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邵平已经轮流拷问了三天三夜…没有解药。”是这样的回话
闻月心在掉入悬崖,冷声说:“杀了吧。尸首让人送去给周王。”
闻月回房间,看见顾惟在捧着一本书看,安逸的样子,似乎没有生着病一样,她收起眼底的悲伤,过去对他说:“我们该回去了,今天我去接一下孟承司的妹妹,明天便出发。先到虎门关,然后,去南樟吧,我之前已经在那住了半个多月。”
“好,今天我陪你一起出门。”顾惟带着一丝笑意说。
“你现在还有些虚弱,出门太累。”
“太久没出去,也想晒晒太阳。这么久不见你,总舍不得你离开。”顾惟拉着闻月的手说。
他难得撒了娇,闻月只好点头。
孟承司的妹妹独自住在一个小院子,孟承司已经提前跟她谈过,今天他先入内又交代了一些话,孟小姐才出来见闻月。
“见过明国公、明国夫人。”孟小姐见了礼,抬头看见顾惟身后的邵平,脸上有些惊讶,随即转为了然,又似有失望。邵平脸上是又羞又愧,当下又不好解释。
闻月见孟小姐比自己大几岁的样子,生得美丽而没有攻击性,反而有些娇憨的模样,显然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闻月心里喜欢,又想到她的经历,心下有不忍,便拉她的手,道:“孟姐姐不用多礼,以后相处就当是朋友,叫我闻月就行。”
孟小姐想了半刻,道:“我叫孟雲司,以后,便改名司雲吧。”
闻月又让孟雲司和孟承司告了别,才带着她一同离开。
孟承司站在院门,看着妹妹的身影,七尺男儿不禁红了眼圈。
当年孟雲司会骑马射箭,会跳舞写字,部落里的男儿无不爱慕她。十五岁那年,她救了一个书生,从来只认识习武的男子,突然见到一个文质彬彬模样的书生,再加上多日相处,孟雲司便爱上了何世琅。后来,孟承司调查过何世琅,没有查出真实底细,又见孟雲司爱慕他,只好答应。虞和居住的地方,有重重机关,是孟承司的父亲亲自设计,保护着虞和部落。没想到何世琅跟着孟雲司多次出入,又偷偷看了孟家的文献,已经猜出机关的破解之法。
孟雲司出嫁当日,十里红妆,部落的男女老少聚在一处欢庆,声乐齐鸣,载歌载舞,是十足的喜乐场面,却很快被何世琅带来的人围住,部落上下陷入恐慌。孟雲司身披嫁衣,持着剑想保护族人,终究是痴心错付,被何世琅彻底利用了,孟雲司只见族人皆被抓走,哥哥被迫归附周国,愧疚难当,又心碎神伤,当场拔剑自刎。孟承司及时拦住,但是剑伤已深,几乎丧命。后来救活过来,孟雲司仍不愿活下去,孟承司安慰了许久,她才同意独自生活在无人的地方,自生自灭。从此,那个天真无邪的姑娘就收起了烂漫的笑容,把自己困在赎罪的牢笼里。
到了虎门关,闻月先把从何世琅那里带回的毒药给阮成歌研究,自己写了一封公函给顾忱,告知顾惟已经得救,不必理会周国提出的条件,并且又讲述了关于孟承司与虞和的事情。她没有在信件里提顾惟中毒,虽然顾惟在何世琅手里咬紧牙关没有吐露任何军事机密,但是顾惟身份重要,如果让其他人知道他中了何世琅的毒,难保不会有人多加揣测。写好了信,闻月又唤来邵平让他安排两日后回南樟。
顾惟坐在一旁,笑着看她写信、安排行程,说:“夫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没有夫君在,我也做不好。”闻月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他。这几天,她最害怕的就是夜晚降临。
“以后我不在,你可以照顾好自己…”
“你不用说这些话,辛亏你是娶了我,这世上,论解毒还没有人能胜过我姐姐。”
“是,娶了夫人是我人生第一大幸事。”顾惟说得很认真,闻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顾惟见她脸红,拉她在自己腿上坐下,环着她的腰,似乎瘦了一点,顾惟吻了她绯红的脸颊,低声说:“成亲快两年了,还这么容易脸红。”闻月怕他身子虚弱,只是轻轻倚靠在他肩头,说:“我很怕你回不来。”
顾惟感觉到身上有些不适了,脸上还是挂着笑意,说:“以后都陪着你。”
闻月怕他难受,从他身上下来,扶他在榻上躺着休息。正好阮成歌敲门进来,闻月立马迎上去,带着期待的目光,阮成歌犹豫了一下,递给闻月一瓶药,说:“时间太短,一时还不能研究透解毒的法子。我用手头上的药材配了药丸,吃过饭吃一粒暂时缓解一下,看今晚的效果如何。”
