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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反目朝廷现枭雄

游戏云中

711年,即唐睿宗景云二年,唐以凉州都督充任河西节度使,此名称正式列入边疆官制。至唐玄宗开元和天宝之间,已增至十个节度使,分别是河西节度使、范阳节度使、陇右节度使、剑南节度使、安西节度使、朔方节度使、河东节度使、北庭节度使、平卢节度使、岭南节度使,分置于边地。安史之乱后,节度使制被滥用于内地,使这种原为边关的军事制度变成为内地实际的行政区划单位,而且大者连州十数,小者亦兼三四。唐肃宗时节度使已有44个。到了806年,即唐宪宗元和年间,全国有节度使达47个之多。之后,随着中央政府的没落衰败,节度使、防御使、军使泛滥成灾,各地军阀甚至可以随意自立。云中便是晚唐众多节度使之一。

云中,自赵武灵王天鹅引路置郡以来,历经千年传承建设,使得云中及所辖之地,渐渐繁荣昌盛,那里山清水秀牧草丰茂,那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那里市井繁华商贾云集,那里是一个集农牧一体、风光无限的好地方。年轻气盛的李克用,十五岁就做了云中牙将。虽然牙将仅仅是一个低级军官,但是,由于牙将是主将的护卫官,肩负着一方军政首脑的警卫重任,因而牙将在当地军界政界具有一定的特权。之前,虽然李克用居于比较繁荣的金城,可和云中比起来,却有着天壤之别。金城有的云中应有尽有,而金城没有的,云中却分明能翻出许多花样来。李克用自来到云中后,眼前的一切都令他眼花缭乱,一向放任不羁的他,早把父亲的嘱托忘在了脑后,随之心旌摇动起来,摇啊摇,摇成了烂漫的心花,摇成了五颜六色缤纷斑斓的世界。

少年得志的李克用,没了仗打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更不知做什么好。于是带着他的几个亲兵,成天游走于市井里弄,大街小巷花天酒地,游手好闲寻花问柳,甚至无端挑衅打架滋事。云中城中,上至官府衙门下至平民百姓,谁见到李克用都躲着走,犹如看到了一只吊睛钢须大虫似的,唯恐扑过来惨遭不测。久而久之,免不了和一些地痞流氓结下了冤仇。

翠花楼是云中最出名档次最高的妓院,那里的姑娘个个花枝招展,水灵迷人。头牌姑娘叫作蓉娘,丹凤眼桃红口直鼻梁杏壳脸,细腰如柳,移步似飘,人送外号水上漂。李克用未到云中之前,水上漂被当地一个叫作杜三儿的地痞霸占着。这杜三儿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脸黑如染,力大无比气壮如牛,曾经以打铁为生,练就了一身坚实的肌肉。凭借着一身的好力气和暴脾气,杜三儿动不动就大打出手,经常与人无理取闹。后来干脆在市井里做起了无本生意,大大小小的买卖商铺,都要按月孝敬杜三儿银两,稍不如意,轻则踢摊儿砸买卖,重则拳脚相加,云中的商贾们人人自危,敢怒而不敢言。靠着强取豪夺,杜三儿积累起一份不菲的家产,建起了自己的豪华庄园,并豢养了一批无赖,欺男霸女强买强卖的营生干得更加起劲了。当然,杜三儿也不忘寻欢作乐。翠花楼水上漂出道后,偶被杜三儿看上,就成了他的一个专用玩物,其他任何嫖客不得染指。一来杜三儿大把大把地掏钱,二来老鸨儿也乐得有杜三儿的保护,一来二去,翠花楼的名气越来越大,成为烟花柳巷的佼佼者,远近闻名的寻欢地。老鸨儿抓住时机,不断对翠花楼扩建扩张,几年下来,建起了戏台、酒楼、赌场,成为云中最大的吃喝玩乐去处。本地乡绅土豪、官场人物,但凡有一点身份的人,大都要去那里作乐,似乎不出入翠花楼就低人一等。

