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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女人的逻辑

方凯跟沈开朗一起从医院出来,打开车门,方凯问:“要不要开?”

沈开朗坐进副驾驶,“算了,这么久没开,还是先找时间练练再说。虽然医生说没事了,可我总感觉这条腿像短了一截似的。”

“你那是拐着走路时间久了,一时不习惯。”方凯发动车子,路过一间花店,突然停下。

沈开朗问:“干吗?想买花?送谁?方老二有下手的对象了?”

方凯白他一眼,“不是我想买,是你想买。”

“我买花干什么?”

“我拜托你赶快买束花,哄哄你的女人,沈大少不是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吧?”

“你说什么呢。”

“我说飞飞。”方凯伸手阻止他插话,“别跟我说你们没什么,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你们在闹别扭,拜托你赶快搞定她,我可不想再吃一个星期的朱古力饼干了。”

沈开朗从鼻子里哼一声,咕哝:“凭什么要我哄她?又不是我的错。”

方凯翻白眼,“你是不是男人啊?是男人就别管谁错,首先认错。去去去,赶快去买。”

沈开朗浓眉一竖,“不去!我沈开朗这辈子就没哄过女人。”

“哄一下你会死啊,亏人家还惦记你,特地嘱咐我今天陪你来复诊。”

“她叫你陪我来的?”

“不然你以为谁那么好记性?你自己都不记得了,还指望我记得?别说我没警告你,听老大说飞飞请维娜帮她介绍新工作,别到时候人跑了你再来后悔。”

“什么?”沈开朗暴吼,“马上回公司。”

“飞飞呢?”沈开朗一路飙回公司,劈头就问。

阿斌被他的黑脸吓到,愣愣地说:“跟,跟晓晓和影儿吃午饭去了。”

飙到快餐部,看到晓晓一个人正收桌子,冲过去问:“飞飞呢?”

“呃,跟影儿一起去对面超市了。”

飙到超市,转了两圈,终于看到影儿,跑过去问:“看到飞飞没有?”

“她先走了,说帮阿茂买奶茶。”SHIT!

再飙到快の客,还是没看到人。站在快の客门口,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沈开朗突然感到一阵茫然,如果从现在开始再也找不到飞飞,怎么办?

“老板,不好意思,我有个黄色袋子是不是落在您这儿了?”一个熟悉的温柔嗓音在身后响起,他转身,就看到白飞飞踮着脚,背对着他,站在柜台的另外一侧。

“飞飞。”他轻轻地唤,像是怕声音大了,她会消失。

她回头,看到他就站在身后,眸子里有点茫然、有点恐惧、有点欣慰,她被他的眼神震慑,片刻才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飞飞。”他再唤一声,上前一大步,一把搂她在怀,声音闷闷的:“终于找到你了。”

“你怎么了?”她担忧地想看看他,他紧紧搂着,不让她推开。

“飞飞,别生我的气了,不管什么事情全当是我错,我跟你道歉,咱们和解了好不好?”

她担忧地顺着他的背,“我没生你气啊,你到底怎么了?”

“没生气?”他松开一点,看着她,“那你跟我冷战这么久?”

她瘪瘪嘴,“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我是生你气,”看她眼睛瞪大,他立即转口:“不过第二天就不气了。”

“不气了你整天黑张脸。”

“那你不理我,我不高兴,当然黑着脸。”

“你黑着脸我就以为你在生气。”

“你不理我我也以为你在生气。”

“那你干吗不跟我道歉?”

“那你干吗不跟我道歉?”

两个人像两只斗鸡,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

快の客老板探出头喊:“年轻人,要吵架麻烦让开点,挡着客人买东西了。”

沈开朗眨眨眼,抹了把脸,先投降,“好吧,算我错,我道歉,行了吧?”

“什么算你错?明明就是你错。”

“我……错!”他硬生生将“哪有”两个字吞下去,“我错,我错,我认错,那不生气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晕!他无奈地伸出手,“那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和好了?”

“嗯。”她用力点头,腾出一只手给他牵着。沈开朗还是不明白,她不是说没生他气,怎么到头来还是他认错?女人的逻辑,真不可理喻。

第二十六 我的期待你不在意

春节快到了,公司年底账目结清,每人都分了个大大的红包,白飞飞抱着一打钞票,乐得合不拢嘴。过年要给老妈买一件新的羽绒服,老爸想要一个philip的电动剃须刀想很久了,除夕晚上可以给他一个惊喜。至于沈开朗嘛,他当然什么也不缺,但过春节总要送点礼物的,她已经想好送什么了。

“想什么这么开心?”脑子里想的人突然冒出来,吓了她一跳。

“没什么啊,发了奖金开心嘛。”飞飞赶快把红包收好。

沈开朗笑她,“看你,高兴成这样,有钱拿是不是就不想换工作了?”

