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平见谢芜菁如此搪塞,也不再问,只是淡淡笑道:“谢姑娘多心了,说了今日出来只是游山玩水,自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谢姑娘知不知道这山为何名为青云山?”
谢芜菁道:“我也曾听人说过,说是因为此山位于大漠边缘,从北方南来的商旅,看惯了黄沙大漠,忽然看到这绿葱葱的山,如青云一般,故而得名。难道不是如此么?”江野平听了此言,呵呵的笑了起来,摇头道:“是有这个说法,不过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罢了。这青莽莽的山头,说是像青云一般,可是这也是先有其名,后才有这般想象。”
谢芜菁心想,这番话总不会是随口说起,倒要听听这江公子要如何借题发挥,因道:“既如此说来,芜菁倒是愿意听听,却不知此山是何故得名。”
江野平不急于回答,只是加快马蹄,指着前方一处最高的山岗道:“那里便是青云峰,我们去那看看。”谢芜菁少不得紧紧跟着。又走了一会,马已经走不上去了,两人便下了马步行。两人轻功都颇不俗,不一会便来到了青云峰的顶上。眼前的景色谢芜菁再熟悉不过了,她没想到自己如此快的就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谢姑娘,你看那边。”
谢芜菁正自出神,忽听江野平这样道,便顺着他手指之处望去,却只见到青岗一片连着一片,高山的草原以及松海颇令人心旷神怡,却并不知江野平指的是什么。
江野平见谢芜菁没有反应过来,笑道:“青云山之所以得名,和那一片山峦有莫大的关系。可惜此时时节不对,看不出缘由。”
谢芜菁少不得问道:“什么缘由?”江野平淡淡笑道:“我其实也没亲自见过,这些都是听家父说起的。据说青云山不同于其他山,每到夏日三暑天,午时过后,青云峰望西的一片山峦处会腾起一片青云,从山脚下一直升起来,直有数个时辰方散去,这便是青云山名字真正的由来了。”
谢芜菁听了此话,心里颇不相信,只因其太过于玄幻缥缈,因笑道:“若换做别处,午后时分腾起云雾,下一场雨也是有的。此处干的很,如过天天都能腾起这样一股云雾,这倒真是奇事一桩。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才会有这般奇景。”
“这说法就多了。”江野平道,“最荒诞不经的说法是山中住着一个山神,每到三暑天的午时就施法给青云山带来清凉之气。还有的说法是山中有神仙,这些说法究竟也是一般的不可信。还有个最为奇怪的说法,说是这片山的地底下有一个地宫岩穴,每到三暑天便会从岩穴之中腾出无名地火,这青云便是无名地火所幻化的异象。我思来想去,也就这个说法有些可取之处。”
谢芜菁听来听去,开始时听到那些山神鬼怪的说法,只觉得乏乏的,心中想着这些话莫不是江公子编派出来哄自己的,否则为何吕成风决口不提这些事情呢?听到了后来,心中恍然大悟,这岩穴和丐帮口中念念不忘的“五行洞府”岂不是若合符节?想来着江野平来此处,无非也是为了这个。想到此处,她不由淡淡笑道:“依我说,这最后一个说法也荒诞不经,地底下哪来的那么大的火,还能烧出青云来。若是有那么大的火,还不把整个山头都烧了不成?”因这样笑一笑,敷衍了过去。
江野平也不知是知道谢芜菁在敷衍,还是信以为真,只笑道:“谢姑娘此话说的就不对了。你可知我们脚下这大地,究竟和我们人体一样,也有真气内力,也有穴道经络。这岩洞,便就是其中的一处穴道无疑了。”谢芜菁闻言,略有些沉思,忽然笑道:“这说法倒也新鲜。只不过仔细想来也未必没有道理。可是究竟如何,谁又能知道,难不成为了试出这大地有没有经络穴道,还得试着去点穴不成?”说完,不再留心于西边的那一片山峦,放眼北望,目光所及还是青云寨的方向。
江野平见谢芜菁对自己的话题不感兴趣,变闲扯了一些有的没的,渐渐的两人有些乏了,便动身回程。
却说妍梦等得江野平和谢芜菁两人出园后,一刻也没有停歇。先是分派各处下人按着日常的定规清扫园内各处,又唤来闲暇人手一并清点圆内的物事。等众人忙成一团的当口,她悄悄地将白长老的手杖和酒壶,连同丐帮长老印牌,一并带往园子外稳妥处收着,还转往园内来。直到晚间,众人刚刚忙碌完毕,江野平和谢芜菁又回来了,妍梦又忙不迭的迎了出来。