李克用到云中赴任不久,就听说了翠花楼,由于忙于公务交接,一直没有光顾。一日晚饭后,在亲兵们的撺掇下,来到了翠花楼。戏台下大伙儿边看戏边喝酒,至半酣时,进入了妓院,找到老鸨儿要见头牌。恰巧杜三儿拥着蓉娘从酒楼回来,杜三儿出言不逊,指着李克用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一个独眼狼也想见头牌?是来找死的吧!”天生好斗的李克用哪经受得了这样的羞辱,一拳过去把杜三儿打了个满脸开花,接着两个人厮打在了一起。杜三儿哪是李克用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李克用打得趴在了地下。本以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哪会是自己的对手,没曾想这个一只眼的瞎子下手这么狠,让他连招架的工夫都没有,杜三儿就知道遇到了硬茬儿,若不服软怕是连性命都不保。好汉不吃眼前亏,杜三儿也顾不得平时的威风,跪在那里连声喊着:“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平时饱受杜三儿欺凌的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那里看热闹,大家齐声叫好。自此,李克用在云中名声大震,蓉娘也自然成了李克用的相好,两人出双入对风流快活。那天,李克用和蓉娘从酒楼回到了房间,刚刚睡下,暗藏在房间的杜三儿,手持一柄利斧突然从屏风后跳出,朝着床上的李克用劈了过去。已经半醉的李克用,慌忙之中只好用枕头阻挡。幸亏蓉娘害怕出事,大声呼喊,守在门外的亲兵一拥而进,杜三儿跳窗而逃,李克用被砍成重伤,差点儿没了性命。

养好了伤,父亲李国昌听说其云中之荒唐事后,写了一封信,严加训诫,李克用也觉得这样下去不像话,略加收敛。但是,顽皮好斗的性格,还是让他在云中出尽了风头。一次,和鞑靼人比赛力气,摔跤掰手腕都取得了胜利,恰好天空飞过两只大雕,鞑靼人说,你能一箭射下双雕吗?话未落地,李克用弯弓发箭,贯穿了那两只大雕,众人不得不拜服。后来李克用当了云中守捉使,经常戏弄他的上级云中防御使支谟,成为官军中谁见了都发怵的低级军官。

组训鸦军

随着年龄的增长,李克用渐渐地感到这样无所事事,胡吃海混的确没意思,再说,一个小小的守捉使,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这样久居人下自己也于心不甘。他觉得,要想成为像爷爷、父亲那样叱咤风云的将军,要走的路还很长,于是,他想着要有自己的一支铁杆军,如父亲经常带着出征的那三千铁骑一样,能征善战,英勇无比,以一当十,冲锋陷阵。

李克用找到了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克用说:“当今天下并不太平,外有蛮夷之虎视眈眈,内有类似庞勋之贼人犯上作乱,男子汉大丈夫要建功立业,必须有自己的一支铁军。只有这样,才能上效忠于朝廷,下造福于沙陀。因此,孩儿准备亲自训导一支敢打必胜的军队,不知父亲意下如何?”李国昌十分高兴地说:“我儿忧国忧民胸怀大志,为父当全力支持。”但是,李国昌觉得儿子这样一个低级军官,明目张胆地建立自己的军队,说大了有造反的嫌疑,说小了是公开与地方政府叫板,那样的话,一旦受到朝廷与云中的上下夹击,后果堪忧。父子俩反复商讨,决定还是回到金城组训为好,毕竟那里天高皇帝远,更何况金城是沙陀人经营了几十年的地盘,任何别人都无权干涉。