她认真地想了想,“我还是想去试试。在GO GO GO做了快两年了,总不能一直打杂下去,正好我前阵子也补修了速记和英文,运气好真应征上的话,收入也可以提高一点。”

“你想当秘书嘛,就当我的秘书好了,我给你加薪,而且保证不会炒你,养你一辈子。”

“才不要,当你的秘书还不被你这个色狼吃干抹净。”她立即反驳,心里却因他一句“养你一辈子”而丝丝窃喜,他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打算娶她?两个人才拍拖没多久,以沈开朗的性格,不会这么快吧。但万一,只是万一,他真跟她求婚,要不要答应?想到他深情款款地拿着戒指,用低柔的嗓音问她:“飞飞,愿意嫁给我吗?”愿意,愿意,她几千几万个愿意。

“喂,回神了。”沈开朗敲一下她头顶心,“笑得傻兮兮的。走了,下班啦,想想今晚去哪儿吃饭,未来秘书。”

“说了不当你秘书。”飞飞揉着头顶,看他率先迈大步离开。他的背影好帅,挺直的背,略宽的肩,修长的身形。眼前浮现一幅情景:他穿着燕尾服,打着领结,站在圣坛前面,看着她微笑;她一身白纱,手捧着鲜花,沿着长长的红地毯,一步一步走向他。白飞飞,又开始发梦了,离结婚还早着呢,他们甚至没有见过双发家长,也不知道他跟他家里人提过她没有。

天气越来越冷,最后两人决定吃火锅。

“飞飞,你年假有什么安排?”他把粉丝放进锅里。

她轻吸口气,“没、没什么安排啊。”他不是打算带她回家见父母吧?

“那我们去旅行好了,去马尔代夫,或者去泰国。哦,我忘了你没有护照,那就去海南,双飞七日游,现在很划算。”

只是旅行哦,飞飞压下心底小小的失望,“好是好,但是年假一共只有八天,我想在家陪陪父母啊,我弟一年才回来两次,难得一家团聚,况且还要串亲戚拜年什么的……”

他打断她:“ok,那算了,你忙你的。”

她觉出他有点不高兴,小心翼翼地问:“你,过年都不用回家陪父母的吗?”

“不用,我们家很自由,没什么过年一定要团聚的传统,况且他们很忙,也不见得有空陪我。”

有多忙,会连过年都没空?白飞飞很疑惑,他从来没有提过家里的事情,包括他受伤住院,都不见他打电话通知家人。什么样的家庭感情会这么淡薄?

“怎么了?干吗一副看怪物的表情看我?”

“那个,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问啊,有什么不该问?”他低头剥螃蟹。

“你跟你家人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好?”

他抬头,挑高眉,“为什么这么问?”

她急忙夹了粉丝放他碗里,“当我没问过,来,吃粉丝。”

“干吗?”沈开朗眉心聚拢,突然笑开,“你不是以为我有什么家庭阴影吧?”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

“傻丫头,”他敲她的额头,“我告诉你,我爸是外交官,我妈是翻译,他们一年到头满天飞。我不回家过年不是跟他们感情不好,是他们自己也决定不了过年会在哪里。我还有个姐姐,四年前嫁去挪威,生了一对双胞胎,跟我感情很好,只是挪威没有春节,他们过年也没办法回来。明白了?真搞不明白你们女人,脑袋里为什么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你从来不说你家人的事,我怎么知道嘛。”白飞飞替自己叫屈。

“有什么好说?你是我女朋友,关心我就行了,操那么多心干吗?”他把剥好的蟹肉放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说得理所当然。

原来在他心中,女朋友的定义就是:关心他够了,其他都不用操心。原来他从没想过,将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白飞飞默默低下头吃东西,本来想过约他一起回她家过年的,现在看还是算了吧,想必他也不想操她以外的心。

第二十七章 新年快乐

除夕夜,放完烟花吃过年夜饭,白飞飞一家四口围在一起打牌。

“四筒!”

“别动,糊了。”白爸爸手舞足蹈。

“老姐,你怎么搞的?进了炮兵学院啦。”白小弟怨声连连。

“飞飞不会玩嘛。”白妈妈当和事老。

“洗牌洗牌。”白爸爸催促。

白小弟站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白妈妈也起身,“休息一下,我去切个水果。”

飞飞不停地看手机,沈开朗说过不用管他,他自己会找节目。方凯和程南星都回家过年了,他一个人能去哪里找节目?如今倒是流行在酒楼吃年夜饭,但人家都是一家团聚,谁会招待他这种独行侠?大年夜,外卖没人送,连酒吧都不会开。他会不会一个人在家可怜地吃泡面?

