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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二十五,魂迷见山堂

谢芜菁从老丐那要来了兑制酒水的材料,自己兑了一大坛子,两人旁若无人的这样喝着。谢芜菁仍穿着当日的“野人袍子”,看上去和乞丐差不多,再加上闷头喝酒,所以也没人注意她。两人喝至半酣,谢芜菁方又问起了“司空辇”那个问题,老丐因道:“姑娘,你昨日听到哪里?”谢芜菁想了想,道:“我只听到另一个老丐说什么:‘吕成风背负着魔门的一个大秘密……’然后就泄露了行藏……嘿,若非我内力全失,谁能那么容易就让人发现了我。”

老丐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说这话的是冯师弟。”老丐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听了这些,自然知道崔彦这个人了。”谢芜菁点了点头,老丐喝了一大口酒,长叹一声,“你可知道,他曾是老叫花我的结拜兄弟。”

谢芜菁闻言怔了怔,淡淡笑道:“那你这也算是结交邪派妖孽了。”老丐不理会谢芜菁的揶揄,继续道:“我虚长他几岁,算做他的大哥。你要知道,魔门中人身份隐秘,我们结拜之时,我并不知道他是魔门的人,我当时也不是叫花子,只是和丐帮过从甚密而已。那时我们不但是酒友,棋友,还最好谈玄论道。而他颇有一些奇谈怪论让我很是好奇,便问他这些谈论的出处。他先是不肯说,后来不小心让我知道了这些话都出自于魔门的不传秘典《战神宝典》中的《全阳卷》,这时我才知道他是魔门中人。姑娘应该知道,这魔门和武林正道的恩怨,早可以追溯到汉朝的建安年间,这其中的曲折是非,谁又能说清楚?老叫花我虽然不是拘泥之人,可毕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本想和崔兄弟恩断义绝,谁知这一节被大江帮知晓,他们是七大帮会的盟主,半个江湖都听他们的号令。他们寻到了我,让我借机套出全阳卷,我当时虽然不愿如此,可是一来因为大江帮威望甚高,我不好反对;二来因为正邪之别,难以推辞,便答应了……”

“他会将这等秘密之物借给你么?”谢芜菁忽然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

“倘若我直接要,他当然不会给。”老丐笑道,“可崔彦他好喝酒,酒醉之后就什么事情都难说了。老丐我用计讨来了半本《全阳卷》,虽然无甚用处,对大江帮那边也能有所交代。谁知大江帮他意不在这半本残卷之上。他们设法将这事情传与魔门知晓,魔门当然认为崔彦是故意出卖门派,这才因此有了后来的事情。崔彦不愿意杀我而证明它对魔门的忠心,他的同门师兄石越便奉命要将他铲除。石越不愿同门相残,便提出两人比武一场,输的自行离开中原,永不回归。想不到大江帮指使百花门暗中下了毒,石越反被崔彦所杀。”

老丐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往事,颇有些口干舌燥,便又喝了几大口酒。忽觉得头有些晕晕的,只道了一声:“今日的酒有些奇怪……”便一头倒在了桌上,醉的不省人事了。

谢芜菁还想笑老丐酒量不行,忽觉得自己也感觉不大对头——难道这酒中被人暗暗下了药不成?她刚才太相信老丐,并未怀疑这酒中有何异样,现在想及此处,果然头昏沉的难以控制。起身没走几步,便软在了地上,失去了任何知觉。

她刚倒在地上,风来客栈之内的其余所有人便同时起身。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袍,头裹着青布头冠的少年缓步走了出来。这少年看上去刚刚及冠,并不显得如何高大健壮。他从人群中穿过,对左右毕恭毕敬的表情早就习以为常。

少年走到了谢芜菁身边,单手就将谢芜菁扶在了怀里,直到此番才略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沉重,打扮的也这般不干净。”说着复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将他们俩扶走,好好伺候那姑娘,不许有半点闪失。”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风来客栈,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左右手下一眼。

谢芜菁虽喝了很多酒,药性深入五脏六腑。幸而这并非什么毒药,只是稍微厉害一点的麻药罢了。她能感觉自己在恢复神智,可是就是感觉浑身找不到力道,无法动弹,甚至连睁开眼睛都无能为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雅宜人的香气,耳畔朦朦胧胧地听到一些声音,飘渺而遥远。不过身上的触感却清晰如也:她先是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被脱了下来,然后被温水细细的擦着身子,然后又被裹在了一身轻柔且优雅的衣袍之中——她之所以感觉优雅,这也是问道了这些衣物上细细熏染的香气。

这香气中有镇静安神的作用,谢芜菁感觉现在的自己即便想发火都无火可发,想生气都无气可生。这股香气中是否有去人武功的效果,就不得而知了。可她现在本来就没有内力,对方还能怎的?

