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孩子只有一只拖鞋
废弃的木料堆满平板车
他父亲满面愁容
形同枯木
他们要去建筑一个家
或者为富人运输
他弯下腰把车推过沙砾地
年轻人双手抱胸在欢笑或死亡
而他如尘埃
命如尘埃
孩子穿一条红色裤子
上身的白色T恤
不，可能是灰色的
如煤球饼般多洞
他爬上三人高的鸡棚
扔上去一个塑料罐
那是个宝库
存有他们四姐弟的一切
他突然躲到门后
蓝色的七平米铁皮房里
还有什么秘密？
在高架桥下乞丐先生们派出斥候
如果你伸手给钱
会有一万孩子围上来
刚学会走路的小女孩
趴在泥地上看父亲挖掘水沟
还有一样头发打结的母女伸手乞讨
印度的故事层出不穷
它幅员辽阔
历史悠久
又混乱神秘
二
埃洛拉石窟里曾经住过高僧、先知或神婆
Ajanta的石窟藏了几百年
今日它们都已残缺
湿毗神梵天和佛祖像
有人说它开凿了六百年
可毁掉只要一宿
文明和野蛮
只是古斯塔币的两面
蒙兀儿人来过
阿拉伯人来过
英国人也来过
荒废的清真寺古城墙处处可见
没人去考证谁住过谁毁掉
只有泰姫陵像个巨大的假面
阴影覆盖大地
印度人英印混血阿拉伯人藏族人
如同一人
这里是梵歌之地
众生如一
三
凌晨五点阿訇的祈祷在城市响起
一些狗也在吠
每晚的七时也一样
唱吟如神曲
他们有太多的神
神就是他们
苦行僧执杖而行
白发老妪盘坐于闹市
黄袍僧人低头冥想
教士的黑服耀眼
在某个转角
还有一身伊斯兰长袍者匍匐
信仰在贫瘠的土地发芽
比蒲公英飞得更远
比无花果树扎根更深
印度大地包容如大洋
四
它难以理解
如天空理解不了大地
如夏荷不解冬梅
泰戈尔和奈保尔也浩叹
它如香料般迷人
又如它般莫测
贫穷虚弱无所事事
友好傲慢肮脏自洁
夸张胆怯目空一切
诚实虚伪平等特权
纱丽是块愁结的布料
印度何尝不是？
它是庞大的象
又将终结于笨拙
2016年1月26日于印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