想好了道儿,李克用和防御使支谟请了假,说是家中有事,这里的差事就请支谟大人多关照着点儿。饱受李克用折腾的支谟,巴不得这个混世魔王离自己远点,忙不迭地说:“使得,使得,咱啥时候想走就走,啥时候想回来就回来,需要带点儿什么尽管说,吩咐下去让下人们给你准备准备。”李克用谢过了支谟,带着自己的十几个亲兵,简单地收拾了收拾,一溜烟回到了金城。他首先在沙陀人中间精选了一千多名壮汉,作为训练人选,而后仍然带着自己的那十几个亲兵,在金城周边的山山水水间,寻找最适合开展训练的营地。桑干河畔,黄花堆边,翠微山下,龙首山旁处处都留下了李克用一行的汗水和足迹。他们地毯式地搜寻着,寻寻觅觅,鉴别着比较着。有一天李克用到了金城北二十里处的一个地方,这里面临着桑干河,背靠着龙首山,山水相依,林木茂盛,既有平原之地的开阔,又有山水之间的曲折,能打能藏能驰能射能攻能防,是一个天然的练兵、演兵好场所。当李克用驱马狂奔到这里时,他突然把马勒住,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停下来哈哈大笑起来。他用马鞭指了指眼前说:“此处地形好、场地阔,是一块风水宝地,咱们的训练营地就选在这里。”

不久,李克用把自己精选出的一千多沙陀年轻人带到了这里,开始了紧张的军事训练。父亲李国昌亲手把克用的四个弟弟交给克用,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只要你们兄弟五人齐心协力,将来必成大业。”他们分别是李克让、李克修、李克恭、李克宁。按照李克用的吩咐,新建的兵营里,所有的人都着黑装,穿黑甲,骑黑马。无论是操课训练,还是驰骋行军,走到哪里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因而,克用为自己的大营起名为“鸦儿营”,当地人就把这支部队称之为“鸦儿军”。李克用把主要精力都倾注于鸦儿军上,不仅严明军纪严格训练,且事必亲恭爱兵如子。

训练间隙,李克用带着自己的亲兵,踏遍了代北、振武地区的每一寸土地,把那里的险要隘口、兵家要地、风土人情、风俗习惯,一一熟烂于心。几年下来,李克用竟然成了代北的活地图,即使是大山沟里的沟沟叉叉,他也十分清楚。期间,李克用收了李嗣源、李嗣昭、李嗣本等人为义子,并把他们纳入鸦儿军中,严加训练。一天,李克用一行正在代北飞狐道驰马掠地,看到对面山坡上一牧羊少年,风风火火地轰赶着几十只山羊,正朝着山上走着,突然,从丛林中跑出一只斑纹豹子,呼啸着向羊群扑去。几十只山羊哄的一下就炸了营,没跑出几步,就被豹子的气势给震慑在了那里,一个个抖索着缩成了一堆。那豹子冲上去凶残地咬断了一只羊的喉咙,接着又是一只。李克用正待要拍马前去驱赶,让他惊奇的是,那牧羊少年赤手空拳,几步冲到豹子跟前,一把扯住豹子的尾巴,抡起了拳头便砸。让他更为惊奇的是,扑哧扑哧几拳下去,竟然把豹子砸得没了气息。李克用策马飞驰到少年跟前,发现这孩子大概十几岁,长得虎头虎脑,十分讨人喜欢。问了姓名家世才知,这孩子姓安名敬思,五六岁的时候父母患病双亡成了孤儿,七八岁开始为别人放羊,力大无比胆大包天,豪气十足勇气过人。李克用当即把安敬思收为义子,取名李存孝,并立即带回了鸦儿营,编入营队开始训练。对于行军打仗之事,存孝有一种天生的灵气和喜好,在李克用亲自指点下,经过一年的刻苦训练,便在鸦儿军中崭露头角,角力无人能出其右,骑射比武经常拔得头筹。看着存孝飞速进步,李克用更加喜欢这个义子,父子俩无论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李克用说:“此儿将来必成吾之左膀右臂。”

寒暑易节,春去冬来,不知不觉中几年过去了。鸦儿营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在李克用的精心训练下,武艺日见高强,阵法日臻成熟。每天天蒙蒙亮,他们骑着战马,一阵风似的卷上了龙首山,在那里分队“厮杀”,搅起一股股黑雾,杀声冲天震地。偶尔,李克用也会带着他们出没于代北,大肆掠地。渐渐地鸦儿军名声远播,成为沙陀军中的精锐。李克用在鸦儿营培养了一批类似李存孝这样的有胆识、有谋略、能征善战的将才,成为日后李克用南征北战的主力。

