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祁子源闷头在深山老林中乱窜,也忘了身上的疲惫,直到眼前陡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一幕:
只见一名身穿玄清门白色宽袍的女弟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出现在身前一丈多远的地方,冷冷地望向这边。她的眼睛并不凝视自己,略显骄矜之色,带着敌意、俏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本门弟子?”
祁子源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了她一会儿,反问道:“你又是谁?凭什么说我是冒充的?”
却见她并不回答,将手一抬,便有一片树叶升起,化作暗器、倏地飞出,直奔祁子源的脑门而来。
祁子源虽惊,还好反应也不慢,立刻矮下身来一个翻滚,眨眼间就到了她的身前。刚拔出腰间的鱼肠剑,正打算挟持她。哪知双脚突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当即重重地摔在她脚下。
祁子源又惊又怒,连忙一个打滚翻身起来,只见那白衣女弟子神色紧张,却没有望向自己。
他这才回过头,发现原来在自己先前所处的位置之后,不知何时还站了一名红衣女子。祁子源顿时明白了,原来这白衣女弟子刚才并非要袭击自己,而是在对付后面之人。
弄清了状况,他慢慢退到一边,留下一红一白两女子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祁子源说不出那红衣女子的具体年纪,只觉她的服饰样貌都较为奇特,肯定不是本门弟子。如果说白衣少女出现在这里,或许她和自己有着相似的目的,倒也说得过去;可那红衣女子又不是宗门之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不该有人出现的荒岛之上呢?
或许是和白衣少女有着同门之谊的缘故,祁子源自然对那红衣女子更加警惕一些。
红衣女子沉默了许久,这时嘴边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终于开口说道:“咱俩之间的事,不需要别人旁观吧?要不我先帮你解决了他?”说罢就要动手。
白衣少女转眼把祁子源一溜,突然抬起手,地上无风而动地卷起了一堆落叶,旋成一道旋风,飞快地奔向那红衣女子而去。
红衣女子早料到了这一手。只见她眉头一皱,一股红烟从身后喷出,闯进那道旋风之中,顷刻间将落叶烧得只剩灰烬。
就在这时,祁子源清楚地看见在红衣女子的脚下,从泥土中竟然冒上来两根树藤,一下子将她的双腿牢牢缠住;接着不知从哪里又伸过来两根藤蔓,将她的上身也缚了个严严实实。
祁子源不禁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显然先前自己便是吃了这藤蔓的亏,才摔了个正着。
白衣少女眼看红衣女子动弹不得,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问祁子源说:
“师兄不要见怪,请问你也是去年来的新弟子吗?我好像没见过你?”
祁子源知道她仍旧怀疑自己的身份,也不隐瞒,便简略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还拿出本门腰牌来证明身份。
那少女这才放心地嫣然一笑,介绍说自己是兑宫去年新进的弟子,名叫陈衿月。因觉他面生,所以才怀疑他是妖族之人假扮的本门弟子,还请他原谅刚才的莽撞。
祁子源听了心中一动。仔细一回想,当日在同心集上,自己便亲眼见到一个水鬼假扮本门弟子被二宫主识破,自己甚至还买了他的一本书。当下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说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正常人谁会大老远地跑到这深山老林中来。
本来两人年龄相仿,祁子源因为自己入门晚,要称呼她为师姐。可陈矜月却说自己年龄小,非要称呼祁子源为师兄。这倒让他不好意思起来。
另一边,那红衣女子见自己被捆得动弹不得,这二人却有说有笑的,忽然放声冷笑起来,笑声令人汗毛直竖。
“这位玄清门的弟子,你别看她年轻貌美,就被她牵着鼻子走。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同门,她其实是妖族,混进你们南宗是别有用心……”
祁子源把二人分别一看。只见陈师妹貌若王嫱,颜如楚女;而那红衣女子神情狠厉,又身着奇装异服,明显不是良善之辈。这分明是句贼喊捉贼的话,他自然不会上当。
经他仔细回忆,先前陈师妹是为了救自己所以才出的手,可自己却误会她了,还差点儿伤了好人。于是先谢过了师妹的出手相救之恩,又问她这红衣女子是什么人,刚才为何要从背后偷袭自己?
