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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自古忠孝两难全

时间:永安三年,建明元年(530年)——永熙三年(534年)

皇帝:北魏孝庄帝元子攸,长广王(东海王)元晔,节闵帝(广陵王、前废帝)元恭,后废帝(安定王)元朗,孝武帝(出帝)元修

年龄:28—32岁

关键词:连治二郡,傀儡皇帝,关陇源头,双雄对决,北魏分裂

治理二郡,初显文治之才

27岁到28岁之间,独孤如愿是比较沉寂的,这或许是因为北魏政局的变化。

前面提过,“永安”这个年号对于北魏皇帝元子攸的意义。实际上,在义军和元颢两股势力,一个被打压,一个被剿灭之后,元子攸的威胁才真正来临。

这个威胁来自于他的好岳父,北魏的实权者尔朱荣。

先前,翁婿俩一致对外,万事都好商量,而当他们不需花大力气对付外敌之时,矛盾便日渐清晰地横亘在了他二人中间。

要论这对君臣,还是元子攸对尔朱荣的恨意更深一些。一是因为,尔朱荣虽暂时不好篡权,但自恃有功,从来没怎么把这女婿放在眼里;二是因为,尔朱皇后过去在前夫那里没少受冷遇,如今一登极位,难免跋扈;三是因为,尔朱荣杀了元子攸的两位兄弟。

如今有人认为,元子攸本是彭城王元勰第三子,很有可能因为他顾忌袭爵的彭城王元劭和弟弟霸城公元子正,而默许尔朱荣在河阴将他们一并宰了。这种说法,并非不可能,但却不是主流意见。并且,从事后的一些蛛丝马迹看来,元子攸应该不是这种人。

而尔朱荣呢?虽然罪恶滔天,但有两个小故事,可以让人对他有更全面的认识。

剿灭元颢之后的第二年,是永安三年(530年)。年初,北魏尔朱荣派堂侄尔朱天光和武卫将军贺拔岳一起去讨伐侵扰关中的万俟丑奴。尔朱天光因为错失战机,愣是被尔朱荣打了一百杖。四月间,尔朱天光立了一功,擒获了万俟丑奴和萧宝夤,还没得意完,两个月后,又因损兵折将,再挨了一百杖,又被贬了职、降了爵。直到七月间,尔朱天光威压义军,使三秦、河、渭、瓜、凉、鄯等州投降,方才复位得赏。

赏归赏罚归罚,就是亲戚也不例外,这是尔朱荣的行事作风。

另一件事,是较为人熟知的,尔朱荣喜好田猎这件事。一般人认为,他不论寒暑都打猎,又命令士卒必须拼死围猎,是出于耽溺享乐和生性残暴的原因,但实际上,他更是要用这种手段来整顿兵马,扫去北魏文武大臣的颓气。

当然,说尔朱荣是用心良苦,肯定是美化了他,因为他虽然曾对太宰元天穆说,他要扫平三荆降服梁,再好好侍奉天子,但其实,在他内心从没放弃过篡夺皇位的想法。

过去,曹魏第四位皇帝曹髦写过一首《潜龙诗》,称他自己本为“黄龙”,却“不能越深渊”,身困井中,受到“泥鳅”欺负。元子攸的情形,和他极为相似。

所以,元子攸很明显不可能让尔朱荣的实力继续坐大,再加上身边又有城阳王元徽、侍中杨侃、尚书右仆射元罗等人的帮助,他终于决定对尔朱荣痛下杀手。

刚好,尔朱皇后有孕待产,元徽等人便劝元子攸趁尔朱荣入朝这个机会谋刺他。大概是老天保佑吧,这事胜算本也不大,却居然让他给办成了。

这年九月,尔朱荣终于没能成为外公。不但是他被元子攸手刃于明光殿上,而且,随其入宫的亲信元天穆和儿子尔朱菩提也被一众精卫剁得稀烂。

也不要奇怪,一个乱世枭雄怎么会在明明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命丧宫闱。历数往事,阴沟里翻船的人并不少,比如野心勃勃专擅朝政的董卓,最终死在吕布和李肃的设计下。

尔朱荣身死宫廷的事,独孤如愿没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因为他大约在三四月之间,被派往荆州,担任新野镇将兼郡守了。

尔朱荣的丧信传来不久后,独孤如愿心里必然也是百感交集。于私,尔朱荣将他从俘虏中提拔出来,有恩;于公,傻子都看得出来尔朱荣眼馋那皇位,皇帝只要不想当傀儡,便不可能容得下他——说句不好听的话,他这叫咎由自取。

在后来,时过境迁,独孤如愿竟然和一位傀儡皇帝相交甚深,这恐怕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事。眼下,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多余。详察史料,不难发现独孤如愿继续保持着沉寂的姿态,只一心吃自己的饭,干自己的活。

可是,这不代表他心里能真正平静下来。

想过去,曹髦欲除去司马昭,却不幸被对方的力量反噬。相比而言,元子攸是幸运得多,但尔朱荣死后,只怕整个尔朱荣家族也不会善罢甘休。往后的情形,还很不好说。

事实果然如此。元子攸这个敢于手刃权臣的皇帝,竟然只比他的刀下亡魂多活了一个月!