管他的,走一遭看一遭,先弄清这些人是何来历再说。

可是这伙人似乎全无恶意,将她安置在一张极为舒适的大床上,就再也没打扰她。谢芜菁在香气宜人的氛围中,竟然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待她幽幽转醒之时,香气早已散尽,谢芜菁只觉得心中烦躁的很——偏偏全无气力,除了手脚已经能够自由动弹之外,若论是功夫,此时是半分都使不出来。

她慢慢的坐起身子,先看到的是披着帐子的床榻,帐子厚的很,完全看不到外面房间里的模样,帐子之上绣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鸟鱼虫,华丽的紧。

她身上盖着同样精致华美的被褥,她将被褥掀开,借着床榻一侧的铜镜,这才发现自己果然并非赤身裸体,她身上穿着在她看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的衣裙——水白色的缎子裹着她曼妙的身子,几层轻柔透亮的薄纱掩着丰润的胸脯,若隐若现;长发雪瀑似得披散在身后,闪闪发光;自己身上的文龙却被掩盖在这层轻纱之中,显得颇有些狰狞可笑。这是这个世界的女人的衣服,似乎还不是一般人能穿得上的。可是在她看来,这身衣服既不舒适,也不雅观。

这样幽幽的坐了一会,她听到了帐子外面有脚步声转进房间里来,忙重新躺下,装成自己还未醒来的样子。不一会,便感觉帐子被打了开来,透着薄薄的眼帘,她能感觉到外面昏黄的烛光——原来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先是一人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地上,随后谢芜菁感觉自己身边坐了一个男子,身上散逸出来的又是那股熟悉的香味。这男子轻柔的用指尖触碰着她的脸颊,拨动着她的长发,一会才道:“妍梦,你好好照顾着这位姑娘,待她醒来后给她点吃的。”一边叫做妍梦的姑娘轻柔的应道:“是的,公子。”这声音倒是如清泉一般清澈悦耳。

这身边的“公子”也并没有做什么,在谢芜菁身边坐了一会便出去了。那个叫妍梦的姑娘并未跟着出去,反是轻轻坐在了床头,陪着假装沉睡的谢芜菁,看起来全无离开的意思。这会谢芜菁装不下去了,便假装打了个哈欠幽幽转醒。她刚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个身着草绿色可爱的裙子的女子,脸蛋说不上漂亮,但偏偏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她甜甜的冲着谢芜菁笑道:“你终于醒啦。”

谢芜菁一见这姑娘便颇为喜欢,可此时此地真情不晓,吉凶不明,哪里理得了这些旁枝末节,她并未坐起来,只躺着对着身旁的妍梦道:“这是何地,姑娘是何人?”

妍梦轻声道:“这里便是见山堂,我是公子的婢女妍梦呀。”

谢芜菁又道:“见山堂是何地?公子是何人?可否将这些有的没的一气说出来?”妍梦闻言,噗地一声笑了:“姑娘莫急,先让妍梦服侍姑娘擦洗身子,再慢慢将事情说与姑娘听。”说着扶谢芜菁坐了起来,将地上的一桶热乎乎的水提在跟前。谢芜菁因皱眉道:“何必如此麻烦,你们不是帮我洗过一次了么?还有,我原来的衣服去哪了?这衣服我穿不惯。”这话说来,倒不太像是被别人迷昏了强拉到这里的,倒有点这见山堂上的贵客的感觉。

不过妍梦却没有丝毫将谢芜菁当做阶下囚或是贵客的感觉,反而好像谢芜菁就是妍梦的主子。她不等谢芜菁分辨,先脱去了谢芜菁白色的长裙,再一层一层的解下谢芜菁的胸围,一边道:“姑娘,你那张兮兮的袍子早扔啦,姑娘你那么漂亮,穿成那样不是暴敛天物吗?”谢芜菁本不想擦身子,可是现在完全没有气力,左右擦澡也不是坏事,所以也懒得拒绝,更是十分配合的俯卧在床上,一边让妍梦擦着自己的后背,一边道:“我可没问那件,我是说我包裹里头的那身黑色的袍子。”