诛杀文楚

随着沙陀军的日益强大,李国昌父子自恃有功于朝廷,傲慢情绪日增,与周边军政官员的关系日渐疏远,即使是朝廷大臣,他们也不放在眼里。对于这样一个令人头疼的家族,唐懿宗对他们越来越不放心。872年,为了削减沙陀家族的势力,朝廷转任李国昌为云州刺史、大同军防御使。李国昌接到新的任命后,心中十分气愤,自打从北庭到陇右再到灵盐,直至今日,沙陀人对朝廷忠心耿耿,明月可鉴,而到头来却被无端怀疑猜忌,他感到委屈、憋闷,愤愤然不知如何是好。回到家中闷闷不乐,秦夫人害怕丈夫这样下去,弄出什么毛病来,就差人把儿子克用从鸦儿营召回,吩咐下去安排了酒席,让儿子陪着父亲喝酒解闷。几杯酒下肚,李国昌无意间长吁短叹起来,李克用问明缘由后,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父亲大人难道说不会称病吗?”闷头喝酒的李国昌豁然开朗,他一拍脑袋说:“这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哈哈,儿子哎,比你爹想得周到,想得周到。”父子俩放开了量,从午时一直喝到了傍晚。转天,克用骑马飞一般地回到了鸦儿营,国昌遣下人前往长安转告朝廷,因身体有恙暂时不能赴任。873年,唐懿宗驾崩,李儇在宦官们的拥戴下登基,是为僖宗。李国昌转任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876年,即乾符三年,朝廷任命段文楚为代北水陆发运、云州防御使。段文楚乃唐代中叶名将段秀实之孙,当年其祖父段秀实在安史之乱后,曾授泾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四镇北庭行军泾原郑颖节度使,封张掖郡王,总览西北军政。任内吐蕃不敢犯境,百姓安居乐业。后加封检校礼部尚书,因杨炎进谗言被贬为司农卿,调回长安。在泾原兵变中,段秀实当庭勃然而起,用笏板击叛军主将朱泚,当场被杀。段文楚上任后正赶上了代北连年饥荒,百姓饥寒,故而军需供给紧缺,且漕运不济,运粮一石成本之高以倍而计,承运徭役常使供差者破产毙命,百姓苦不堪言。

作为忠良之后,段文楚怜悯百姓徭役之苦,于是,不顾部属反对,不顾云州边防要塞之兵危,严命缩减军士衣米。为此,军中议论纷纷,怨气盈天。云州沙陀兵马使李尽忠乘机与边校程怀信、王行审、盖寓、李存璋、薛铁山、康君立等人相商说:“当今天下大乱,世事多难,大丈夫该当乘机立功。而段文楚是个懦弱之人,跟着这样的人是成不了大器的。而沙陀兵强将广,李国昌父子勇冠三军,我们若是推举他们为首,事即可成也。到那时,代北唾手可得,富贵低头之劳。”大家都说这样好,于是夜里派康君立去见李克用,怂恿李克用取而代之。康君立说:“年景不济,军供削减,我们不愿意跟着段文楚饿死,望将军以边关军事为重,诛杀文楚统领云州。”李克用当即应允,并与之相约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云州。

送走了康君立,李克用连夜派心腹,把自己要在云州举事之事,快马告诉了父亲国昌。李国昌当即派出自己战斗力最强的铁骑军,予以援助。很快,李克用便召集了一万之众,在鸦儿营集中誓师后,浩浩荡荡地开赴云州,驻扎在了斗鸡台。听到李克用拥兵驻扎斗鸡台的报告后,段文楚赶忙召集部属幕僚研究应对之策,谁知,还没待段文楚张口,李尽忠一声断喝:“还不拿下!”薛铁山、康君立、程怀信及李存璋等人,一哄而上,将段文楚从座椅上拉下,五花大绑捆了起来。段文楚面无惧色,破口大骂:“尔等叛逆,公然犯上作乱,竟敢绑架朝廷命官,必遭诛族,诛九族!”李尽忠笑嘻嘻地说:“段公迂腐,不把您绑了,我等不遭诛杀也必将饿死,以其坐以待毙,不如先把您杀了,再吃顿饱饭,就算是被诛也不会是一个饿死鬼。”众人哈哈大笑。李尽忠接着对所有人说:“愿随李振武父子者,就此随我等去见李副兵马使,不愿者请自便。”此时,李克用兼任沙陀军副兵马使。见众人齐齐跪地,段文楚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一干人把段文楚押到了斗鸡台,李克用当场宣读了段文楚的十大罪状,其中克扣军饷当斩,当场将其诛杀,并奏报朝廷,要自己做云中节度使,没得到承认,就自称留后。

