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号擂台上,宋翟和另一弟子的比试虽然到了尾声,却也进入到高潮。
那陌生弟子手里拿着一样偏门的法器——笏。只见他将笏板向宋翟用力一挥,晴空之中便听见一声霹雳作响。一道耀眼电光从笏板上闪过,径直打在宋翟身上。
祁子源刚巧认得这招,这门召唤闪电的神通叫做“霹雳引”。在凝元境的神通中,其威力颇大。而且除非对方身手极好,否则很难躲避。缺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太耗费凝元境修士的灵力了。
出人意外的是,宋翟受到这样巨大威力的神通攻击,只退了一小步后,仍旧笔直挺拔地站着,一副毫发无损的样子。
祁子源看得明白,他在硬接这一招之时,偷偷使用了“金覆术”护住自己的要害,因而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而且他使出这一招的时机十分巧妙,过后立马又撤了法术,因而普通弟子很难注意到那层护体光罩。
对方一连几道闪电劈过去,体内灵力耗尽,体虚力乏,如何是宋翟的对手。宋翟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施展一回“霹雳引”。只是宋翟施展得更快更疾,对方闪避不及,被一击即中,当场倒下,再也起不了身。
宋翟下了场来,祁子源笑着上去打了个招呼,又道贺说:“宋师哥道法果然高人一等,小弟佩服得很。”
宋翟哈哈笑道:“师弟快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同门,这大比不过是切磋而已。对了,师弟肯定赢了吧?我倒是很期待和师弟切磋一回,领教你的法宝和法术。”
祁子源虽然表面上和宋翟客客气气地叙着话,心底里却对他方才在擂台上的所作所为很不以为然。以宋翟的实力,明显胜过对方许多,可以击败对手的手段也有很多。可他偏偏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分明是有意要羞辱对方。
祁子源到底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本着道义的角度来看,这在同门手足之间是很低劣的行为。可他所不知是,逞强好胜原本就是这个世界最普遍的现象和法则。在修仙界中,道义是讲不通的。等他日后再明白这个道理之时,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回说到演武场上,新弟子组的前三甲已然选出,分别是乾宫宋翟、兑宫陈矜月、艮宫祁子源。
掌门真人和几位宫主将三人单独叫过来。坤宫宫主清静山人看了一眼祁子源,对无咎散人怪笑道:“七哥什么时候培养了这么一个好苗子,这下你的五行法术后继有人了!”
大宫主也附和道:“老七不显山不露水了二十年,这次大比门下终于出了个前三甲,可喜可贺!”
无咎散人盯了一会儿祁子源,淡淡说道:“这小子只是凭借手里的法宝侥幸取胜罢了,他的道法根本比不上另外两人。”
祁子源一听自己师傅的话,心中不禁有些发虚。但其他宫主却把这话当成了无咎散人的自谦之辞,也没去多想。
闲话休提,只说太初真人和众人一商量,为了确定前三甲的排名顺序,便有意让他们三人两两互相比试一次,点到为止,由几位宫主品评优劣,确定位次。
哪知宋翟听了一直摇头,说他前些天已经和陈矜月较量过一回了。又说陈矜月天纵其才,太玄金经早已练至第八层,一手金光神咒甚是纯熟,第一名非她莫属。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今天再和她比试就是丢人现眼。
几位宫主相视一笑,纷纷夸赞宋翟谦让同门,品性甚好。又询问祁子源的意见。祁子源稍微一愣,看了陈矜月一会儿,便说道:“我与陈师妹私交甚好,就算到了擂台上,也只会是点到为止。我能进入大比的前三甲,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况且陈师妹几次三番对我有恩,所以我认输了。”
几位宫主、掌门和宋翟等人都是面面相觑。本来祁子源认输也可以理解,可他竟然因为私交的缘故而认输,这是众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
大宫主似乎还有话说,不料掌门真人抢先发话道:
“本来这所谓的第一也只是个虚名,你们俩能够看得开,我很欣慰。既然如此,那陈矜月就是本次大比新弟子中的第一,无需再争了。不过你们两个男弟子还是可以切磋一下,平常难得有这个机会,这次点到为止就好。”
掌门定了下来,其他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祁子源和宋翟上了甲号擂台,成为了今天最后一场压轴之赛,比试的结果却注定与第一名无关。
两人在擂台上见了礼。宋翟坦然一笑,突然低声道:“祁师弟不知有何等福气,手中竟有如此厉害的法宝。可我还是要提醒一下师弟,我玄清门的正宗一直都是金行道法和神通,一般人并不适合修炼五行法术。除非你的五行天赋比你师傅还高,否则像你这样另辟蹊径的法子,是走不远的。”
“适不适合,要等自己修炼了再说。师兄还是别分心,准备接招吧!”