阮成歌离开后,闻月端了粥喂顾惟,顾惟想端过来自己吃,手上一虚,差点把调羹撞掉,自嘲着说:“看来只能被伺候了。”
闻月接过碗,舀了一勺粥,道:“等你好了,可要多服侍我。”
“好。”顾惟乖乖吃了饭,又服了一粒药丸。
闻月认真观察服药后的效果,顾惟很想告诉她,才刚吃下去没有反应,又不忍心,只好任她打量。
天黑下来,顾惟就开始疼痛,浑身无力,几乎与平日无异,药丸的作用只是清醒的时间多了半个时辰。
第二天,闻月告诉阮成歌,阮成歌皱起眉头,思索着,道:“你放心,我再研究一段时间,一定会找到解毒的方法。昨天的药丸再服几日,我试试重新配药方。”
到了南樟以后,六个人在湖边木屋住下。
闻月白天陪顾惟坐在湖边,一边看着枫叶,一边看俞树声和邵平练武,邵平虽然武功不错,但是比起称得上天下第一的俞树声自然有很多差距,所以每天输每天打,乐此不彼,倒是武艺精进了不少。司雲也陪着阮成歌在门廊上研究无夜散,阮成歌有时候会给她把把脉,配药给她调理,有时候也会教她一些药理,两个人性格都不争不抢,又心地善良,很快成了朋友。邵平和俞树声练武累了便过去坐在她们俩旁边,俞树声和阮成歌聊天,邵平找司雲说话,这段时间下来,司雲已经原谅了邵平,两个人似乎关系有些微妙。
闻月手上捏着一片枫叶的茎,旋转起来,像一个竹蜻蜓,飞起来,落到了湖面上,漂浮着。
“你看我们大家这样,像不像一家人?”闻月笑着说。
“因为本来就是一家人。”
“是啊。”
闻月和阮成歌是姐妹,顾惟和邵平经过十几年相处,早已经把对方当作家人,俞树声是闻月的丈夫,司雲有可能和邵平发展下去,这样算来,倒真的都是家人。
几个人每天相处融洽,又都是亲近自然,不喜约束的人,竟没有人提起要回京师,就一直在南樟住了两个多月。
阮成歌每天研究毒药,到十月的时候终于提炼出了毒药的配方。闻月每天夜里陪着顾惟撑过难关,看他总是累到虚脱,有时候心里实在不忍,会偷偷抹泪。在十月份的时候,闻月知道有了毒药的配方,心里终于有了一点希望。但是又过了一个月,一直到十一月,阮成歌配了几十种药都不能缓解病情。甚至随着天气转冷和时间的推移,顾惟清醒的时长又变短了。
顾惟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不见好,有一天从昏迷中醒来,身上出了一片虚汗,看到闻月正在给他换衣服,顾惟拉住了她,说:“你这几个月都累瘦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先听着,好吗?”
闻月想打断他,但是他眼神坚定地继续说了下去:“按照何世琅的说法,我活不过一年,算下来,只剩九个月的时间。闻月,如果我死了,你不用为我守寡,但是世俗的眼光会伤害你。所以在我死之前,你与我和离,以你的身份,不论是再嫁还是自由身都不会有问题。而且…顾忱他也会善待你。如今俞树声、林靖、陈明都是能够统帅三军的人才,你已经不需要困在明国府,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进宫…不能当皇后委屈了你,在我心里,皇后之位也配不上你。你若不愿意,还是在明国府,让邵平娶了司雲,在府里陪着你,以后还是像现在这样。”
闻月听这番话,又伤心又气愤,伤心他已经为她把后事安排好了,气愤他说这话平白让她难受。
顾惟不说这些话怕来不及,说了之后看闻月闷闷不乐的样子,是生气了,她很少生气,于是顾惟一时着急,急火攻心,身上又痛起来。闻月本来已经背过身不看他,听到动静又转回来,见他病发了,顾不得生气,轻抚他的背,顾惟忍着痛,轻声说:“对不起…闻月,你别生气了…是我不该说这些…不要气,好不好?”
闻月气早已经消了:“你知道,我只希望你好起来。当初成亲前是你说我随时可以休你,如今你却要提出和离。”
顾惟皱着眉,努力保持清醒,道:“我本想为你好…但是…你离了我一刻,我也就死了…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要气我了。”
闻月轻轻吻了他,说:“不气了。”
顾惟心里开心,身上也好了一些,竟然渐渐清醒过来,这是几个月来第一次不是经过昏迷醒来,顾惟开着玩笑说:“看来,闻月亲我就是解药。”闻月高兴,任他胡说,挂着浅浅的笑,手上仍是轻拍着顾惟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