失陷振武

李克用自称留后,引起了朝野上下一片议论,众大臣总觉得沙陀族要谋反。连李克用的父亲李国昌,也装模作样上书朝廷,要对李克用严加惩处。尽管李国昌言不由衷,却给予了岌岌可危的朝廷着实地壮了一个胆儿。于是,朝廷任命太仆卿卢简方为云中节度使,会同幽州张公素、并州节度使崔彦昭,前去讨伐李克用。几万大军,从晋阳出发,一路上杀气腾腾,似乎沙陀军就是他们囊中之物,攻打沙陀根本不在话下。但是,当卢简方前去赴任时,同样遭到了李克用的拒绝,卢简方本想斥责李克用一番,但是想想段文楚的遭遇,只好忍气吞声,他这个新任的云中节度使,竟然连云中的城池都没进去,就怒气冲天无可奈何地离开了。朝廷再度任命李国昌为云中节度使,改任卢简方为振武节度使。

就此,不仅卢简方于心不甘,同时也激起了李国昌的愤怒,他杀了朝廷派去监军的宦官,当场撕毁了朝廷诏书,在沙陀人利益和朝廷利益发生矛盾时,李国昌旗帜鲜明地支持了自己的儿子。于是,沙陀人在代北真的造起了反。父子俩带领沙陀军四处出击,东边攻打袭击了宁武军。在南方攻破了雁门关,焚掠了唐林、崞县,进逼忻州。西南方攻陷了遮虏军,直取岢岚军。卢简方回到军中,还没缓过劲来就遭到了沙陀的打击,他又气又急暴病身亡。几万大军群龙无首,一哄而散。西边李国昌亲领沙陀将士,向依附于唐朝的宥州刺史,党项首领拓跋思恭发起了进攻。

面对李克用父子的出击,朝廷仓促应战,河东节度使窦浣急征民夫围绕晋阳城挖掘护城壕,并抽调民团一千,北上支援代州。民团刚出城就要求赏赐,窦浣急派马步都虞侯邓虔前去抚慰,因连年饥荒府库空虚,拿不出钱粮,民团当场把邓虔绑了用刀活活刮死。窦浣只好刮干府库,并从城中大户借得五万贯发放了赏钱才算了事。为此朝廷将其革职,派曹翔接替。同时朝廷急忙从昭义、义城、忠武、河阳四镇抽调军队,支援河东。与此同时,卢龙节度使李可举,从卢龙派兵配合朝廷对李克用父子展开围剿。

正当李克用父子率领沙陀军,与朝廷派来的各路人马对决厮杀的关键时刻,隶属于天德军的一支吐谷浑军队,在郝连铎的带领下,突然挥师东进,乘着李国昌与党项拓跋思恭互相纠缠之时,袭击了振武单于都护府。守护在都护府的振武军,本不是李国昌的嫡系,当郝连铎袭来时,人心浮动,纷纷弃城逃命,郝连铎没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振武,可惜李国昌苦心经营多年的大本营,一夜之间就烟消云灭,沙陀军眷属被掳者大半。李国昌只好匆匆忙忙从宥州撤军,一路上军士逃亡者不可计数,返回振武地界时身边只剩下五百沙陀亲兵。到了都护府,郝连铎威风凛凛地站在府城门上,李国昌喊道:“吐谷小儿,乘人不备进行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以尔之区区乌合之众,怎经得起我沙陀军攻城?若出城受降我沙陀将士或许能饶你不死。”郝连铎回应道:“败军之将,岂敢言勇?事已至此,还不快快下马投降,朝廷或许看在沙陀人屡建战功的份上,能饶你一条狗命。”李国昌气得浑身发抖,正待要发兵攻城,站在城门上的郝连铎把手中的宝剑向下一指,刹那间,城上万箭齐发,箭镞飞蝗似的,密密麻麻朝着沙陀军阵前射来,李国昌不得不停止了攻城,众将士紧紧地围着他,向云州方向撤去。临离开时,李国昌用马鞭指着郝连铎,咬牙切齿地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在五百将士的拥簇下,李国昌悻悻地离开了振武。