尔朱荣的堂侄尔朱兆,在当年十月拥立长广王元晔为帝,并以大将军的身份,进封王爵,火速杀进了洛阳。元子攸被尔朱兆的骑兵擒获,并囚禁在永宁寺,没几天又被勒死于晋阳三级佛寺,临死前留下一首《临终诗》:

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

怀恨出国门,含悲入鬼乡。

隧门一时闭,幽庭岂复光。

思鸟吟青松,哀风吹白杨。

昔来闻死苦,何言身自当。

很可惜,一个“风神秀慧,姿貌甚美”,又有血性与诗才的皇帝,就这样狼狈凄凉地死去了。

尔朱兆恨他入骨,自然是不会给他上谥号庙号的,“孝庄”“敬宗”之称,这还是两年后的太昌元年,他的族侄、孝武帝元修(532—534年在位)时追封的了。

姑且不忙着看这走马灯般更换的皇帝了,先来看看元晔即位后对独孤如愿的影响。

应该说,在尔朱兆发动政变前后,独孤如愿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该有的政治动向,只在任所勤于政务,所以一切平安顺遂。

有意思的是,当陷在权力漩涡中的君臣正在火并时,独孤如愿却留下了另一段美谈。

这美谈里,还有另外一个主角,他叫做韦孝宽。

和别人不同,韦孝宽是以字行于世的,他名叫叔裕,京兆杜陵人。史书中说韦孝宽喜读经史,性格温和正直,又敏于应变。就在尔朱天光等在平叛万俟丑奴和萧宝夤之乱时,年仅二十的韦孝宽主动请缨,前去镇敌。

没错,韦孝宽是个很拼的有为青年。所以,他因战功被任命为国子博士,代理华阴郡太守的职务;又出镇潼关,做了都督府司马;之后一直顺利做到了宣威将军、给事中,被授爵为山北县男。

到了531年这年,韦孝宽跟从荆州刺史源子恭一道镇守襄城,任析阳(北周时改为“淅阳”)郡守。正好,独孤如愿也在荆州治下做新野郡守。两人因地理位置接近而交往密切,彼此之间又特别投缘,由于他们都对工作特别上心,很快就在官场上获得了“联璧”的美称。

“联璧”一词,也写作“连璧”,本义是说可相并列的美玉,喻指才华并美的朋友。过去,西晋时的夏侯湛和美男子潘岳一道出行,便被人们这么美称过,可见这真是个好词儿。

因为政绩突出,独孤如愿很快又升任荆州防城大都督,兼任南乡郡守。独孤如愿这一年多以来,在任上兢兢业业,治理二郡都颇见成效。

洛阳这个政治中心乱象丛生,而独孤如愿还是该干吗便干吗,丝毫不受任何影响。也许,只有一个沉着大气的人,才会真正在乱世中站稳脚跟。

可事实上,在乱世中能站稳脚跟的人,还真的不多。不妨来看一看,独孤如愿升任荆州防城大都督,兼任南乡郡守之后,洛阳城中发生的故事。

元晔即位后,改元“建明”,这个年号从530年十月用到次年二月。这不是因为他一时兴起改了元,而是因为,531年二月,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另立了广陵惠王元羽之子元恭为帝,将元晔一脚踢下了皇位,降为东海王。

当初,尔朱兆捷足先登,尔朱世隆身为长辈还不得不从,心里就窝着火,这次抓住了元晔出行郊山的时机,把自己培植的傀儡扶上皇位,便是尔朱世隆向尔朱兆示威夺权的开始。尔朱世隆也是很有底气的——人家元恭好歹是献文帝拓跋弘的孙子,而你元晔,只是被追封的景穆帝拓跋晃的曾孙,算哪根葱?

