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二人将几篇五行法术和冰炭珠带出了洞穴,见到天色还早,便立即下了桐山。
陈矜月因为自己还要去一处地方和同宫师姐们汇合,恰好与祁子源要去的厘山不在一个方向,两人就此作别,不在话下。
祁子源既然来到了桐山,自然就能在地图上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判别方向后,很快又确定了厘山就在自己正西的大约二十里之处。
他心里着急快点拿到“白地黄”这味药材,因而一路上翻山越岭、蹚水穿林,片刻不停,全力赶往厘山而去。哪知看着路途不远,实际上山路崎岖,当中不知有多少曲折。他虽然拼命赶路,可还是从下午的未时一直走到了晚上酉时。
经过长达三个时辰的艰苦跋涉后,祁子源总算是在夜色刚刚降临之时,顺利赶到了厘山周边。
他打起火把照明,又借着月光,发现附近的地貌正好与植被繁茂的桐山相反,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砂石山头,上面最多也只有稀稀疏疏的几簇低矮的树丛。
此时由于天太黑,难以看清厘山的全貌,所以他一时间还推测不出其中的缘故来。但根据这一路过来的行进速度推算,这里肯定就是地图上所示的厘山无疑了。祁子源走到面前一座平卧的山丘顶上,视线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只见在朦胧的月色和黯淡的星光之下,一座灰白色的巨大山体横亘在荒原之上。它的山头不高,山体坡度极缓,占地面积十分广。
祁子源直愣愣地看了半天,好久才反应过来,那竟是一座火山!
怪不得附近植被稀少,应是长期受火山泥和火山灰的作用所致。他估计这座盾形的火山应该好久没活动过了,而自己要寻找的“白地黄”可能就在眼前这座白色的火山之上,说不定还在那道宽阔的火山口里面。
祁子源也知道这大晚上爬到火山顶上寻药也不现实,因此便在山脚下寻来了许多大石头,围成一个挡风的屏障。再裹上自己所带的衣物,将就地躺下了,准备先好好休息一宿,明天一早再上山去找药材。
这两天来他一直在着急着赶路,且昨晚又只睡了前半夜,因而眼下实在是困极了,阖上眼便沉沉睡去。哪知这一觉竟睡得十分沉,等他醒来以后脑袋还晕乎乎的。他本以为此时天应该快亮了,抬头一看发现天穹还是黑沉沉的,只是偶尔会划过一线火红的星光。
再看手表,现在还是凌晨三点钟。可不知是什么缘故,他的心脏仿佛在扑通扑通地狂跳个不停。
祁子源警戒地站起身来,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果然听到头顶上的火山口里传来了沉闷的“砰”、“砰”之声。
听到这响动,登时他的头上冒出了汗。这种闷闷的撞击之声,难道是这座火山正在活动吗?祁子源隐隐觉得不对劲,又觉得多想无益,便决定冒险去上面一探究竟。
片刻之后,他奔到缓坡顶上,来到了火山口边沿,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了一惊。
自然不是火山要喷发了。
只见在漏斗形的火山口底部,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从中透出了一圈温暖又静谧的橘黄色光晕。瞧了一会儿,只觉这片光晕不像是天然的荧光或者磷光,倒和家户人家常用的烛火有些相似。
祁子源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忽然怀里的魔法书乱动个不停。他将书打开,果然听见吴巍急道:“哎呀老祁,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地底下有炽火妖的巢穴,太危险了,还是快撤吧!”
祁子源吃了一惊,奇道:“妖族的巢穴?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在火山里面吗?”