到底忍不住,飞飞抓着电话躲到阳台,偷偷打给他。

电话好半天接起来,“喂?”沈开朗的声音带着睡意。

“你睡了,我吵醒你了?”她压低声音。

“嗯,没事。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小心睡着了。”

“吃过饭了吗?”

“吃了。”

“你,”她犹豫了下,“要不要过来我家?我们在打牌,挺热闹的。”

“不了,我洗个澡就睡了。”她听到走动的声音,然后是“哗啦哗啦”的放水声。

“今晚要守岁。”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啦。”

“那好,你休息吧。”

“嗯,你好好玩,拜拜。”

“喂……”

“什么?”

“沈开朗,新年快乐。”她的声音好温柔。

他顿了顿,“新年快乐。”

放下电话,沈开朗对着一池的洗澡水发呆。从十二岁上寄宿学校开始,他就没跟父母一起过过年,上学的时候总有不回家的同学凑在一起守岁,玩得疯狂热闹。大学毕业之后,大家各散东西,他便习惯了一个人,母亲也曾打电话让他过去,他嫌飞来飞去的麻烦。每个除夕夜,看完电视,十二点准时给父母打个电话,然后就蒙头睡觉,年年如此,没什么特别。不知为什么,听过飞飞的新年快乐之后,突然感觉今夜特别孤单。透过客厅的落地玻璃望下去,街上灯火辉煌,却少有人迹,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鞭炮响。他住的这片小区是白领单身聚居地,此刻大部分窗口都黑着灯,偶尔有几户亮着,不知是否和他一样,一个人寂寞地看着窗外风景。

他走回卧室,拿出一件酒红色的吊带晚礼服,是特地为飞飞定做的新年礼物,本来打算两人一起去旅行,在除夕夜给她一个惊喜,可惜她说要陪家人。飞飞家里现在一定很热闹吧?刚才电话里还隐约听到电视和人声混杂的声音。如果此刻飞飞在这儿该多好?

门铃突然响了,暗夜中格外刺耳,吓了他一跳。可视屏幕里面映着白飞飞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他急忙打开电子门锁,大声问:“飞飞?你怎么过来啦?”

“上去再说。”她身影在可视屏幕上消失,伴着咚咚咚的脚步声。

他打开大门,等在电梯门口。叮,电梯开了,白飞飞又跺脚又呵手,迭声喊着:“好冷好冷好冷!”

“快进来。”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帮她把围巾帽子羽绒服都脱掉,包住她双手,好冰,“这么晚了跑来干吗?”

“过来送你新年礼物啊。”她抽出手,举起带来的两个大袋子。

“是什么?”他好奇地打开,里面有绿豆啦、冬菇啦、百合啦、莲藕啦,还有些像是花花草草的叶子,“这是什么?”他研究了半天,不明所以。

“四季润喉汤!”飞飞得意地撇嘴。

“我的新年礼物就是一碗汤?”他瞪大眼。

“什么‘就是一碗汤’?这个可是我老妈的秘笈,我学了很久才学会,包你喝了终身难忘。”她把一堆东西拿去厨房,看到灶台上放着半盘速冻饺子,感到鼻子一阵发酸,过个年他就吃这些东西?

他跟在她身后,“你怎么过来的?这时候还有计程车吗?”

“骑脚踏车。”她吸吸红红的鼻头。

“傻丫头,”他从背后抱住她,按住她忙碌的手,“不是跟你说我要睡了,还大老远地跑来,外面那么冷,冻坏了怎么办?”

“那你不是还没睡?”她转过头瞥他一眼,“想想你大年夜一个人好可怜,肯定睡不着。反正我爸妈也要睡了,我弟溜出来找同学玩,我就过来看看你咯。”

“傻妞。”他亲亲她红彤彤的鼻头,搂得更紧。

“好啦,”她推他,“出去等着,我熬汤。”

他鼻子凑近她耳边,呵气,“可是我好饿,喝汤不会饱。”

她痒得直躲,“那不是有速冻水饺,你凑合吃一点,汤很快就好。”

他苦起一张脸,“我要吃的不是速冻水饺。”

“那——”她为难了,“你说你吃过饭,早知我打包一点家里的饺子过来。”

“我讨厌吃饺子。”

“好吧好吧,我看看你厨房里有什么材料,给你煮点吃的。”

她在他怀抱里转个身,又被他一把搂住,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身体,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热力。他眼睛里闪着两小簇火焰,轻轻一凑含住她的唇,“我现在就要吃。”

“喂,唔唔……”抗议声被他吞掉,他的吻激情热烈,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小心地把她抱回床上,撩拨她,探索她,用他的熊熊烈火彻底将两人燃烧。窗外天快亮了,室内夜色正浓……这个新年礼物,他喜欢!