元恭即位后,改“建明二年”为“普泰元年”。尔朱世隆身为尚书令,竟然在家中办公,还对朝中大事小事都指手画脚,越俎代庖,这很让人生厌。

在尔朱世隆大揽权力的同时,尔朱家族的其他人也不甘示弱——尔朱天光控制了关右;尔朱兆霸占了并州、汾州;尔朱仲远则掌管着徐州、兖州,经常做些谋财害命的事,惹得民怨沸腾,人人侧目。

百姓恨之,却不得除之,可有能力的人却动起了心思。在这群人里,最突出的便是高欢。

起初,高欢在尔朱氏残害孝庄帝元子攸时,一直保持沉默。尔朱兆肚子里,可没有高欢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始终觉得高欢会继续效忠于尔朱氏,因此趁着酒劲任命他统帅六镇降兵,就连他请求带队移师山东去谋食的事,也应了。他可没想到,高欢在摆脱他的控制后,不久就翻了脸。

什么叫养虎为患?这便是了。尔朱兆的肠子都悔青了。其实,不仅是尔朱氏过得不舒坦,元恭这个皇帝更是如坐针毡,且不说尔朱家族内部的矛盾,仅仅是那个借讨伐尔朱逆乱,兴兵于信都的高欢,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傀儡皇帝与权臣的角力

531年,所发生的大事,可以简单概括如下:三月,元晔降为东海王;六月,高欢兴兵讨逆;十月,高欢立勃海太守元朗为皇帝,改年号为“中兴”。

也就是说,531年,北魏的傀儡皇帝先后有元晔、元恭、元朗三位。这真是,怎一个乱字了得!可怜元家的皇帝,从北魏建国以来,大多数时候都压着南朝一头,在臣僚跟前耍尽威风,可有几人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说起元朗,他本是景穆帝拓跋晃的玄孙,论辈分比元恭还低了一辈,高欢也是为了应急才抓了他来充数,作为讨伐尔朱氏的旗帜兼挡箭牌。我们有理由相信,当高欢找到离皇室嫡系更近的人物,定会取彼代此。

这个人很快便找到了,他就是孝文帝元宏之孙元修,即位的时间是532年四月。元朗在位时间,只有六个月。

孝文帝无疑是北魏最有存在感的皇帝,因此他这一脉的子孙也得到了不小的关注,但高欢之所以选择元修,这里面也有一个隐衷。

中兴二年(532年)二月,梁薛法护奉旨护送魏王元悦返回洛阳——元悦投梁后,在两年前被梁武帝封为魏王。本月,高欢以地道战术智取邺城。次月,高欢率兵入滏口攻晋阳,尔朱氏大败。就此,高欢正式成为北魏王朝的掌舵者,也间接改写了独孤如愿的命运。

彻底打败了尔朱兆后,高欢本来是想立孝文帝的儿子汝南王元悦为帝的,可是他一看这人喜好神仙道术,吃素,没事还爱自己跑出去采药,随随便便就住在城外同好家里,“又绝房中而更好男色,轻忿妃妾,至加捶挞,同之婢使”,实在太轻佻和出格了;又想起他之前曾降过梁,感觉他实在不具人君气象,所以,便选了他的晚辈元修。

事实上,元悦是很不堪,而元修的人品也不见得有多好,只是他的行为暂时还没被曝光而已。为了巩固皇权,元修先是娶了高欢的长女,再是在这年十一月,毒杀了可能对他的皇位有威胁的两个人——东海王元晔、安定王元朗。

当过皇帝的人,不为元修所容,而曾与皇位擦肩的元悦,也在次月被他杀害。加上被尔朱世隆所立,又被高欢在五月间废杀的元恭(节闵帝,前废帝)在内,北魏皇室又遭遇了一次“大清洗”。

朝纲几经颠荡,北魏的新皇帝——也是末代帝王——元修决计不想让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他的人品和能力都不足以支撑他做个好皇帝。

从人品上说,元悦好的是男色,元修则更是离谱,居然跟三个年轻貌美的堂妹姘居,把她们都封为公主。

从能力上说,孝庄帝元子攸过去还“勤政事,朝夕不倦,数亲览辞讼,理冤狱”,元修却是“喜好武事”的,比起元子攸来差了不少。不过,元修有一点与孝庄帝是一样的,那就是他们都不允许有人染指皇权,并且都试图除去扶持自己登位的权臣。

那么,高欢会不会成为另一个尔朱荣呢?

为了对付高欢,元修在永熙二年(533年)便开始了谋划。为了培植自己的势力,元修准备重用贺拔胜和贺拔岳两兄弟。

他先任命贺拔岳作关中大行台、都督二十州诸军事,再授予他使持节、侍中、都督七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

原先,荆州刺史一职是由源子恭担任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贺拔胜从源子恭手中接掌了荆州后,必然要对人事进行一番调整。

独孤如愿早就美名远扬,这时便被提拔做了大都督。魏晋以后,大都督往往兼任刺史,总揽本辖区内的军政和民政。很明显的,荆州刺史贺拔胜是把本该归自己兼任的大都督一职,分给了独孤如愿。独孤如愿得到了上级的重视,韦孝宽也以都督的身份,得到了单独镇守襄城的锻炼机会。