二人刚进见山堂,谢芜菁早显得劳累不堪,江野平也就不再烦扰,辞别了谢芜菁,便让妍梦依旧带她回去歇息。两人一前一后转过几个回廊,谢芜菁立马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她细细观察,见左右都没有人,便轻声对着妍梦道:“妍梦姑娘,你准备的如何?我们何时能够动身?所剩时间不过六日了。”
妍梦只是摇了摇头,一直走到九宫八卦阵的半道上,才略微放缓了步子,和谢芜菁并排走着,一面轻声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谢姐姐你不要着急,且歇息一日,后天你便向公子提出辞呈,他到时有事不能脱身,你便推说自己久留此处,已经十分无趣,坚持要走。公子无法强留你,又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脱离了他的掌控,便会命我跟着,送你一程。到时我们便可以自由行事了。”
谢芜菁闻言,自然觉得无不妥之处,便不再多话,且按着妍梦的意思又歇息了一日。到了第三日,便向江野平告辞;江野平自是挽留了一阵,怎奈谢芜菁坚持遇东行往关内去,江野平也没有理由强留,果然便唤来妍梦,对她道:“妍梦,谢姑娘不熟悉路径,你带着她一路东行,以免迷失了道路。”又还想安排一些弟兄充作保镖相与护送,谢芜菁连连推辞,江野平无奈,便给了谢芜菁一把金刚锻打的长刀,以做护身之用。谢芜菁谢过了江野平,便收拾了行李,和妍梦一道出了园子,一路顺着大路往东去了。
两人骑着快马走了一夜,谢芜菁眼见得早已出了群山,妍梦却并不往官道上走,反而又回头钻进了群山之中。两人顺着山道往正东方走了数十里,转而向南。谢芜菁凭感觉应当已经进入了青莽山的地界了,妍梦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是继续往前一路前行。又走了数十里山路,前方的山势一路走低,颇是陡峭险恶。
前方走去一路小道,寻不着一个酒肆,一并连个喝水的地方都没有。谢芜菁走的一路口干舌燥,虽然忍着也没什么打紧,可是总是不停的往两旁张望,只想看到一处能打酒喝的地方。可一直走到黄昏,连半个茅草屋都没看见。
天慢慢沉了下去,眼看着路径都要看不清了,谢芜菁才问妍梦道:“妍梦姑娘,今日晚上你我幕天席地,露宿不成?”妍梦方笑道:“往前走数里山路,能寻到一处破庙,你我可在那容身一夜。”
谢芜菁闻言,点了点头,又道:“这条小路早已过了青莽山了吧?我们为何还一路前行呢?”妍梦少不得解释道:“话虽如此说,可是我们究竟不晓得丐帮密坛在青莽山的何处,况且现在进去没头没脑的寻找,也不是个办法。少不得先找个地方住宿一宿,来日再想个办法打听方位。”
话说这,两人马蹄并不稍有减缓,不多会便来到了那处破庙。谢芜菁看了这庙,并不是自己熟知的那些庙宇的制式,沿着山坡有一间大大的白色平房,后面立着一座掉了灰的圆塔——这原是西域吐蕃人的土寺,因战火和迁徙,早已荒废不用,因此里面冷冷清清。谢芜菁一路走进去,里面各处都铺着厚厚的尘土,墙垣也有些残破,却仍不失整齐。整个寺院也没有多大地方,经堂之内也并无佛像,却有一个隔层,看来是以前藏经之用。
谢芜菁将两匹马藏在了寺院后面的角落里,牢牢的拴着。回到经堂之内,之前妍梦早就把所有东西都收在了阁楼上,她也少不得爬了上去。只听妍梦道:“这里不漏风,晚上不会觉得冷。况且如果有人进来了,一时半会也看不到这里有人。”两人因各自收拾,谢芜菁腾了一个舒服、无风的角落给妍梦,细细的铺上垫子;自己却缩在一处靠外的、较为别扭的小地方。两人随意吃了点干粮,便早早的休息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芜菁闻得有人从外走了进来。听脚步声大约有四五个人左右。她心想左不过是过路的行人,又见妍梦睡得沉沉的,因此并不十分在意;只是仔细的侧耳倾听,时刻注意他们在做啥。
过了不多会,只听经堂之上响起了篝火的“噼卜”声,将室内烘的暖暖的,一并连谢芜菁这里都感觉有些舒适。这些人似乎也懒懒的坐在了篝火周围,不再听到四处走动的脚步声。
一时这几个人慢慢言语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闲扯着。谢芜菁听了一会,并不觉得有何趣味,刚有些懒懒的,却听到其中一人道:“你们听说了么,我们丐帮的白长老,数日前和魔门的司空辇有过一次比武。此后白长老就再无音讯。你们说白长老会不会有危险?”