祁子源也不啰嗦。话一说完,手指一弹,两枚小小火球迅速朝宋翟飞去。这是火行法术里最简单也最实用的“火弹术”。
宋翟动也不动,还是用金覆术接下了火球的攻击,看起来毫不费力。
祁子源见此一笑,将冰炭珠祭起来;法诀一引,凭空凝出一枚硕大的火球,带着熊熊烈焰猛地砸了过去。
宋翟估不准这大火球的威力,自然不会托大硬接下来。好在这大火球行动稍慢一些,他躲起来倒也不费力。
祁子源忽然笑道:
“宋师兄,你知道在五行之中,火是克金的吗?你的金覆术虽然厉害,可是未必就能挡住我的法术攻击。”
这是常识,宋翟当然知道这个。眼看祁子源双手飞快地结出法印,他的脸色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只见冰炭珠光华大放之际,突然有一团浓浓的白雾从中轰然散开;随着这团乳白色的雾气迅速向外弥漫开来,擂台之上顿时气温骤降,烟雾缭绕。
宋翟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法术。他此刻身处一片云雾之中,视线变得很差,正不知对方是何用意,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锐利的破空之声。来不及多想,他赶忙闪身躲避。原本以他的反应速度,什么暗器阴招都能轻松避过。却不料这次竟然没能躲过,几道冰冷的锐物狠狠地撞上自己的后背和后颈,碎成一块块的冰碴。
宋翟只觉得一股冰凉透顶的寒气从后背渗入,全身的血液都流的慢了,手足也冰冷起来。斜眼一瞅,竟看见擂台之上,到处都在坠下一尺来长的冰锥,顷刻便撞到地上,碎成无数的冰晶,一时间仿佛天降冰凌。再抬头一看,果然望见头顶之上,半空之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乳白色的乌云;而那铺天盖地直坠而下的冰凌,正是从这乌云里产生的。
原来这次祁子源施展了一门范围性的水行法术——“雾零凌”。顾名思义,这门法术的效果如同在冬季里下冰雹一般,在小范围内施展开来可以让敌人避无可避,天生便适合擂台作战。
擂台下众人、包括几位宫主,先是看见擂台上如堕云雾之中,正在啧啧称奇;忽又看见飘来一团乌云,下起了无数道冰凌,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二宫主无心仙姑轻哼一声,问七宫主道:“咱们之中数你最了解水行法术。你看他这门法术,当真稀罕,我竟然从没有见过,你认得它的来历吗?”
无咎散人听了只是摇头,也不作答。
回说擂台之上,等到那朵乌云和迷雾终于消散后,现出了衣衫不整的宋翟。只见他脸色苍白地站立着,看上去并没有受多大的伤。原来先前他为了承受住冰凌的攻击,也曾用金覆术来勉强抵御。只是没想到那些冰锥不仅下落的力道大,本身还带着极寒的气息,因而能够对人体造成一定程度的内伤。
宋翟勉强一笑,朗声说道:“祁师弟施展了如此厉害的法术,这会儿想必也累了。接下来师弟不妨稍事休息,先指点一下为兄的手段,如何?”
只见他突然拿出一颗丹药吃了下去,又念诵了一段咒语,浑身上下陡然亮起了一阵淡淡的金光。
“祁师弟,我的太玄金经目前只修到第七层,但我这门秘术、‘小金光咒’,虽与本门的大神通——金光神咒不能相比,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你可要当心了!”