至于曾为尔朱兆效力的杨忠,这时已经是昌县伯了。当尔朱氏大失人心时,杨忠就没有再继续为他们鞍前马后了。之后,他也没怎么犹豫,便跟定了独孤如愿,成为了荆州派系中的一员。

和之前一样,533年时,北魏和梁之间也没停止过战争。

年底前,独孤如愿随同贺拔胜出兵,在攻占下溠戍(今湖北枣阳市东南),并生擒戍主(驻地长官)尹道珍后,又升任为武卫将军。接下来,冯翊、安定、沔阳等地陆续成为北魏的战利品。

这个团队内部精诚合作,战斗力又强,因此梁的雍州刺史萧续根本不敢出战,稍后才升任柳仲礼为司州刺史,来镇守谷城,确保雍州的安宁。

说起柳仲礼来,他在西魏时期被杨忠击败俘虏过,但他在南北朝时确实也算是个人物。眼下,这年轻人正是“勇力兼人,少有胆气”,于是双方相持不下,贺拔胜也吃过他几回亏。

北魏的雍州是指长安及其附近地区,其治所是长安,而梁的这个雍州位于湖北,治所在襄阳,与北魏那个“雍州”不过重名而已。后来,西魏得到这块蛋糕,为了便于管理,才将这个“雍州”改名为“襄州”。

大约就是在这一年,独孤如愿的妻子如罗氏有了身孕。感受着新生命的到来,将为人父的独孤如愿也是干劲十足。在古代,父亲如果地位显赫,妻子和男嗣是可以得到封赏,所谓“封妻荫子”便是这么个意思。

独孤如愿的这个长子,在第二年(534年)出生,名为“罗”。“独孤罗”这个名字的由来,多半是因为他美丽的母亲如罗氏。很多人都喜欢取母姓为名,以表现父母之间琴瑟和谐,恩爱天长。

独孤如愿在32岁这年才有了儿子,即便只是因子及母,也该和如罗氏关系和美。

史书中没有对独孤罗的外貌进行描绘,但想必也是不差的。鲜卑族由来出美男,他又是风华绝代的独孤郎的后代,怎么也差不了。

唐人张籍在《永嘉行》中提到“黄头鲜卑”,宋人苏轼又在欣赏韩干的画作时说,“赤髯碧眼老鲜卑”,可见黄须碧眼,正是鲜卑人的普遍形象。

就在独孤如愿初尝为人父的喜悦时,朝中内外的形势愈加诡谲——且挑一件对日后政局有重要影响的事件来说一说。

这件事,关乎独孤如愿的死党宇文泰的前程。如同独孤如愿被贺拔胜格外看重一般,宇文泰的才能也得到了贺拔岳的认可。于是,时任关中大行台、都督二十州诸军事的贺拔岳,便任命宇文泰为行台左丞,领府司马。

《周书》中说,贺拔岳十分信任宇文泰,“事无巨细,皆委决焉”,可见宇文泰在贺拔岳帐下的地位,这也是他不久后能操控关陇的重要原因。有一件事,最能说明宇文泰的为人。

贺拔岳心里清楚皇帝元修重用他兄弟二人的用心,于是派遣行台郎冯景去看高欢。高欢长期坐镇晋阳,遥控着京畿和皇帝,一听贺拔岳来了,也很高兴,以为是对方在向他示好,所以他主动和冯景歃血为盟,表示与贺拔岳结为兄弟。

很快,对方又有人来了。这次,来的是宇文泰。

这是因为,贺拔岳听了冯景的回报,认为高欢奸诈有余,不值得信任,宇文泰便主动请求前去晋阳,再次观察高欢。高欢见了宇文泰,对他的相貌大大称奇。

有多奇特呢?

史书中的说法,是“身长八尺,方颡广额,美须髯,发长委地,垂手过膝,背有黑子,宛转若龙盘之形,面有紫光,人望而敬畏之”,根据经验,这种描述信个一小半也就是了。应该说,高欢觉得宇文泰很不一般,主要是看他的不俗谈吐。

他打算将宇文泰留下来收为己用。对此,宇文泰坚决说No,理由很充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得回去复命。高欢只能让他走了,但他马上就后悔了,只可惜他派人急追也追不上了。

人如其名,宇文泰为人正如其鲜卑小字“黑獭”一样,极富警惕性,想打他的主意可没那么容易。宇文泰早已奔出潼关,高欢无可奈何。一年以后,他将发现,放走宇文泰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

高欢必反!这是宇文泰的论断。贺拔岳当即决定让宇文泰回朝奏事,对皇帝陈说计划。元修深以为然,立刻加封宇文泰为武卫将军,并允许贺拔岳把军队带去平凉(今甘肃平凉西南),以控制陇东陇西。