……

呼——好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如果下午一点还能算早晨的话。沈开朗伸个懒腰,打个大大的呵欠,伸手往身旁一摸,空的。他迅速坐起来,偌大的双人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旁边枕上还粘着一根长长的头发,他凑过去闻了闻,清爽的柠檬味道,白飞飞的味道。

他翻身下床,随手抓起睡袍披在身上,走出房间。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餐桌上放着一个砂锅,下面压着张字条,简简单单,秀秀气气的一行留言——

[汤熬好了,你醒来的时候应该还热着,微波炉里有炒饭,记得热一下再吃。]

他摸了摸,砂锅还有点烫手。走进厨房,打开微波炉,一盘黄黄嫩嫩的炒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围裙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灶台上,他仿佛还能看到她娇小的身影在他的厨房里转。吃一口炒饭,喝一口汤,沈开朗觉得胃里涌上一股暖流,酸酸的,甜甜的,散到四肢百骸,让人舒服得指尖都不想动。这一刻他突然想,如果每天早晨起来都有一锅热汤一盘炒饭,该多好。

第二十八章 小气王子

年假结束,忙碌的工作开始,沈开朗照例十点进公司,一推门就看见一群年轻人围在一起聊天,飞飞哥俩好似的拍着大胖的肩膀,笑容灿烂。他脚下不受控制地急奔过去,挤到两人背后,大声招呼:“大家早啊。”

“哇!”大胖惊跳起来,抚着胸口,“小老板,过年吃了什么好东西,中气这么足。”

沈开朗不着痕迹地拉下飞飞的手,握在手里,朝大胖露齿微笑,“爱心年夜餐,你没有的。怎么十点钟了还不工作,窝在一起闲聊?”

晓晓抢答:“今天第一天上班嘛,大家联络一下感情咯。小老板,晚上happy hour好不好?刚才二老板答应了他买单。”

“不好意思,今晚佳人有约。”他伏在飞飞耳边低语:“下班去我那里,还欠你一份新年礼物。”

飞飞也压低声音:“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他们一起happy hour。”

“喂,”晓晓叫,“小老板,飞飞姐,说什么悄悄话?”

飞飞急忙道:“小老板让我影印东西啦。”

几双眼睛齐刷刷转向沈开朗,摆明了不信飞飞的说辞。沈开朗耸耸肩,“你们继续聊,不过老大这个时间也该下飞机了,当心被他抓住挨骂。”

“切……”众人一齐嘘声,纷纷转头回座位。

沈开朗走到办公室门口,忽然回头大声道:“飞飞,我那条银色带斜纹的领带你收到哪里去了?明天开会要用的,记得晚上帮我找出来。”

哗!众人集体回头。

沈开朗优哉游哉开门进办公室,白飞飞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背影,眼角瞄见晓晓影儿阿茂和大胖鳄鱼扑食一样围过来,心里想着不知道现在跑去厕所还来不来得及。

爱情战役里面如果王子以为他轻而易举地就能获得胜利,那就大错特错了。

……

下班时间一到,晓晓和影儿就冲过来架起飞飞往外跑,沈开朗想拦也来不及,只好乖乖跟着去happy hour,当然还要自动自觉掏腰包买单,便宜了方凯。

一群同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啤酒,红酒一起灌,三个round下来就顺利送他进卫生间去吐。

……

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已经很久没有沾酒了,都快忘记了宿醉有多难受,沈开朗呻吟着翻了个身,感觉一条凉凉的毛巾敷在额头上,一双温热的手在他两侧太阳穴轻轻按揉。他抓住她的手,挣扎着撑开眼皮,看到飞飞的脸垂在他头顶上方。

见到他醒来,她关切地靠近,轻轻地问:“头是不是很疼?”

床头灯的光柔柔地打在她脸上,映着她晶亮的眼神,他有片刻看呆了。

见他半天不动,飞飞眼中笼上一丝惊惶,急忙抚上他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

他轻轻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大手一伸揽住她后颈,微一使力,贴上她的唇。

“唔……”又被偷袭了!

缠绵了好久,他终于放开她,舔舔唇角,意犹未尽地叹道:“好甜!”