谢芜菁听了这话,知道下面坐着的是丐帮弟子,立马来了兴趣,仔细的听着,只听另外一人忙道:“快别瞎说,白长老武功如此高深莫测,且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哪里会着魔门妖孽的道。”
此言一出,立刻有几人点头响应。众人在火上哔哔啵啵的烤着什么,飘来一股肉香,直让谢芜菁津液直流。好一会,又一人道:“不过此次临近青莽山大会,为的是商议立帮主的大事。如果真有魔门妖孽想要从中捣乱,却定会选在这个时候下手。你我也不能不防啊。”
另一人道:“秋师弟说的很对。我听说魔门此番为了今日轰动江湖的五行洞府一事——对了,魔门内部似乎称作‘五行神殿’的,也有众多高手聚集于此地,听说曲葑都要亲自前来。”
众人说道魔门和曲葑,有是一阵怒骂之言辞,之后肉似乎烤好了,各人各自吃了一会,其中有个完全没有说话过的声音才淡淡道:“刚才风师弟说的没错,道上的确有传言,白长老此番恐怕有些不妙。”
他这话说出口,众人都是纷纷相问:“你且说说,白长老为何不妙,你是如何听来的?”那人因慢慢道:“这话,我也是……”
话才说出口,外面似乎轻轻的又走进来一人。谢芜菁光凭此人的脚步声,即可判断出此人的武功远在底下众人之上。她忙暗暗推醒了妍梦,让妍梦千万不要出声。两个女人在阁楼上屏声静气,暗暗的听着底下的动静。
只听底下那些人愣了一阵,纷纷道:“冯长老。”谢芜菁心中暗惊:这莫非就是当日发现了自己行踪,逼得自己逃窜的那个冯长老?如果真是他,那自己却得十二分的小心。妍梦闻言,自然知道冯长老其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只听冯长老呵呵笑道:“你们几个在烤肉吃呢,很好很好,能不能给我也来一块啊?”众人当然不敢违拗,忙递上了一块烤的最香的。冯长老三下两下吃了个干净,笑道:“你们坐下来嘛,继续烤火聊天。”众人迟疑了一阵,才慢慢的又重新开始这个那个的聊了起来。
谢芜菁颇有些郁闷,她郁闷的是看起来这些叫花子不折腾一晚上是不会罢休了。这样自己也没法睡觉——因为一旦睡觉极可能让他们发现自己和妍梦的藏身之所在。而妍梦随身带着白长老的竹杖和酒葫,到时无论自己和妍梦怎么解释,恐怕都是无法取信于人的。
她与妍梦都格外小心,屏声静气,还好底下人谈论之声颇高,再加上篝火声不绝,盖住了她们的气息。却听底下那冯长老忽然道:“弟兄们,我带来了一个悲伤的消息。白长老已被魔门的奸人所害,离我们而去了。”说罢放声大哭。其他众人一时还不相信,可是见冯长老如此,想来自是不错,也放声大哭。那谢芜菁和妍梦面面相觑,皆想不到流言如此快的就传开了。忽然又听那冯长老道:“白长老武功高强,若是和魔门中人光明正大决斗,绝无可能被害。我听人说,白长老是被人下药毒杀的。”如此一来,众人便越发的怒骂声不绝于耳。
这传言中的人,莫非就是谢芜菁自己?
她正自郁闷着,底下却风云突变。只听得一连串凌厉的闷响,一共五声,都是千钧掌力一击将人击毙的声音;其速度的凶猛根本不及反应,这五个人甚至连喊一声都来不及,就没了动静。而冯长老本人凌厉的出招之后,似乎连片刻都不曾迟疑,片刻都没有停留,转眼间已经奔出破庙很远了。
谢芜菁和妍梦,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怀疑和惊诧,显然两人都是不能理解这一变化究竟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