祁子源早见过几位宫主和掌门施展真正的金光神咒,因而对此咒不算陌生。宋翟施展的小金光咒果然与本门的金光神咒极其相似,施法者身上都笼上了一层护体金光,只是宋翟身上金光的颜色稍显苍白了些。
他也见识过金光神咒所向披靡的威力,因而此时此刻,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丝毫不敢怠慢。
只见宋翟将手一抬,果然便有一道淡淡金光从他腕下激射而出,迅急地朝自己打来。
祁子源弓下身体,闪电般地一个侧翻出去,那道金光便堪堪在他胁下擦身而过,引得擂台底下众人惊呼连连。
这当然没完。宋翟早知他轻身术了得,一般手段对付不了,见他果然躲过这一击后,面上竟露出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随后便见他双手交替着,一记接一记地向祁子源发动金光攻击;祁子源躲到那儿,金光就追到哪儿,一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台下众弟子见到宋翟竟能够如此惯熟地施展密集的小金光咒,不禁都出了一头冷汗。大家自然而然地想到,这场比试还真是跌宕起伏:先前宋翟还被祁子源的法术压制得狼狈不堪,此刻祁子源却在他的金光攻击之下,毫无招架之力。
眼看祁子源左支右绌,就要被金光击中之时,却见他忽然极力一跃,身子宛如飞鸟一般,瞬间掠过几丈远,一下子跳到宋翟的背后。
宋翟心中一惊。彼时的他专注于乘胜追击,根本未料到对方还有余力发起反击。等他再要反应之时,已是为时已晚:自己的手脚早被对方被紧紧捆住,动弹不得。等他低下头,果然见到一匝浅白透明的细丝,正系在自己的手足之上。
原来祁子源在他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了一次“缚魅术”。
宋翟一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小金光术施展出来,他原以为这场比试自己必胜无疑了。可就在他考虑等会儿一击击中对方后,怎么让对手心甘情愿地认输时,却犯了轻敌的致命错误。
当下祁子源抓住时机,一手上冰炭珠光芒大盛,另一手捏着法决,扣住宋翟的脉门,让他没有反抗的机会。喘着气道:“承让了。”
宋翟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认了输。一位执事长老立即上来宣布祁子源胜出本场,为本次大比新弟子组的第二名,宋翟为第三名。
祁、宋二人各抱拳行礼,就要下场之时,宋翟突然低声道:“祁师弟的身法虽然高明,万一哪天对上了真正的金光神咒,靠躲恐怕是躲不过去的。”
祁子源忍不住笑道:“我见识过真正的金光神咒的威力,攻击时比宋师兄的小金光咒要快出不少。所以我不是早就向陈师妹认输了吗?”
两人刚走下场,陈矜月快走到祁子源身前,嘴角泛着梨涡,喜道:“师兄今天施展的手段真是让师妹大饱了眼福!我后面想私下里和你再切磋切磋,不知道师兄肯不肯赏妹子这个脸?”
祁子源听了十分错愕,正不知所措地挠着头,陈矜月却一反平日里高冷的做派,脸上盈满了笑意,上前拉起他的袖子就走,一边走一边笑个不停。
另一边,宋翟沉着脸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轻轻一声冷哼。
原来陈矜月之前和宋翟有过一次过节,彼此之间互相看不顺眼。今天宋翟在众位师长面前极力推崇自己道法高强,故意让出第一名来。表面上看是出于礼让,可实际上是为了报复自己,让自己在掌门真人心中留下争强好胜的印象,可以说是用心险恶、其心可诛了。
而祁子源正好相反。他虽然也认了输,却是从私交和道义的角度,从侧面证明了自己平时很乐于助人、团结同门,而不是一个只会恃强凌弱的人。故而祁子源赢下宋翟之后,陈矜月心中自然高兴,免不了要上来分享这场胜利,也顺便“恶心”一下宋翟。
话说陈矜月拉着祁子源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
祁子源就算再笨,这时也已经猜到方才陈矜月是故意做戏给宋翟看的。于是他故意打趣说:“我虽然也想和你切磋,可刚刚听宋师兄说了,师妹的金光神咒太过厉害,要不这次师妹还是饶了我吧?”
陈矜月听了噗嗤一笑,又故意嗔道:“你再这样说,咱俩就到擂台上大大方方地比试一回,怎样?”
祁子源自然不敢再说下去。两人说回正事,陈矜月迟疑了一下,问他那颗冰炭珠是如何复原如初的?
祁子源坦白地告诉她,这件法宝还远没有恢复到最初的状态,只是由他一个朋友帮他恢复了小部分的灵性而已。不过就算如此,目前凭借此法宝的威力,已经可以让他施展出威力不俗的法术来了。
陈矜月听了也为他感到高兴。
祁子源正要将冰炭珠再拿给陈矜月看,忽然背后一个娇莺般悦耳的声音道:
“你们俩躲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好一通找。”
回头一看,竟然是韩梦。只见她一撇嘴,俏皮地道:“师姐请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我就是过来给你们传个话的!”
看到两人愕然的样子,她忍不住笑着说:“恭喜两位在本次大比中取得优异的成绩,后天巳时请准点到正一殿前殿领赏。好了,大师伯话我已经传到了,就不打扰你俩了!”
目送韩梦离开后,祁子源只觉得方才韩梦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但又说不出哪儿古怪。正想着,陈矜月忽然跟他告了别,说自己要先回去了。于是两人分手,各自回宫,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