元修为了争取贺拔岳兄弟的支持,可是什么招都使出来了。除贼心意有多迫切呢?这次,他一刀刺破了胸前的皮肉,取了鲜血让使臣转送给贺拔岳。彼时,他以为谋取高欢的性命已指日可待。

没多久,秦、南秦、河、渭四州的刺史都在平凉集中,依附了贺拔岳和皇帝。为了除贼大计,贺拔岳还听从众议,同意让宇文泰出任夏州刺史。夏州的州治是统万城,地势不是一般的重要。

贺拔岳曾说,没有宇文泰在身旁,自己就像是少了左膀右臂。这话透着亲热劲,也很有分量,但他不会想到,不久后他真的会因为“断了一臂”,而失去了一切。

而独孤如愿的个人履历,也将因贺拔岳的遭遇而翻开新的一页。

故友重逢,奠定关陇集团的格局

永熙三年(534年)正月,高欢出击纥豆陵伊利,强行将他的部落迁移到五原河以东的地区。纥豆陵伊利也是元修正在培植的势力之一,因此元修分明感觉到高欢这是在挑衅,并且要剪除他的羽翼。

事实上,高欢想要剪除的羽翼,又何止是纥豆陵伊利呢?

这年二月间,洛阳城的永宁寺中的佛塔,在雷击后被焚毁。北魏王朝崇信佛教,元修一见这皇家寺院被毁,便觉得自己已失去了佛法的护佑,心里也慌得不行。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几天,噩耗传来,贺拔岳被杀了。元修用来对付高欢的锐器,又少了一件。

杀贺拔岳的人,表面上是侯莫陈悦,其实却有高欢的撺掇之“功”。这时,关陇这一带,刚好呈现三足鼎立的情况,按照实力大小排序,依次是深受皇帝信任的贺拔岳、都督陇右诸军事侯莫陈悦、暗中归附高欢的灵州刺史曹泥。

高欢忌惮贺拔岳和侯莫陈悦的势力,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他们自相残杀。他的右丞翟嵩便巧用离间计,借着贺拔、侯莫陈二人联合征讨曹泥的机会,煽动后者谋害前者。没有长于计谋的宇文泰在一旁做参谋,贺拔岳居然毫无防备,被侯莫陈悦的女婿元洪景给宰了。

按照常理,侯莫陈悦应该立刻取而代之,收编贺拔岳的部队,没想到他却突然怂了,只宣称他是奉诏诛杀贺拔岳,很快让贺拔岳的部队回返平凉,自己也带领部众回陇西去了。

接下来,该让谁接过贺拔岳的指挥棒呢?关于这个答案,元修觉得应该是他本人;高欢派出了长史侯景;贺拔岳的哥哥贺拔胜则抹干了眼泪,派出了独孤如愿。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由于开府寇洛、赵贵、侯莫陈崇等都倾向于“英姿不世”的宇文泰,所以,这位年仅28岁(有争议)的夏州刺史,便很快踏上了归途。

就在他赶回平凉的前后,贺拔岳的仪同李虎(唐高祖李渊的祖父)偷偷跑去荆州通知贺拔胜,而侯景带着高欢的野心驰马来到安定(今甘肃泾川),正好撞上了宇文泰。

为什么说后来侯景只是个恶棍,而宇文泰是个枭雄呢?

狭路相逢,宇文泰凭借一句“贺拔公虽死,宇文泰尚在”而勇者胜,侯景则嗫嚅着说自己不过是一支箭,人家(指高欢)把他射到哪儿,他就到哪儿,最后灰溜溜地跑了。

谁更有魄力和威势,不言自明。

与此同时,独孤如愿还在入关的路上。

潼关位于关中平原东部,扼守秦、晋、豫三省要冲,是关中的东大门,地势险要。独孤如愿这时还在荆州一带,从荆州到潼关直线距离也有好几百公里,就算他有“疾行将军”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那样的行速,也快不过宇文泰哭灵后,前去讨伐侯莫陈悦等人的速度。

但在这一路上,独孤如愿的心里始终荡漾着热流。他的事业发展虽然不错,但人总是想往高处走的,这次如果他能顺利地接管贺拔岳的原部,就算大权归贺拔胜所有,自己至少也是个绝对的二把手,这也是赚了。

根据史料的记载,很可能独孤如愿奉命入潼关之前,并不知道宇文泰已被推举为接替贺拔岳的第一候选人。当然,即便是知道,他也没有理由不去参与角逐。

终于入关了。

这时,已到了三月底了。32岁的独孤如愿和老友宇文泰见面了。宇文泰已对侯莫陈悦发动了攻势,分明是一副立政关陇的样子。

如果从当前的结果来说,独孤如愿算是白跑一趟。不过,他二人已经许久没见面了,这一次战中相逢,免不了又是唏嘘又是欢喜。应该说,独孤如愿对这个结果不可能毫无遗憾,然而这个位置让宇文泰得到,怎么也好过让别人占据。因为,他们本来就有过硬的交情,这交情再好好地攀下去,便又是一条好人脉。

