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就是求道,大道三千不过是虚指,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世间有多少条大道,道书院尚且终其历史都在研究尚不得法……而吕宇信,论的当然是他自己所知的大道,当初深冬的月下,满山开遍了桃花,吕宇信感触最深的应该是生机大道。
广场当中,吕宇信儒雅地盘坐在地,声音不大不小,在灵气的扩散下能保证整个广场内的弟子们都能听清,微笑翘起的嘴角口中蹦出字字珠玑的话语,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风度和优雅……简直就像高配版的夏安。
这是夏安心中的想法,面对吕宇信这个天才同道,难免会让人自惭形秽。虽说夏安并没有自卑的想法,但从理性上分析,不得不承认吕宇信可以在各方面完美地碾压他。
“唉,不过可惜还是听不懂啊。”
夏安足足听了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内,吕宇信在广场中央口不停歇,说的内容倒是能清晰可闻,然而夏安所说的“听不懂”,是关于大道方面。
看看身边的天山剑宗弟子们,大多脸上时而露出欢喜,时而紧紧蹙眉,甚至有的在轻声拍手叫好……夏安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的,这跟境界无关,只是单纯地没什么感触。
这种感觉能理解吗?
若用前世的思维来思考,忽然间冒出一个人说“天地有灵气,人可悟大道,可以修仙”,这人多半会被抨击为迷信者,正好前世的夏安向来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没什么兴趣,这一世同样也是。
听着别人说大道,夏安只会觉得“嗯,文采不错”,而不会觉得“原来如此,我快悟了”。
纵然这一世成为了修仙者,但夏安还是无法感同身受。灵气可以在体内运转,意识可以融入灵气当中内视,但夏安却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而听吕宇信的论道,夏安有一种在听前世学生代表发言的感觉。
“假大空”——夏安对此的感触就是这样,可偏偏其他的修仙者们却恍若受到了醍醐灌顶,一副享受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于是夏安伸手扯了扯五师姐的袖子。
“五师姐,你听懂了吗?”
五师姐此时的神色早已不复刚开始听的时候的轻佻,变得相当认真,并非是在用猥琐的目光盯着广场内的女弟子,而是双眼放空,明显正在消化和理解吕宇信所说的大道。
“这小白脸,有点东西啊。”五师姐称赞道,这是来自一个讨厌吕宇信的人的称赞,可见五师姐对吕宇信所讲的东西到底有多么震撼了,“刚才他讲的生机大道,若是我能融会贯通,我的灵气恢复速度至少可以提升三成。”
“这么厉害?”
夏安纳闷,随后看向身边的陈阿柳……不得了了,陈阿柳居然也是一副沉醉的样子,体内灵气自然而然地运转,而连陈阿柳都能有所感悟,但夏安却不能悟到半点,这至少说明陈阿柳的确天资不凡。
“师弟,你以后也来讲讲道呗,你看这空前的盛况,若是一人一枚灵石作门票,那得赚多少啊。怎么说你也是个天生圣人对不?”
夏安鄙夷道:“五师姐,梦话请在梦里说,你不知道你这样很小气吗?还真传呢。”
“真传就不能说这种话了?你以为我指点天山剑宗广大师妹不要灵石的吗?哼,总比某个拿灵石订修仙日报打发时间的家伙好。”
夏安冷笑道:“之前你跟我灵石五五分账的事我还没说什么呢,现在想来或许是给你给多了?”
五师姐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广场之内忽然之间有一个粗犷的大喝声响起。
“讲得什么狗屁玩意儿!”
整个广场都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吕宇信的声音自然是停了下来,接着便是人群纷纷喧闹了起来,多半是在喊“哪个傻子打扰吕师兄论道”以及“你行你上啊”之类的话。人群空出了一个空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天山剑宗弟子抱着剑站在那处瞪着吕宇信。
夏安和五师姐都很诧异,这家伙身上的制服颜色是剑峰的,而剑峰那群家伙什么都不信不爱,唯独对手中的剑情有独钟,怎么会来这里听吕宇信论道?
答案很快揭晓。
“听说你是道书院的准道子?你我同为筑基巅峰,敢不敢与我一战?!”