飞飞抓下他额头的毛巾,轻轻抽了他一下,皱眉,“可是你好臭。”

“喂!”他捂住被打痛的额头,坐起身叫,“真没情调。”

飞飞白他一眼,“能坐起来就是没事了,那我回家了。”

沈开朗眼皮一翻躺回去,嚷着:“哎呀,我头好晕。”

嗖!毛巾飞回他脸上,飞飞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赶快去洗澡,你真的好臭。”

“飞飞。”他腾地跳下床追出来,从身后搂住她,附在耳边磨蹭,“不要走,今晚留下来陪我。”

她转过身,安抚地拍拍他的脸颊,“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老爸老妈会担心。”

“不是吧?你已经二十几岁了哎。”

飞飞耸耸肩,“没办法啊,我爸不许我在外面过夜,尤其是跟臭男人过夜。”

“什么臭男人?”

“你现在就是臭男人。好啦,乖乖去洗澡睡觉,我走了。”

“那我送你。”

“不用了,你喝了那么多酒,我自己搭车。”

“那……再亲一下。”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自动偷得香吻,纠缠再纠缠,深入再深入,吻到她意乱情迷。

“不行——”她喘息着拉出他作怪的手,“真的要回去了。”关门之前,飞飞微笑着在他臭臭的脸上再亲一下,“到家给你电话,监督你有没有洗澡。”

唉!这个小女人,温柔的时候让人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吞进肚子里,杀风景的时候让人恨不得把她掐死了分尸。唉唉!想他沈大帅哥也有留不住女人的时候,真是报应。为了惩罚她,他决定取消她的新年礼物。

……

白飞飞成了沈开朗家里的常客,每天下了班两人一起吃饭,有空逛逛街,看看电影,偶尔跑去他家里温存一会儿,但她从不在他家过夜。沈开朗快怄到发疯,现在什么年代了,随随便便一男一女都能睡一夜,反倒跟自己女朋友要诸多限制。但是没办法,谁叫飞飞跟父母住一起,而且根据她的形容,她老爸是那种典型的老八股,如果知道他把自己女儿吃干抹净,不是拿把刀阉了他,就是架在脖子上逼他娶。这两样他都不想选,只好委屈自己了。

第二十九章 疯狂情人节

情人节快到了,又是商家炒作的好时机,沈开朗悉心策划,心想这次一定要把飞飞留下来过夜。

结果程南星突然通知他去深圳出差,惹来他强烈抗议:“不是吧?老大,明天情人节耶。”

“情人节是法定假日吗?如果是我给你算加班费,如果不是就乖乖地跟我出差。明天上午在特来斯开完会,下午我还要赶去香港,剩下的细节不交给你谈交给谁?”

“好了好了,我去行了吧?苦命啊。”沈开朗哀号。

砰!程南星文件夹敲在他脑袋上,“省省你的怨言,公司你没份的?”

老大发火了,沈开朗乖乖闭上嘴。

走进特来斯的公关部会议室,看到对面端坐的长发美女,沈开朗暗笑自己好运,居然遇上泼他一脸酒的朝天椒。特来斯的负责人介绍:“宋静蓉小姐,我们公关部新来的项目经理,这个项目的细节问题由她负责。”

宋静蓉落落大方地跟程南星和沈开朗握手,“叫我Ivy好了。”沈开朗从她兴味盎然的眼神中看出,她也认出他了。

程南星签了约先走了,留沈开朗一个人继续讨论计划内容,完全敲定之后已经晚上六点多,会议室内几个人站起身,松松筋骨。

Ivy拍拍手道:“走吧,晚上我请大家吃饭,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几个职员笑了笑,都说有节目。Ivy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今天是情人节,那不耽误大家,赶快走吧。”

“谢谢蓉姐。”职员们纷纷走掉。

Ivy偏头看向沈开朗,“沈先生有什么安排?介不介意我单独请你吃饭?”

沈开朗耸耸肩,露出招牌似的阳光笑容,桃花眼一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能有什么安排?不过今天是情人节,哪有让美女请客的道理。晚上我请,地方你定。”

“好啊。”Ivy妩媚一笑,率先走出去。沈开朗看着她的背影,扭腰款臀,婀娜生姿,心中暗叹,这女人真hot,跟她的名字一点也不符。

大街上到处打着Valentine's Day字样,家家餐厅爆满,老公公老婆婆都手牵手出来吃晚饭。找到第三家还没有位置,Ivy不好意思地笑道:“看来今晚要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吃顿饭是不可能了。如果你不介意吃三明治喝咖啡,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沈开朗摊摊手,“客随主便。”

Ivy的车在一家名叫“泡泡吧”的酒吧门前停下,酒吧里人也很多,不过她跟老板娘是朋友,很快给他们腾了张桌子。

Ivy坐下来便喊:“先来两份三明治和咖啡,要double的,快饿死了。”