儒家说“己欲立而立人”,这话其实可以推而广之——一个人立足了,往往也会让自己的亲朋好友都有立足之地,这不一定是仁不仁的问题,而是自己建立事业的必须。

既然朋友已经得到原班人马的极力支持,硬在这里强争也没有好果子吃,那么,为何又不好好利用这条人脉,为自己的前程铺路呢?我相信,独孤如愿此时没与宇文泰产生矛盾,其根本原因在这里。

《周书》中说,贺拔岳在河曲时,他手下的一个军吏遇见过一个神秘的老人,他预测贺拔岳势力虽大,最终却会一事无成,反倒是宇文氏会借他而大盛。由于这段是出自于《文帝本纪》,其靠谱程度也值得怀疑,但是不管怎么说,宇文泰在这里掘到了人生中第一桶金,是毫无疑问的。

陈寅恪等学者,将主要籍贯位于关中和陇山的西魏北周门阀军事集团,称为“关陇集团”,又称“关陇六镇集团”“六镇胡汉关陇集团”和“武川镇军阀”。按这名头一一对应,就不难想知其核心成员来自于北魏六镇武将、关陇地区豪族和代北武川镇的鲜卑贵族。其中,武川镇军人是这个集团的班底,又以八大柱国十二大将军为主力。

这个集团的头头,就是宇文泰。

侯莫陈崇、李虎、李弼(原属侯莫陈悦,即将投诚)、赵贵、于谨……都是与宇文泰有交集的人,就是这一群人一起奠定了往后关陇集团的格局。当然,独孤如愿也是其中之一。

宇文泰当了代理老大,自然不能让作为好友的独孤如愿一无所获,他出主意让好友前往洛阳,将这里的近况呈报上去。

匆匆一面,二人各自有了新的目标——宇文泰忙着谋划扣押张华原、王基等高欢的使者;独孤如愿忙着入京面圣。刚到雍州,独孤如愿正好遇上了元修派来的使者武卫将军元毗。

元毗已经从独孤如愿这里得知了平凉的情况,也就没有必要让他再入京一次,便命他先返还荆州。元毗本来是奉旨宣召贺拔岳的军队进京的,面对宇文泰已代掌大权,侯莫陈悦已归附高欢的事实,也无可奈何,只能将宇文泰请求慢慢诱导兵士回京的奏表带回京。

元修不是傻子,这个“慢慢”要慢到什么时候,想都不用想了。既然宇文泰已是众望所归,不如就好好笼络他,让他成为自己新的臂助吧!

于是,元修就任命宇文泰为大都督,正式统率贺拔岳的部队。当然,宇文泰也没让他失望,很快将叛徒史归拿下。最终,侯莫陈悦兵败如山,被逼得上吊自杀。

宇文泰这个时候,非常红火。其一,在于他成了贺拔岳的接班人;其二,在于他这一边的人也从仇人那里捞到了实际的好处,还向东进据了长安;其三,在于皇帝元修对他的器重。

接下来,宇文泰命令李弼镇守原州,赵贵兼管秦州的事务。夏州长史于谨就对宇文泰建议说,他完全可以想个办法,让皇帝迁都过来,这样便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成就齐桓公、晋文公那样的大业。

宇文泰深以为然,但仍需要静待时机。

独孤如愿回到荆州以后,将情况一一禀明贺拔胜。不久后,独孤如愿接到了皇帝的宣召。这一次,他奉旨入京,被委以重任。至于是什么重任,君臣之间又有过怎样的密谈,史载不详,不能妄断,但只要好好地分析一下当前局势,还是能获得一个基本认识的。

眼下,北魏境内的新格局已经出现了,依照势力大小排序,分别是晋阳的高欢、关中的宇文泰、洛阳的皇帝。其中,宇文泰虽然渐成气候,但在元修看来,他还不是敌人,所以他要拉拢宇文泰,也要拉拢一切与宇文泰有“特别关系”的人。这些人里面,尤以李虎和独孤如愿为重。

其实,很有必要对元修器重他二人的动因进行分析。

李虎是西凉开国君主李暠的五世孙,他本是贺拔岳的旧部心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并不怎么拥戴宇文泰。李虎从荆州赶回平凉时,被高欢的手下俘虏,送到洛阳,元修便欢喜不已,立刻任命他为卫将军,让他去辅佐宇文泰。

而独孤如愿,虽然是宇文泰的朋友,但他所在意的东西,毕竟被对方率先拿走了,将来是敌是友还两说呢。

所以,元修这个人本事虽然不大,但却精于权术,仅从这件事上便可见一斑。但是,一度强盛的北魏恰恰也将亡于他手,这不能不说是个笑话。

独孤如愿的命运,不可能不受到影响。他与宇文泰今后到底是敌是友呢?