那日,李克用正在云州与众将议事,突然探马来报,告知他,吐谷浑郝连铎攻陷了振武都护府。李克用大惊,他当即点起了自己的鸦儿军,前去振武接应父亲。李克用心急如焚,他恨不得立即飞到父亲身边,他们一行打马飞驰,驿道上卷起阵阵尘烟,滚滚而来遮天蔽日,战马嘶鸣着呼啸而去。父子俩在半路相遇,李克用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对父亲说:“孩儿迟来了一步,让您遭罪了。”李国昌把郝连铎乘机攻破都护府,在城头上羞辱自己的事简单地说了说,最后他告诉儿子,郝连铎与沙陀不共戴天!李克用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先回云州再作打算,量一个小小的吐谷浑也翻不起什么大的波浪来。终有一天,孩儿会将郝连铎碎尸万段。”身心俱疲的李国昌,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李克用和父亲返回到了云州,然而那里却四门紧闭,城头上站满了李克用的旧部,刀枪剑戟寒光闪闪。李克用上前叫门,却被城头上的士兵一阵乱箭射了回来。原来,守城将士听说振武失陷,李克用父子与朝廷作对,大家都感到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以朝廷之威力,李家父子终将束手就擒,到那时,但凡跟着沙陀人闹事者,必然被朝廷以反叛罪论处。大家伙越想越害怕,以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早反戈一击,于是就紧闭城门,拒绝李家父子入城。李克用父子,几乎一夜之间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威震蔚朔

878年,郝连铎取了云州,为朝廷传去捷报,不久圣上传旨,任命郝连铎为云州节度使。吐谷浑人多少年来在夹缝中求生,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今天在大唐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尽管仅仅是一席,郝连铎也高兴万分,在云州大排宴席,进行庆贺。

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正当郝连铎春风得意之时,李国昌父子却再次过上了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日子。一向心高气盛的李克用,怎么能忍受得了如此的寂寞,这般的失落。他和父亲商量,既然云州、振武都回不去了,干脆奔袭蔚州和朔州,在代北闹出点动静来。李克用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就不信天地如此之阔,就没了我们父子立足之地。”李国昌笑了笑说:“有儿这等不气馁不罢休的气势,振兴我沙陀族指日可待。”李克用不好意思地说:“这都是父亲教导的结果,也是我沙陀人的传统所在,父亲不是经常对孩儿讲,无论在任何艰难面前,都要不屈不挠,英勇顽强吗?”父子俩互相击掌,互相鼓舞。他们当即决定东击蔚州,西攻朔州,最最重要的是必须拿下新城,那是沙陀人的根基。

即日,李克用和父亲合兵一处,一千铁骑风驰电掣般地卷向了蔚州。李国昌任蔚州刺史时,善待部属也善待百姓。治军军纪严明,秋毫无犯。治州体察民情,视民如子。其时正赶上风调雨顺,连年丰收,加上李国昌狠抓治安,方圆百里之内,土匪毛贼都不敢轻举妄动。日子过得好了,蔚州上上下下包括当地百姓,都把李国昌当神一样敬着,恨不得弄一个神龛供起来。当年,李国昌接到康承训的命令,带兵出征时,蔚州全体百姓,几乎人人都去为他送行,万人空巷,甚是感人。因而,当李国昌和李克用带着沙陀军来到蔚州后,没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蔚州,许多百姓甚至上街欢迎,他们高喊着:朱邪刺史,朱邪刺史,朱邪刺史!想起刚刚被云州部属拒之于门外,看着蔚州百姓如此善待自己的父亲,李克用百感交集,他心中突然萌发出一股暖流,汩汩涌动着流遍了全身。

