影,被依稀的晨光拉的稀薄,却只是在那里自顾自的忙碌着,仿佛并没有看到门外的依一和他的到来一般,只是那一番刻意也太过明显了些,反而觉出了几分不真实。
依一见了赵礼邦,也不多说,略表谢意,就径直上了马车,赵礼邦只小心的护着,随后一同进了车箱,等到车子离的远了,他悄悄地向后望去,果然在门边看到了一抹淡清的身影。
一路出了城门向南走,赵礼邦心里十分的紧张,他只怕依一不想离了湘阳镇,看依一的表情却是很有兴致的样子。
二、三十多里路说远也远,说长也不算长,还没有什么感觉就到了,看着远远接近的村庄,依一问道:“赵先生,可是前方那个村子?”
“正是!”
进村口的时候,听到有隆隆的水声传来,依一来了兴趣,让赶车的小六子停了车,她想下去走走,回头看到赵礼邦诧异的眼神,也觉得自己有些太任性了,于是抱歉的问赵礼邦是否有兴趣陪她走一程?
赵礼邦看他高兴,自己也欢喜起来,这一路上的紧张不知不觉的失了踪影。让小六子先将车子赶回去,两人徒步向村子里面走去。
离村东入口的地方不远处正有一条宽七八十米的河沿着东西向缓缓流去,河水清澈,能清楚的看到水中自簇簇水草中穿梭而过的嬉戏的鱼儿们色彩斑斓的活泼身影,鱼尾偶尔从水面上扫过时这里那里的激起了点点涟漪,在如镜的水面上荡漾开来,渐渐的失去了踪迹。远处三五成群的有一些水鸟悠闲的在水面时聚时散,近处是一些乡人放养的鸭鹅,一点也不怕生人,就算走的离它们很近了,也不见它们有任何的不同举止,水流从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缓,河上却意外的有一条吊桥。
看依一有些兴致,赵礼邦在旁边轻轻的做着解说:“这条河叫大兴河,算是湘江的一条支流,过了我们村,再往西去就是鄢地了;这条吊桥却是通往邻近的桔村的!”
声音轻柔低缓,却也很中听,依一向他回眸点头一笑以示感谢,又复将视线转到了河面上,却没有看到赵礼邦瞬间红透的面庞。
河边垂柳依依,河面碧波澄澈。
依一走到岸边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看着河面上碎金点点,听着耳边不知名的鸟儿欢快的叫声,远处地里正有农人在进行劳作,远远的见了他们,就欢快的打着招呼。
有几个年轻的村姑走过却是对着赵礼邦恭恭敬敬的纳了一福,又用眼睛小心的瞄了瞄依一,未语脸却先现了娇羞的红晕,走的远了才又轻快的说笑起来,这些所见处处透着平和,依一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这里与镇子相隔不远,却是一个桃花源般的存在,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地方呢!”依一由衷的赞叹道。
赵礼邦不知道依一说的桃花源是个怎样的所在,不过听依一的口气是喜欢这里的,心里就先是透出了几分轻快。
两人又在河沿上站了一会儿,依一真想就这样与河水融为一体,感觉自己的心思又恍惚起来,依一忙定了心神对赵礼邦说道:
“公子,耽误了这许多时候,时间却也不早了,还请前面带路!”
依一每次遇到自己喜欢的景致时就会有一种想要将自己溺死在里面的痴迷,赵礼邦刚才却是被眼前人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深深的吸引了视线。人在看景,他在看人,听到依一开口,不觉为自己的失态赧颜,忙将依一让至前方,自己却在旁边做起引路人来。
两人一路分花拂柳,一个俊美、一个娴雅,在第三人看来却是最美的一道风景,只是两个当事人却丝毫也不知道他们在那一大片自然的花红柳绿中有多么的抢眼!
很快,在依一的面前出现了一所古朴的宅院,门上檐下斗大一个匾,蓝天本色,上面却是端正肃穆的“赵府”两个漆黑油亮的大字,端的是大气天成!
进得门内,青砖红瓦,木雕繁复,雕塑华丽,不过却能看出有些年头了。整个府上由多个院落组成,典型的左中右三路布局,中路由多进院落前后串连组成,左右隔纵院为朝向中路的纵向条屋,对称严谨。
每个院落都是由正房三间和左右厢房各五间共十三间房组成一个三合院,都是楼房。各楼底层向内都有前廊,上覆腰檐。三座楼都是两坡屋顶,两端高出。院前墙正中开门,左右廊通向院外也各有门。布局非常规整,简单而明确,院落宽大开朗,给人以舒展大度堂堂正正之感。在柱头、檐廊等处有非常精美的木雕,在宅内各小院中堆石种花,称为庭园。
庭院深深,细雨霏霏,花影扶疏,清风飘香,格调甚为高雅。
只是原本的一个大家却有一种凋落的感觉,左右的隔院都是上了锁的,只有中院洞开,出入的人也不是很多,冷冷清清的。
赵礼邦将依一让到了中院,早有仆人在那里迎着了,将两人一并引进了门,才奉上茶来,小六子就领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家人走了进来。
赵礼邦上前迎上老家人让他在下首第一个位子坐下了,这才向两个人引见。
依一在老人才一进来时就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一会子不等刘伯说话,先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刘伯也忙回了礼,却是进退有度的。
因为刘伯事多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奔了主题,他将依一领到左边的一间厢房里,那却正是刘伯的房间,将里边一个角柜的门打开了,取出了厚厚一堆的账簿,刘伯有事先出去了,就留了依一一人在那里查看。
依一明白刘伯是真的想找一个可以分担的人了,只是这如小山般的一堆一看之下就觉着眼晕。
这种旧式的单式记账的方法,只怕有许多的糊涂账都是没有办法清查的。不过好在赵府也不过就是收收租子的营生,多的支出可能就是这宅子的维护和日常的用度了,依一心里多少有了些计较。
赵礼邦看着依一独自进了门,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最初虽然觉得他很可能会有一些拮据,可是到了如今他反而一点也不能确定最初的感觉是否正确了!
那样一个云淡风轻的人,举止中处处透着从容,一举手一投足都优雅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哪里能让人看出一丝的窘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