远赴关中,忠义为先

对于北魏产生的新格局,高欢很清楚,也很懊恼,因为宇文泰难缠的程度,远远大于贺拔岳。比如,前次,宇文泰险些就扣留了他的使者,而不久后,他再次派使者去结好宇文泰,又被碰了一鼻子灰。

这回,宇文泰不仅没接受他“诚意满满”的书信,反而派人拿着去献给皇帝示好了。这个举动,气得高欢忍不住跳脚大骂:“黑獭岂有此理!”

在朝中,北魏官场上的老滑头斛斯椿也对元修夸过宇文泰的好,元修就势任用他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略阳县公,甚至还可按皇帝的旨意自行封官。

得到元修的授意,宇文泰开始向东增兵,为与皇帝的协同作战打基础。

五月间,孝武帝增设了勋府庶子和骑官,每厢有600人和200人。他要准备讨伐高欢,至少身边得有武力。同时,斛斯椿也帮他在河南征到了十几万兵马。当然,他们必须得释放一枚烟幕弹来迷惑高欢。

这枚烟幕弹是这样的。征兵的理由,是要讨伐梁,为此元修还特意穿了戎装,去检阅过将士,搞得煞有介事。到了六月里,元修又给高欢下了密诏,说宇文泰和贺拔胜居然有反心,他早就发现了,之前说为讨伐梁而征兵,只是个幌子。

他以为这个烟幕弹五颜六色,一定把高欢给迷惑住了,但其实,宇文泰是老谋深算,高欢却也不差啊,至少也算老奸巨猾。

试想,宇文泰、贺拔胜本来就是一家的,他们就算真有反心,也会等到另外两方剑拔弩张了,才会真正有动作吧?再说了,在三方格局中,从来也是两弱对一强比较正常,疯子才会以弱对强,还把这“实情”告诉最强的一方呢!

说高欢老奸巨猾,还在于他有一项本领,是将计就计——皇帝说国内有反贼是吧?这个嘛,作为岳父的他怎么可能不“伸出援手”,助女婿一臂之力呢?

很快,元修就知道,他的烟幕弹砸飞了,计谋也耍崩了。高欢竟然以“清君侧”为名,分四路出兵,共24万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来了。这个“侧”,说的却主要是斛斯椿,因为,要说宇文、贺拔这俩是“反贼”,连高欢他自己都不信!

元修悔之莫及,准备发布讨逆的檄文。

此时,他还有两张王牌,一是宇文泰,二是贺拔胜。早先,贺拔胜已接到旨意,率军回洛阳帮皇帝打仗,但他刚到析阳一带,便得知高欢已攻至华阴,皇帝准备迁都于长安,逃亡者众多的消息。逃亡名单上,赫然有清河王元亶等人的名字!

原来,元修发布了檄文,声称要讨伐高欢后,高欢便将各州和籴的粮食统统搬到邺城去。元修在七月初九日,率兵驻扎在黄河南岸的邙山到河桥一带。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因为,高欢有可能在任何一个或者多个口岸渡河。果然,高欢声东击西,从野王(今河南沁阳)渡河,还假惺惺地去信表示他真的只是来“清君侧”的。

元修没理睬高欢,当初元子攸是怎么死的他再清楚不过!他被逼得没办法,便任命宇文泰为尚书仆射、关西大行台,并打算迁都跟他去混日子。

这一天,是七月二十八日,第二天,高欢就杀进了洛阳城,挑了几个比较有影响力的大臣杀了,同时,还派了娄昭和高敖曹两路人马去追击皇帝。

贺拔胜犹豫了一下,率部退回荆州。期间,元修对高欢的来信全然不作理会,高欢便向东退回,派行台侯景谋攻荆州。贺拔胜刚一回荆州,便败得惨烈,实在没辙,只能南下投梁。不久后,他将见到他的老部下独孤如愿。

说回到独孤如愿的身上。当时,他已被征入朝,以武卫将军的身份,成为皇帝身边的亲信。事出突然,他也有过犹豫,但最终选择跟随了跟随皇帝。杨忠也一并随去。

做这个选择,是不容易的。因为,这时他的父母妻儿被安置在山东。山东和山西,都在高欢的控制范围内。如果独孤如愿选择皇帝选择宇文泰,就意味着他放弃了自己的亲人。

放弃亲人,对方就有可能落于敌手,境况堪忧。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亲眷们更可以作为政治筹码,起到招降的作用。可是,不管怎么说,独孤如愿在犹豫之后,没有掉头去选择自己的亲人,没有尽到孝道。