在蔚州做了简单的安排后,李国昌带着部分亲兵,急匆匆向着朔州出发。朔州是李国昌特别熟悉的地方,在那里安置着和沙陀命运类似的九姓、六族少数民族。当年,朝廷把他们从边域迁移到朔州后,李国昌的父亲朱邪执宜,曾受命于朝廷和九姓、六族的酋长们进行融合,其目的就是要让他们融入大唐,成为大唐帝国的安分臣民。李国昌和他的父亲,把他们当成真正朋友,想之所想,急之所急,使得这些曾经令唐王朝十分头疼的边关乱源,能够在朔州尽快地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并勤奋刻苦安居乐业。因此,李国昌带着亲兵奔袭朔州,几乎没遭到什么反抗。攻陷蔚朔二州后,收编了士兵三千多名,李国昌返回蔚州守城,李克用带兵重新占据了新城。李克用以新城为据点,辗转于蔚州和朔州之间,招兵买马。

几天之内,李克用父子连克数城,不仅威震了代北,也再次震惊了朝廷。唐僖宗急忙任命郝连铎为云州军使,任命李均为代北招讨使,对李家父子进行围剿讨伐。郝连铎刚愎自用,亲自点起一万将士,把新城团团围住,反复攻城,城上李克用的军队以滚木和箭镞回击,郝连铎之军队伤亡惨重。为了避其锋芒,郝连铎指挥士兵从城外挖地道进击,被克用发觉,派兵在城内守株待兔,疲诛杀者无数。整整攻打了三天,新城岿然不动。李国昌从蔚州带兵救援,父子俩里应外合,将吐谷军杀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郝连铎只好退兵。

879年,唐僖宗诏令昭义节度使李均为北面招讨使,统领潞州、晋阳之兵马屯守代州。幽州节度使李可举会同郝连铎前后夹击蔚州。面对三路大军的讨伐,李克用和父亲对敌我双方的形势进行了细致精密的分析。克用说:“郝连铎和李可举,虽然来势汹汹,但吐谷浑人和宁武军各自为战,绝不会形成合力,父亲年岁较大,以逸待劳驻守在蔚州抵挡他们。”他接着笑了笑说:“李均兵强将广,的确是块硬骨头,就留给孩儿去啃吧。”于是,李国昌坚守蔚州,李克用分兵抵达遮虏城迎战李均。

时值寒冬,茫茫原野一派肃杀,地冻三尺滴水成冰,强劲的西北风呼啸着,卷起了阵阵寒流,横扫代北大地。久驻潞州、晋阳的士兵们,经不住代北冰天雪地的寒冷,厌战情绪日增。一日,一场风搅雪降临,鹅毛大雪伴着西北风上下翻飞,从遥远的天际席卷而来,仅半天的工夫,就使得整个代北大地变成了银白世界,天地浑然一体,山川混沌一色。风搅着雪下了两夜三天,雪停后气温骤降,加之供给不足,李均的军队饥寒交迫毫无生机。夜里一声声哀怨的狼嚎传来,为大营平添了许多恐怖。巡营的士兵们,一步一陷步履艰难,无论是值更者,还是哨兵,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人人苦不堪言。雪地里骑着战马的李克用,仰天大笑,高声呼喊: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接着便挥师掩杀,久经沙场的沙陀铁骑,龙卷风般地冲向了李均大营,官军如雪崩山倒似的溃败,早已冻僵了腿脚的士兵,相互践踏,死伤不计其数。李均带着残兵败将逃回代州,军中将士怨气冲天,一哄而起将其诛杀。消息传到李可举、郝连铎军中,二人害怕李克用父子合兵一处,里应外合,悻悻退兵。自此,李家父子带领的沙陀军,一扫振武兵败之士气低落,在蔚州、朔州一带军威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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