陈师妹心性涵养极高,浅浅一笑。只听她娓娓地将事情的前后细述一遍:
原来这红衣女子竟然是一只“火妖”,属于当今四大妖族之一的“炽火”一族。
陈矜月几天前跟随自己师傅无心仙姑和一帮师门姐妹,奉掌门之命前来玉山岛上追寻水鬼一族的行踪。却在昨天晚上突发了变故,一宫之人遭到了火妖和水鬼两族的合力埋伏。二宫主为了帮大伙突围出去,孤身迎战两族高手,至今下落不明。她们一帮女弟子好不容易才合力突围了出来。今天一早她们等了许久,仍不见师傅踪影,实在放心不下,这才决定出来分头找寻。
祁子源听了心里震惊不已,想不到这座自己待了大半年的玉山岛上竟然还潜伏着两大妖族!那老怪怎么没早告诉他这个,如今他真的后悔自己没早学一些防身的法术了,万一自己独自碰到了妖人,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不过还好现在遇到了个同门师妹,知道了一些情报。
陈矜月说完了自己的事,自然要让祁子源说一些他的事情。祁子源隐瞒了一部分,只说自己因修炼功法的需要,为炼制一种丹药,特地来这里采药。好不容易手上弄到了地图,不料半路上又被群狼追得迷了路。
陈矜月又问他修为如何,会什么法术。祁子源如实一说,这位师妹连忙摇头道:“祁师兄不该来到这里的,万一遇到了坏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祁子源听了,窘迫得正要顾左右而言它,回头一看,猛然发现方才还被树藤捆着的红衣女子竟然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堆灰烬……
二人见状对望一眼,心中一凛。
正要有所行动,忽听见四周地面上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却不见一个人影。陈师妹镇定的脸上也生起了慌乱之色,惊道:“不妙!我只顾着说话,居然忘了她还有帮手在附近!”
话音才落,只见她双手一掐诀,突然上来一把抱住祁子源。
说时迟那时快,无数寒光闪耀的冰针从四面八方陡然间袭来,却在裹住他俩全身的一层淡金色的无形光罩上撞成了碎片,霎时间化作漫天冰雾,寒气弥漫。
祁子源心中一动,这层光罩应该就是《太玄金经》第七层口诀里的金覆之术了。想不到这位师妹年纪不大,修为竟然比自己高了这么多,顿时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现下危急之中,他也来不及多想了。
陈师妹娇喝一声“跟我走!”,立时便耸身一跃而起。也不见她如何借力,柔弱的身子已然上到了树颠。
祁子源不敢落后,急运一股灵力,施展出轻身功夫来;两步轻踩树干腾身而上,总算勉强能追上她。
地面上正包围二人的众妖显然没料到对方果断地跳上了五六丈高的大树,让他们的合围之计落了空。
只见二人在树冠之间风驰电掣般跳跃,眼看就要逃走了,众妖自然不甘落后,便在地面上紧追不舍。
你道为何陈矜月要上树逃跑?一来因为地上情况不明,仓促间逃窜容易中了妖人圈套;二来地面上盘根错节,逃起跑来很不方便;三来她有一门在树叶之上借力腾跃的轻身神通。
陈矜月能在树叶之上借力,自然逃得飞快,众妖拍马也赶不上。她忽然想起还有一位同门在后面,连忙回头看去,却见祁子源正吃力地踩着树枝,在密匝的树丛中左右横跳。
祁子源做梦都没想到,昨晚才被一群恶狼追得只能上树逃命,还没歇好呢,今天立马又被一群妖精以同样的方式追得到处乱窜。
由于这一带树林的疏密很不均匀,使得他实际上能够落脚的地方不算多。所以纵然他轻功了得,可也只能一直在林间迂回前进。
众妖本来分两拨人分别追击。在看到追不上女弟子之后,转而全部去追赶祁子源。但众妖显然没料到对方在逃命之际居然不按照常理,其方向忽左忽右、难以琢磨……追到最后,还是陈矜月率先看清楚了,原来是祁子源一个人带着众妖在林间来回地兜着圈子。
她是个聪明伶俐,又有胆识的人。看了一会儿,很快便有了一个反伏击的主意。
众妖在树底下追着祁子源的身影跑,打算着既然也追不上,那就干脆耗死他。不料当中有两人没看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顿时摔得七荤八素、起不来身……再追一会儿,不时有人惨叫着跌倒……追到最后,二十多妖人只剩下了五六个。
祁子源一看他们不追了,忙停下来喘口气。再看前面,只见陈师妹脸上带着娇俏的笑容,一指底下道:
“师兄实在厉害!小妹只顾得上逃命,师兄居然活活累死了那么多敌人……”说完她终于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祁子源自然不会信她:“师妹别光顾着取笑了,快下去解决掉他们吧,我实在逃不动了!”
陈矜月低眉向下扫视了一眼,说道:“这些人只是黄阶小妖,早就被师兄吓跑了。”
原来剩下那几个妖人看着情势不对,早已悄悄地抽身走了。
两人下了树来,都长出一口气。忽然祁子源向陈矜月拱手一揖,称谢道:
“今天师妹几次出手救我,这份恩情难以报答。日后倘若有机会,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话一说完,祁子源不禁想起了卫汉子来。
陈矜月一怔,脸上有些尴尬,轻声道:“你、你千万别这样说,我们不是同门吗,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助吗?”
祁子源听了一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