常言道,“忠孝两难全”。东汉的赵苞,在妻母被鲜卑人俘虏时,选择了忠义,可他永远失去了他们;三国的徐庶,在母亲为曹操抓走后,选择的是孝道,可却被冯梦龙评为“徐庶之不终于昭烈也”。

对于这“两难全”,清初的状元李蟠认为,徐庶不是完臣,赵苞也不是孝子。有关独孤如愿选择忠义,而没对父母尽孝道,对妻儿尽责任的事,我们可以认为这是他的污点,也可以说他在进行政治投机,但却无法否认,他想当个完臣,想要干出一番事业的强烈愿望。

不妨来简要回溯一下独孤如愿的前半生吧。

503年,他生于代郡武川镇,这时北魏已经外强中乱,不断走下坡路;524年,他二十二岁,计斩破六汗拔陵的副将卫可孤;526年,他二十四岁,被葛荣强行拉入义军队伍中;528年时,他二十六岁,被尔朱荣收编,单挑渔阳王袁肆周;529年,他二十七岁,为皇帝剿灭元颢党羽;530年,他二十八岁,先后治理新野、防城,颇有声望;533年,他三十一岁,为皇帝攻打下溠戍等地……

从这份简历上,很容易看出独孤如愿的志向。北魏的皇帝是谁并不重要,他不是个愚忠之人,但很显然,他希望他自己对于北魏社稷来说,是有始有终。

所以,当元修扯着不成形的队伍行西迁时,看见他单骑而来,会赞叹道:“武卫遂能辞父母,捐妻子从我,世乱识忠良,岂虚言哉!”

元修说他是忠臣,这便是那个时代的人,给予独孤如愿的评价。在这里,我无意为传主粉饰什么,那个面对父亲即将被杀还能说出“幸分我一杯羹”的刘邦,和那个几度抛妻弃子逃跑的刘备,我们大部分人都能认为这二人的行为“情有可原”或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所以怎么不能对独孤信的选择也宽容一些呢。我们看待以往的人,应结合当时的价值观来思考,可能会更全面公允一些。

只是,自从独孤如愿狠心撇下父母妻儿时,便注定了他妻儿悲苦的命运。父母再怎么不幸,好歹有媳妇照顾;而如罗氏没有了夫君,独孤罗没有了父亲,生活必然陷入困境。

很多年后,他们之中唯有独孤罗,才从这样的困境中走了出来。

元修在此时,赐了一匹御马给独孤如愿,又将他晋爵为浮阳郡公,食邑一千户。当然,这个目前只是口头承诺,一群人都担心高欢前来追杀,赶路都还来不及,哪能去想别的事?

前面说过,元修是个精于权术的人,他开出这个口头承诺的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他需要忠臣,也需要给大家树立这么一个榜样。比如清河王元亶的逃亡,真的很让他难堪。不过,南阳王元宝炬却不曾离开,并且很快便会走上历史前台。

独孤如愿一直守卫在皇帝身边,在接下来的两三天内,他们没什么时间吃饭,渴了也只能喝涧水。还好,途中有村民献上了麦饭;再过几天,到了稠桑,潼关大都督毛鸿宾又送来了酒食。这个毛鸿宾,没几天后便被破潼关、驻华阴的高欢抓了,可想而知,之前西迁队伍的情况有多危险。

终于,宇文泰派来迎驾的赵贵等人赶到了。元修任命宇文泰为大将军、雍州刺史,并兼任尚书令。接着,又改封妹妹为冯翊公主,让她改嫁给宇文泰,宇文泰就这样成了驸马都尉。

作别一个温馨和美的小家庭,跟随一个仓皇辞庙的落魄皇帝,独孤如愿的心情一定是很复杂的,但是“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如果不继续走下去,他便不可能看到柳暗花明的那一日。

今人说,人生是一趟没有回程的旅行,这个比喻真是妙。

这一站,西迁队伍的目的地是长安。到达那日,是八月初四。

长安,便是如今的陕西省省会西安,地处于关中平原中部,世界的四大古都之一,也是我国的十三朝古都,西周、秦、西汉、新、东汉、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的全部或者部分时期,都在此建都。也就是说,在元修西迁之前,长安已经是九个规模不一、重要程度不一的朝代的建都之地了。

所以,元修的心腹王思政和死党元毗、广陵王元欣都认为,长安适合建都,就连斛斯椿也这么看。对此,元修松了好大一口气,当他一脚踏入长安城,他的日子就太平了,但其实,他不知道,有句俗语叫做“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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