好吧,是来找茬的。说“讲得什么狗屁玩意儿”是假,为了激起吕宇信的怒火是真,最终目的是想跟这个传说中的准道子一战。天山剑宗剑峰弟子大多都是战斗狂,听说道书院的准道子在这里论道,过来找茬也是正常的。
可是吕宇信则是稍稍蹙眉过后,便又是淡雅地笑了起来,平静的声音在广场之中响彻:“这位道友,我刚才所讲可有错漏之处?若有错漏,我可与道友一论。”
“什么错漏,你刚才的讲得那些根本听不懂,我天山剑宗唯剑而已!大道?天地三千道,剑道也囊括其内,若你懂剑道,便请赐教!”
吕宇信摇了摇头:“若道友想向我请教,私下里来我自然不会拒绝,但为何挑此时间点在此撒泼?”
络腮胡剑峰弟子冷笑一声:“我看你不爽不行?道书院也不过是与天山剑宗齐名罢了,为何一个区区筑基期的准道子到了我们天山剑宗便可如此招摇?再者,你讲的什么东西?老子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夏安在人群中一听,诧异地看了眼那个络腮胡弟子,没想到居然有跟他一样听了没有半分感触的?还以为只是单纯地挑衅,原来是真的没有听懂才跳出来。
人群都议论纷纷,多半是骂那络腮胡弟子的言辞。
这场景真像是无脑反派跳出来给主角刷经验的,人家好歹是个准道子,但你又是哪根葱?怕不是想借着准道子的地位往上爬一爬,还给自己找了个义正言辞的理由……咦,不对,有点问题。
夏安眉头一挑,眼神扫了扫人群。
一般来讲有人来恶意破坏讲座,也总应该会有老师来劝阻吧,但是为什么那些老师在人群当中藏得一个比一个严实?
夏安的思维转得不慢,一下子又想到了在道书院交流学习小队来天山剑宗的时候,天山剑宗甚至都没有派一个人过去迎接。两者结合起来,事情一下子就明朗了。怕不是天山剑宗跟道书院的关系出了问题,所以派弟子过来搞事吧。
真心低劣。
夏安摇头不已。
五师姐好奇地问道:“夏师弟你脖子怎么了?”
夏安没回答,吕宇信先收了脸上的笑容,对那络腮胡弟子说道:“君子论道,常人论事,小人论人……”
络腮胡弟子上前一步:“小个屁小!先吃我一剑!”
下一刻,一道剑光从络腮胡弟子的剑鞘中迸发而出。这一剑宛若万丈光华匹练,气势直接随着这道耀目的剑光压向了吕宇信,同时裹挟了潮汐般的灵气破开了空气,发出一声气爆声后,接着便是隆隆的声响。
这仅仅是一剑,刚出鞘的一剑,还未达到气势巅峰,却仿佛斩破了阴阳昏晓。
五师姐轻咦一声:“这不像是普通筑基期弟子能使出的剑。”
夏安看着这一剑,强忍住吐槽欲。起手就是大招,这是生怕别人看不穿你的真实身份吗?
这分明是剑峰那位擅长易容的金丹期真传使用的剑术!压低了境界气息分明就是为了来这里搞事啊。
然而面对这凌厉一剑,吕宇信却是动也不动——看穿了剑路的他根本没有必要躲。
剑光在吕宇信的身前划过一道弧线,直接斩在了吕宇信身后的空地上,顿时地面被生生斩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与此同时,碎石四起!剑势蕴于其内,碎石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轻响,下一瞬便朝着吕宇信激射而来。
一切仅仅发生在瞬息之间,若是吕宇信躲开了前面一剑,势必躲不开后面的碎石暗招。
然而吕宇信却仿佛早已洞悉了这一剑似的,伸出手指在空中连点几下,每一点都是自指尖射出一道灵气,在将碎石内蕴含的剑势消弭于无形的同时,碎石本身也忽然间在空中爆成了齑粉。
片刻后,广场上死寂一片。
吕宇信这才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拂了拂沾上尘土的衣角,开口说道。
“今日无论你斩我也好,杀我也罢,我只论道,不论剑。然若是天山剑宗有一人可在论道上将我辩下,我可与你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