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兰·伊斯雷所处的房间呈现圆形,在圆形的两个远端,山洞般的入口连接着通路。伽兰背对这来时的路,面朝另一侧,等待着即将从那里出现的寄生体。
大约90秒后,两个紫色的小点果然出现了,它们飘动着,仿佛迎风摇曳的火烛,悄无声息地向他靠近。
不一会儿过后,紫眼寄生体从山洞里钻出,它巨大的身体几乎填满了整个洞口。在它头部的人形就像个赘生物似的无力晃动着,与那孔武有力的手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之后的一幕令人作呕,那人形的一旁出现了许多大小不一脓包,这些脓包相互靠近,转而凝成一个巨大的脓包。那脓包透着蠢蠢欲动的包裹物,它越胀越大,直到爆破。随后,裸着半身的莱尔出现在原本脓包的位置,他像刚刚起床似的伸了个懒腰。
“找到你了,好朋友。”伪莱尔嬉笑着说,“你的棋子去哪儿了?哦……你该不会以为把它藏起来我就没法赢你了吧?”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事关这场比赛是否公平。”伽兰说,“按照规定,场地应该对每边玩家平等,但这座塔是你召唤出来的,我想你从一开始就比我更了解它的构造,我说的没错吧?”
“完全没有的事。我只是想着要一座塔,它就出现了。拜托,我只是个厨子,又不是建筑设计师。”他接着说,“哦……真是够了,我受够了这种猜忌,你可真是个烦人的家伙,伽兰·伊斯雷。”
紫眼寄生体猛地跃起,速度惊人,扑向伽兰。
而之后的事情尽在伽兰的预料当中。
随着一声巨响,那重锤不偏不倚地砸中了紫眼寄生体,黑色肉团上瞬间被砸出一个深坑,伪莱尔和远征队员的人形则瞬间消失在重锤之下。
看来,伪莱尔确实对这塔的内部结构一无所知。
“谁说陷阱不能被当作武器使用呢?”伽兰喃喃自语道,他没有掉以轻心,接着下达指令,他所控制的那头寄生体从阴影里一跃而出跳到了重锤旁。它高举的手臂捏成一个巨大的拳头,猛地向敌人的身体上砸去。
那拳速非常快,像打桩似的落下,咚咚咚咚,鼓点似的敲击声在这圆形的空间内不停回响。它的拳头每一次落下,都能看见泥浆似的体液从紫眼寄生体身上飞溅出来,很快周围的墙壁、地面都溅上了黑色粘液,被锤击的地方则变得面目全非。
重锤加重拳,在这种威力的进攻之下,胜负应该早已分晓。但伽兰没有松懈,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进攻足足持续了整整两分钟,直到一声破裂声响起——地板被打穿了,圆形空间的地面中央出现一个坑洞,紫眼寄生体像团烂泥似的滑落进去。
它死了……伽兰想到,没有问题的,我赢了。
令人窒息的安静在空气里蔓延。
他喘着粗气,心脏的猛跳让他产生进攻还未停止的错觉,刚才的紧张感使他几乎忘记了呼吸。虽然棋局结束了,他胜利了,但总有种空虚感萦绕在心头。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寄生体的相连对他的精神产生了负面影响,还是因为,这最终一局的胜利来得太过轻易。
现在……我又该怎么办?他望着自己那头寄生体问道,“你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寄生体当然没有回答。
伽兰决定,再做最后的检查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已经在这地下空间耗得太久了。他又渴又饿,十分疲惫,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调整休息。
他走到那坑洞旁,低头望去,那洞里一片漆黑,泥块落下发出空洞的回响。
伽兰凝视着那黑暗,不祥之感击穿了他的心脏,是的,这一切远还没有结束。
一片漆黑之中,他看见紫色的火焰再次点亮。
伽兰下意识地后退,还好他的反应够快,因为半秒之后,那黑色的手臂像井喷的石油那样从那坑洞里伸出来,狠狠地拍在伽兰原来所站的位置。接着,以那掌根为支点,巨大的黑色身躯缓慢地浮现在坑洞洞口。
那人形的双眼再也不是无神地望向某处,紫色的火焰熊熊燃起,那双眼睛里透着真实的愤怒。而在一旁的伪莱尔,则支离破碎,一副死相了——伽兰刚才的攻击没有杀死敌方的寄生体,反而杀死了伪莱尔。
这只寄生体自由了,接下来的行动,都是出于他自身的意志。
那黑色巨臂向他挥来,他下令让自己的寄生体挡在两者中间,替他吃下了这一击。两只巨拳碰撞在一起,发出震天动地的闷响,随即两只寄生体扭打在一起。
体型上的差距让伽兰一方渐渐败下阵来,战局的天平不断向紫眼寄生体那一侧偏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逐渐变得残暴而血腥,双方的对战也从最一开始的对打,变成了纯粹的虐杀。
粗树干似的胳膊无情地横扫,那是不输给重锤的力量。它的手臂是鞭子,它的手腕是利剑,它的拳头是铁锤,它本身就是个暴力的集合体。
而与之相对的,伽兰一方寄生体则只能被动防御,它弯曲着胳膊护·着身体,接下一下又一下的凶狠攻势。它就像是个被欺凌的小孩,被大孩子们逼在角落里围殴,用手护着头,没有一丁点儿还手的余地,它败下阵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年轻的人形在尖叫。
“停……下……”
“求……求……你……”
那尖叫声如此痛苦。
一分钟后,伽兰所控制的那头寄生体不动了,紫眼捏住对方的那条胳膊,像拧断虾头似的将它拧断了。黑泥从肢体的断裂面喷射而出,塔的内部下起了黑色的雨,紫眼人形的下方裂出一条口子,从那口子里露出牙齿红褐色的口腔内壁。它开始啃咬伽兰的寄生体,黑色的躯体被撕碎、被咀嚼、被吞咽,就像在吃一块黑色的面包。
伽兰·伊斯雷嘴里发苦。
他只剩下一件事要做,那就是逃跑,紫眼睛是不可能放过他的。他扭过头,惊讶地发现身后的洞口被堵塞了。
黑色的泥块将原本就狭窄的通道路口堵得满满当当,肯定是刚才双方扭打使得那些泥块松动落下。就像伪莱尔所说的,他不是建筑师,黑塔也未按照建筑力学原理来进行构筑。它就像把小孩随手捏的泥巴塔按比例放大,一点儿冲击力就能让它摇摇欲坠。
他又看向另一侧的出口,要达到那里,伽兰就必须从紫眼与墙之间的空隙中挤过去,而这无异于送死。
在这充满死亡气息的空间里,伽兰·伊斯雷已无路可逃,紫眼睛抬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就是在告诉他:你就是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