吴巍不肯多说,一个劲地催促他快走。
祁子源把刚才听到的火山下的不明异响告诉吴巍,又说在火山口底豁开了一个大洞,洞里面有光,问他那会不会是妖族巢穴的入口。
吴巍却说,世上所有妖族巢穴的出入之处都藏得十分隐秘。一般说,没有正确的方法是绝对找不到的。祁子源知道他不信,便拿起书举高了些,让他自己看清楚,果然听到他大叫了起来,说那不是正经的入口,而是有人硬闯进炽火妖的巢穴里去了。
祁子源茅塞顿开,心想先前听到的响动说不定就和那硬闯的人有关。再把陈矜月说的话回忆一遍,不由得怀疑很可能就是玄清门的人闯进去了。
他将自己的揣测一说,吴巍突然想起个计较,道:“白地黄是火山附近特产的地宝,说不定早就被妖族纳进这巢穴里去了。如果玄清门已经有人先下去了,你现在下去说不定能够‘浑水摸鱼’。而一旦错过今天这个机会,日后恐怕再难进去找药了。”
祁子源想了想,觉得他的考虑确实有理。自己一路上吃了这么多苦,没理由放弃眼前这个绝好的机会。何况万一在巢穴里遇到不测,还能向同门求救,总不至于孤立无援。
于是他收好书,灭掉火把,下到火山口底部的低地上。这里的岩土硬得离谱,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为此他走得步步小心。来到洞口边往下一望,原来这洞也不很深。祁子源轻轻地一跃而下,发现自己似乎落在了一条廊道之上:三面是修砌得齐齐整整的石砖,壁上间隔有序地挂着造型奇特的油灯,照耀得廊道里恍如白昼。
为避免撞上任何妖人,他踮起脚尖、走得十分小心,时刻警惕着四面的动静。走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儿很可能是个庞大的地下宫殿。因为在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敞大的空间,看起来像是一座殿堂,殿中央不知何故摆放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头雕像,还有三道半开的石门矗立在通往三个方向的甬道口上。
经过那群石像之时,祁子源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在这片满是张牙舞爪怪物般的石像包围之中,有四个人类模样的青年女子。这几人雕刻得栩栩如生,各具情态,与周围的精怪形成了美与丑的鲜明对比。
祁子源在二十一世纪也见过一些名塑名像,可还是被这美与丑的强烈对比震撼到了。可他毕竟没忘记自己身处在危机四伏的妖族巢穴里,当下也无暇多想了。
且说祁子源刚走进正前方一条虚掩石门的甬道后,蓦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串杂沓的脚步声,忙躲到石门后面藏好;再回头偷看时,发现来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傅、艮宫宫主无咎散人,还有几位认不得的年长师兄。只见一行人急匆匆地从外面那个洞口的方向赶到殿中来,稍微停顿了下,似乎在考虑要走哪条路。
怎么自己的师傅也到岛上来了?他们这么着急忙慌的又是为了什么?
不等他反应过来,七宫主等人早又忙不迭地进了另一条甬道。
见此,祁子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准备悄悄出去的时候,背后突然又响起一个很近的脚步声,一声“师兄”,吓得他慌忙转过身来。
“咦、师兄你怎么有些眼熟?”说话的是一个面容娇美的玄清门女弟子,穿着一身洁白又宽松的法袍,一双剪水星眸在他身上转来转去。
祁子源已经率先认了出来,她就是那天在同心集上刁难过自己的少女,师傅是二宫主无心仙姑。
“师妹好啊——我是艮宫的祁子源,咱们不久前在同心集上才见过面。”
那少女捂着嘴噗嗤一笑,显然是想起来了,道:“我叫韩梦,师兄不会还记着我的仇吧?”
“啊?当然没有!”祁子源一头雾水,不知道她此话何意。
“哈哈哈,开玩笑的,师兄你好无趣呀!”
祁子源可一点也笑不出来。定了定神,便问这位韩师妹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她的同宫师姐妹和二宫主呢?
见问,韩梦于是将事情的前后原委简略地叙述了一遍。
原来她们兑宫的弟子跟随师傅追击逃窜的妖人,一直追到了这座厘山。那些妖人难以招架,趁机躲进了地下的巢穴中。无心仙姑在地上寻觅了半天,最后找到了一些痕迹,于是下到火山口里,打破出一个豁口来。除了留她在上面看守外,其他的人都进到了巢穴里。
只是仙姑没想到这巢穴居然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地底迷宫,等她追进了迷宫深处,大家也逐渐迷了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好在仙姑早向玄清门其他几位宫主发了讯号,也安排了她在外接应。就在前一刻,她追踪着一个鬼祟的影子潜了进来,不想一下子就跟丢了,直到刚才看到祁子源躲在门后。
祁子源仔细一听,知道她说的并不是自己。便解释说,自己白天才在外面邂逅了她的师姐陈矜月,并与岛上的妖人交了手。前不久又被这火山下的动静惊醒,这才下来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告诉她本门的救兵已经到了,让她放心。可韩梦仍然担心他们找不到路,于是偕同祁子源去追赶。两人循着宗门特有的标记,在错综复杂的迷宫甬道里好一阵搜寻,终于在另外一间殿堂里,看见了玄清门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