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兰·伊斯雷博士和吉奇·阿斯特罗医生坐在湖边小屋一楼,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黑色的雨,每一滴黑雨落入湖水中,就仿佛是墨汁滴入湖中,让那湖水变得更深了一些。
伽兰能明显地感受到气温比他们刚来到这星球时要来得冷了,昨天夜里的温度甚至降到了零下四十度,湖水冰洁发出咔嚓咔嚓声。如果天气再这么冷下去,他们夜里就必须生火睡觉了。
隆隆的响声不绝于耳,也许沙漠上正有一场风暴呼啸着过境,从东方来的杂乱气流将树林刮得哗哗作响。无论是日渐降低的气温,还是愈发频繁的沙漠风暴,都让伽兰深刻地认识到一点:艾尔德万的季节正在变化,而真正的极寒还尚未到来。
此时,他和吉奇医生各自拿着马克杯,喝着杯子里的热茶。在这日益寒冷的日子里,能端着烫手的马克杯享受热茶,也可以说是一种安慰吧。
“她就这么不见了?”
医生点了点头,“船舰中部和尾部的通道已经被风沙给堵死了,那么从克林普号出去的通路只有一条,也就是你站岗的那条通路。”他接着说,“你确定没有人从你的身边溜出去吗?”
“没有……我想是这样。”对此,伽兰并不那么确定,当他和阿兹哈尔对峙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身后的通路上。“有没有可能,她还在那船上,只是她不肯和我们一起走,所以躲在了某间船员舱里?”
“谁知道呢。果真如此的话,也是她的选择,就让她这么去吧,我可没指望她会付手术费。”医生耸了耸肩,“话说回来,你能修好这个吗?”他边说,边将从医疗兵科佩斯身上找到的百年条递给伽兰,他一回来就尝试打开百年条,系统提示音却重复着:数据损坏。
伽兰接过百年条,“我可以试试。”他说,“毕竟这和军用电脑不一样,加密程度没那么高。”
“如果我们能解密那台军用电脑,或许我们就能知道他们究竟在东边的沙漠里发现了什么。”
伽兰微笑,“医生,看来你对这颗星球的秘密充满了好奇。”
“相信我,当你看过那个恶心的长着触手的黑瘤之后,你一定会理解我当下的感受的。”
他们从沙漠回来之后,吉奇医生立刻将那个装着从卡斯妲莉亚身体里取出的异物给伽兰看,根据他的推断,这个异物应该与那个袭击他的东西是处于不同发育阶段的同种类生物。
也就是说,如果放任卡斯妲莉亚不管,如果黎明队长没有把自己给炸飞,如果卡姆没有被“执行者”处决,他们最终都会可能会变成医疗兵科佩斯那副模样吧。
“说说关于他的事吧。”医生说道。
“谁?”
“你的同事。”
“哦,你说阿兹哈尔。”伽兰反应过来,“我不喜欢在人背后说坏话,这么说吧……我从小就认识他了,他的性格一直不太讨人喜欢。你对他又是怎么想的呢,医生?”
医生摇了摇头,“我在船舰上从没碰见过他,他也没来找过我,要不是你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我平日里很忙,医疗舱里总是挤满了人,小混混们喜欢编出各种各样的理由问我讨些具有致幻副作用的药品,要分辨出来他们谁是真的有病确实花了我不少时间。”
“真的吗?”伽兰瞪大了眼睛,“你同意他们在岗位上嗑药?”
“其实倒没那么严重,我对开出去的药还是知道轻重的。”他说,“何况,一点小小的幻觉和远航抑郁比起来,真的称不上算是有什么危害。”
这点医生说得没错,那些犯了远航抑郁的船员一旦做出极端行为,那么整艘船上的人都要跟着遭殃。
“总之,我们曾面对的两个人都凭空消失了。”医生笑道,“或许消失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或许如此吧。”伽兰朝医生举了举杯。
“哦,对了,你正好提醒了我。”医生恍然大悟似地说道,接着站起身,打开背包,从里面抽出一瓶“杰克·丹尼”威士忌。他拧开瓶盖,闻了闻,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他先给伽兰的茶杯里倒了一盎司酒,又给自己倒了些,然后举起这由英式早餐红茶和廉价威士忌混合而成的饮料。伽兰随即举起马克杯,碰了碰医生的杯子。
“向克林普号致敬!向印第茅斯号致敬!”
“敬远征队!敬求生者!向生命致敬!”
酒精饮料让伽兰浑身发热,那天夜里他睡得异常香甜。他不知道,在他做梦的时候,一场雪笼罩了艾尔德万的夜空。
第二天早上,伽兰醒来之后发现从屋外射进来的阳光白得刺眼,他推开小屋的门,屋外一片银装素裹的样子,湖水已经完全冰洁,被子似的白雪覆盖在湖面上,月牙形的湖变成了一整块白色空地,连接了两岸。
再看那两头焰纹兽,原本毛发蓬松的身子上积满了雪,看起来肿肿的。它们一改身为猎食者的凶恶面貌,此时宛如两只巨大的雪狗,只有八字眼睛和赤阳的红色灯笼裸露在外边,样子十分滑稽。
要不是一阵冷风吹得伽兰直哆嗦,他或许真的会仰面躺在这积起的雪堆上弄出个雪地天使的图案。那阵风实在太冷了,吹得他觉得脑浆都要冻住了。
他赶忙回到小屋中。事实上,他在还在机舱营地的时候就对这可能到来的寒冷天气做了准备。他把几块储油罐碎片打成薄片,再弯卷起来,做成一个小油罐子。接着,他在里面灌上飞船燃料,用破布捻成灯芯,再用打火枪一点,就能燃起连续三天都不会熄灭的绿色小火苗。
他还用敲出洞的金属做出外壁,再用皮毛将过烫的金属外壁包起来,挂在胸口,就做成了一个便携式防风热炉。先前他试验的时候,这火炉有些太烫了,但在这种极寒天气里,温度刚刚好。
就在他对自己的小作品得意洋洋的时候,他听见吉奇医生在二楼呼唤他,他爬上梯子,发现医生正握着步枪,透过高倍目镜凝视着某处,他的表情有些严肃。
“我们有伴了。”他说着,让伽兰到他的位置观察,这时,伽兰看见了三个身影,他们正在湖的对岸,迈着艰难的步子,向小木屋的位置走来。而他们身上的制服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幸存的印第茅斯船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