妍梦闻言,道:“那件啊,公子差人洗去了,现在应该正在熏香吧。”谢芜菁听罢,心想这哪家的公子,难道有洁癖不成?正想着,却听妍梦接着道,“今日之事,姑娘一定颇为不解。这一节请姑娘放心,明日公子自会亲自和姑娘解释。这见山堂是我家公子的私人宅院,姑娘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便是了。”

妍梦这般说着,一边让谢芜菁翻过身来,细细的擦拭她身体的正面。谢芜菁一边享受着妍梦的服侍,一面端详着妍梦的面容。一时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妍梦长得并不算美丽——谢芜菁经过仔细的端详,确信了这一点。可是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和她迷人的小酒窝,却给了她的脸蛋与另外一种魔力,让人看着很舒服,很难对这张脸蛋的主人生气。

谢芜菁虽然是个女人,可看着这般讨巧的脸蛋,仍是一心的欢心,只想用手在妍梦粉扑扑的面庞上捏一捏。谢芜菁不习惯女人服侍她,可是此时此刻却没有半分的别扭的感觉,甚至舒服的连满腹的疑问都忘了向妍梦问。好一会,妍梦帮谢芜菁擦完身子,将另外一件衣裙披在了谢芜菁的身上,这才听见谢芜菁问道:“我昏迷了多久?这见山堂距离交河有多远?这些问题你能回答么?”

妍梦淡淡的笑了笑,摇头道:“这些问题姑娘还是明日去问公子吧,妍梦不知道姑娘是什么时候被人迷倒的,自然也不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啦。”

谢芜菁闻言,心想这见山堂的具体位置,想来这个妍梦也说不清了。便点了点头:“也罢,我这里很好了,你下去吧。”说完,她想走出这房舍,看看这所谓的见山堂到底是什么模样;却被妍梦一把拦住:“姑娘还是坐这里,莫要走动。公子说了,姑娘身上熏染的香料是一种奇药,能够将姑娘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疤都去掉。可只是一节,千万不可乱动,需要休息足了十二个时辰才可以走动呢。”说着提起地上的水桶,道,“姑娘在这里坐着,待妍梦去拿吃的来。”说完,便轻盈的走了出去。谢芜菁见她提着这满满的水桶也毫无吃力颠簸的感觉,显然也是身负武功之人。

一会,谢芜菁吃了妍梦送来的饭食。三四小碟子装着些精致美味的菜肴,外家一碗小米和一碗羹。烹调的不可谓不细致,可谢芜菁却觉得一点都不解决问题。何况吃饭却没有美酒相配,这更是让她觉得兴致寥寥,吃完了东西便歪在床榻上继续休息不提。

本来,按谢芜菁昏迷了大半天,又睡了好一会觉,此时应当毫无睡意才是。可是这房间里四处都是荡悠悠的芳香,实在让人精神不起来,谢芜菁刚合上眼不久,便又睡着了。

这次一觉醒来,她发觉自己已经不再房舍之中——床榻还是那个床榻,可是四周却好似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亭子,亭子位于小山坡的顶上,四下一望,四周尽是重重屋檐楼宇,再外面便是苍苍茫茫的群山和寒林。

她坐起身子,发觉床榻并没有被移动的痕迹——她再如何被迷香迷住,也不至于自己睡的床榻被搬走了,睡在上面的自己却毫不知情。这“亭子”原就是昨日的房舍,只是被拆去了四围,换上了清雅的纱帘随风飘舞。

尚未回过神来,却忽听得自己身后传来一声轻柔幽彻的少年男子的声音:“姑娘醒了。”忽然听到这种幽幽的、软软的声音,谢芜菁不由的浑身一哆嗦——这完全是没有理由的,无关害怕、无关激动、当然更无关寒冷。

谢芜菁脑中思索片刻,便听出这声音是昨夜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公子”的声音。

——好一个“公子”,谢芜菁心中警觉:能站在醒来后的自己身边,而让自己全无感觉,可见光凭轻功和内息功力,此人便绝不可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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