“没问题。”老板娘临走不忘朝沈开朗挤挤眼,抚着Ivy的肩头说,“这个不错哦。”

沈开朗把西装外套搭在旁边,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听着节奏明快的音乐,感受热力四射的气氛。有多久没来酒吧了?两个月?三个月?居然将近四个月了。

风卷残云般地解决晚餐,他们转移到吧台,叫了酒。沈开朗端着酒杯,看红色的液体在玻璃杯中剔透,Ivy的酒杯在他杯上轻轻碰了下,缓缓地贴近两片嫣红性感的唇,随着喉咙的上下滑动,吞到肚子里,眼睛却一直勾着他,眨也不眨。他在她火热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喉结也在上下滑动,但他知道不是因为酒。

喝完酒跳舞,Ivy打散发髻,长发随着音乐的节奏飞舞,她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着肌肤,勾勒出火辣的身体曲线,像一条充满魅惑的美女蛇。几个青年渐渐舞到她身边,将她半围在内,她舞动着,旋转着,眼神在一群男人的包围圈里回眸朝他撩拨。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沈开朗回身饮干了一杯威士忌,放开舞步,三两下插进包围圈,跟上她的节奏,迅速占领主导位置。音乐切换,他随手一带,将她拖进怀里,两具汗湿的身体紧紧贴合。她杏眼半眯,一只手搭着他肩头,一只手撑着他胸膛,将全身的重量通过腰部加在他手掌,嘴角似笑非笑。舒缓的音乐响起,她双臂一寸一寸缠上他的脖子,两个人身躯紧紧贴着,脚步随着音乐缓缓挪动,舞池里的灯光交替闪烁,打在他们脸上,似真似幻,看不真切。她的唇贴上来,粘在他的唇上,忽而伸进他的嘴里,与他的舌激烈纠缠。酒精和汗水蒸腾的味道绕在他鼻端,不似近来熟悉的清爽柠檬味,却像一簇火星,点燃他骨子深处埋藏许久的弹药库。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回到大海里的鱼,在惊涛骇浪中载浮载沉,全身的细胞绷紧起来,呐喊着,叫嚣着,汹涌奔腾地冲出闸门……

夜依然深沉,窗外的街灯还亮着,偶尔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嘈杂。沈开朗瞪大眼睛躺在床上,身边是一张糊了妆的女人脸。一整天的工作、一整瓶的红酒、一晚上的热舞加上一场激烈的****,他的身体异常疲惫,头脑却异常清醒。他皱皱鼻子,坐起来,走进浴室,额头抵在墙上,任温水从头到脚冲下,冲去满身的发酵味道。他承认,昨夜很狂、很野,是他以前习惯的淋漓尽致的感觉,但结束之后,他却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得到满足,仿佛身体和灵魂是分离的,身体上的他在床上跟一个女人狂野翻滚,灵魂上的他却抽离在外,看着他们冷冷地笑。想到Joson调的“one night stand”,开始火辣,中间激情,最后大家一句拜拜,剩下一室冰冷。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迅速擦干身体,出来寻找自己的衣物。

床上的女人动了动,朦胧的睡眼半张,瞥了他一下,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你要走了?记得关门。”

他再打个冷战,七手八脚地套好衣服,逃命似的冲出宾馆。

……

飞机上有空姐来来回回在他身边晃,沈开朗拿起杂志盖住脸,假装熟睡,平生以来第一次觉得,长得帅也是一种麻烦。

第三十章 众里寻她千百度

下了飞机,沈开朗直接回办公室,不知为什么,他不想回家,他想第一时间看到飞飞。走进GO GO GO的大门,晓晓喊:“小老板,你回来啦。”

他随意点个头,直接看向白飞飞的位置,没有人,她的包包也不在。

“飞飞呢?”

“她说有点事,提前下班了。”

沈开朗看了眼腕表,还差一刻五点,什么事要早走?八成又是她家里来了什么劳什子的亲戚,或是她爸妈又想添置什么家具,让她去参谋。为什么飞飞的生活总能过得这么简单却充实?

他把公事包丢在办公桌上,在飞飞的椅子上坐下来,靠着椅背,疲惫地闭上眼睛。她的座位周围泛着白飞飞独有的柠檬发香,脑海里浮现她的笑脸,天真的、干净的、羞涩的、暖洋洋的。他想起每个与她温存过后的时刻,总是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明明已经达到身体上的巅峰,却不是那么畅快淋漓,好像两个人都保留了些什么。但每当看到她被激情染红的脸颊和朦胧氤氲的眼神,他胃里就会有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其实他一直都说不清楚这几个月来对白飞飞的矛盾感觉,经过昨晚,复习了以往的放纵与疯狂,他还是说不清楚跟飞飞之间到底是怎样,但有一点他很笃定,那就是他厌倦了激情过后的空虚,他想跟飞飞一起,分享那一点点保留和一点点温暖的感觉。

大概是太累了,沈开朗居然坐在飞飞的椅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外面天色已晚,只有程南星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他敲敲门进去,“老大,还不打算走?”

程南星指着桌面上的一堆文件,“你看我走得了吗?”

“算了吧,”沈开朗合上他面前的文件夹,“工作是永远做不完的,走了走了,搭你的顺风车。”

……

程南星把沈开朗送到家门口,向上望了望,道:“家里好像有人等你。”

沈开朗抬眼望,客厅的灯果然亮着。飞飞!一定是飞飞,他家的钥匙只有她和方凯有,这么晚了他可不指望方凯为他等门。

“老大,我先走了。”他匆匆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都不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期待。

“开朗。”程南星摇下车窗喊他。

“什么?”他回头。

程南星想了想,还是问:“你这次玩真的?”

“什么玩真的?”程南星瞄一眼他家窗口,他明了,抿了抿嘴,“我没在玩。”

程南星郑重道:“那就不要辜负人家一个好女孩。”

……

沈开朗轻手轻脚打开门,想吓一吓屋子里的小女人,放眼望去,没看到人,厨房卧室的灯都没开,难道去了洗手间?他正想着,突然发现沙发边上露出一缕长发,他绕过去,白飞飞蜷在沙发上睡着,他的沙发太大,她太娇小,整个人差不多都埋在沙发靠垫里,所以刚才没注意到。她头发随意披散着,刘海粘在额前,小小的鼻翼随着呼吸一翘一翘,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不知道她梦到什么,笑得这么开心。餐桌上放着一个砂锅,原来她说有事提前下班,就是过来给他熬汤。他走过来,公事包随手一丢,靠着沙发席地而坐,就这样静静地看她。在沈开朗的记录里,从来没有单纯看一个女人超过五分钟,但现在,他看着她的睡容,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仿佛看一辈子都没关系。突然想起中学时代学过的一首词,“纵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也许,就是这种感觉。

仿佛感应到有人注视,白飞飞的睫毛动了动,胳膊无意识地向上伸,然后重重一放,沈开朗急忙抬手接住,免得她打到他的俊脸。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抹影子在笼罩在她头顶,一只手抓着她胳膊,顺势搂住她整个腰身。她知道是沈开朗,眼还没完全张开就给他一抹笑,口齿不清地咕哝:“你回来唔……”

“啦”字被他堵住,变成了“唔”。她脑袋里模糊地想着,真是个色狼,刚回来就偷亲她。

偷亲果然就是亲,他柔柔地,一遍一遍地亲她,亲她的脸、鼻子、额头、耳后、颈项,再回到唇,大手在她胸部边缘摩挲,但没有进一步的意思。白飞飞完全清醒了,手伸出来摸着他暗影中的脸,感觉他好像有点不同。以前他只要逮到机会肯定会猴急地攻城掠地,直捣黄龙,从来没有这么轻,这么柔地吻她,好像她是块珍贵的宝贝,让他迫切地想要亲近,又怕碰碎。

“开朗?”她抽到个喘息的机会开口,“你怎么了?”

他停住动作,在两人的唇瓣之间隔开点空隙,“女人,我在吻你,你居然问我怎么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捧着他的脸,用着诱哄的语气,“我只是觉得你今天的吻不太一样。”

他攒起眉,“哪里不一样?”

“就是没,没……”她吞吞吐吐的。

“没什么?”

“没那么****啦。”

“哦——”他拉长音,坏坏地笑,“原来你不满于我的吻不够****。那好,就来点****的。”

“不要!”她迅速推开他,滚下沙发,笑着跑开,“我去帮你热汤。”

沈开朗伸了下手,没捉到她,懒懒地放下,整个人完全呈大字形摊开,头搁在沙发上,长长长长地吐了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第一次,他抱着一个女人,却只是想单纯地吻她;第一次,他指尖擦过一个女人的手腕,却心甘情愿地让她跑掉;第一次,他只是听着一个女人的笑声和脚步声就能得到身心满足。他对白飞飞的感觉,真的不一样,而这种不一样的感觉,没有令他恐慌。他甚至在想,也许让她老爸拿着刀架住他脖子,也不会太难受。

第三十一 情人节礼物

“吃饭咯。”白飞飞把饭菜端上餐桌,一锅四季润喉汤,一盘生菜沙拉和两碗白米饭,简简单单,对他来说却很奢侈。

他坐下来,深深地吸一口饭菜的香气,露出垂涎的表情,“哇,好饿。”

“那就快点吃,已经很晚了,吃完我得赶快回去。”她解下围裙,叠得整整齐齐。

他苦起一张脸,“又要回去?”

她白了他一眼,“当然。”

“那我不吃了。”他赌气撒娇。

“那我现在就回去。”

投降,“好嘛好嘛,吃完送你。”

“这还差不多。”

“等一下。”他放下筷子。

“又怎么了?”

他跑进卧室,一会儿,双手背在身后出来,神秘兮兮地笑,“有礼物送你。”

“啊,”飞飞叫,“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也有礼物送你。本来是做情人节礼物的,不过今天送也一样。”

“那先看你的礼物。”

“先看你的。”

“不行,你的礼物已经迟到了,当然要先看你的。”

“什么迟到?你昨天不在嘛。”

“这我不管,反正情人节礼物今天送就是迟到。”

“那你的礼物不是也迟到?”

“我又没说我这个是情人节礼物。”

“沈开朗,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就没见过一个男人像他这么能赖。

他凑近她,坏坏地笑,“我是不是男人你比谁都清楚啊。”

她又气又羞地拿筷子打他。

“好了好了,先给你看。”唉,不管斗嘴斗输斗赢,男人最后总要让着女人,没天理。

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方方正正。她欣喜地接过来,期待地问:“是什么?”

他笑,“你拆开就知道了。”

她小心地摇了摇,有东西碰撞的响声,看盒子大小像手机,可是又太轻。她慢慢地撕开边缘的胶带,怕弄破了包装纸。果然是个方盒子,吸口气,一点一点地打开盒子,里面还是个盒子。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他用眼神鼓励她继续。她再一次小心地打开盒子,还是个盒子。她再看他一眼,他还是鼓励她继续。

再打开,还是个盒子。

“喂,”她沉不住气了,“沈开朗,你是不是在耍我?”

沈开朗急忙伸手护住盒子,“小心,很贵重的。”

贵重?这么小的盒子能装什么贵重的东西?难道是——飞飞倒吸一口气,难道是戒指?她非常谨慎地放下来,非常谨慎地再打开……不是盒子了,是一层包装纸,扁扁平平的,肯定不是戒指。她有点失望,泄气地拿起包装纸拆开,是一层海绵。

“沈开朗!”她确定他在耍她了。

他立刻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再拆一层,我保证,马上就能看到答案了。”

飞飞瞪着他,用力扯掉海绵,一张卡掉在地上。金卡?她拾起,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真的是一张金卡。

“沈开朗!”她这次吼得更大声,金卡戳到他鼻子底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连人带椅子小心地后撤一步,免得她手一抖他会毁容,“你是我的女人,我当然要养你。”

“什么叫我是你的女人?你以为你在花钱包情妇吗?”她再戳。哎呀,俊脸中招。

这次干脆按住她的小手,“你胡说什么,我沈开朗要情妇还要花钱包?我是要你做我的管家婆。”

管家婆?嗯,这个名词听起来蛮受用的。

“我每个月的薪水会自动转账到这张卡里,你想买什么尽管买,多余的钱你帮我存起来,以后拿来当什么换房基金、教育基金、养老基金的都可以。”

白飞飞眼里的火消了,脸上涌上一层羞赧。他什么意思嘛!什么换房基金?她也没打算跟他住一起;什么教育基金,她也没打算跟他生小孩;什么养老基金,她也没打算跟他过一辈子。哎呀呀,这只色狼,想求婚就直接说,拐弯抹角的搞这么多花样干吗?

“怎么样?”他桃花眼斜挑,“礼物满不满意?”

她故意拉长脸,“勉勉强强,先收下吧,以后不满意再退货。”

“那我的礼物呢?”他像个讨糖吃的小孩。

比起他的礼物,她的礼物是寒酸了点,不过是她费尽心思花了一个月才完成的。她从鞋柜里拿出一个袋子,示意他打开。她没他那么多花样,直截了当,袋子打开就看到。

这个长长的灰灰白白的破得跟渔网一样的东西是什么?沈开朗在她和礼物之间逡巡了好几遍,然后试探地拿出来绕在自己脖子上。看到她兴奋的眼神,呼!猜对了,是围巾。

“怎么?你不喜欢?”她很受伤地问。

“喜欢,很喜欢,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女孩子送围巾给我,好感动。”他赶快把渔网又缠得紧一点。

“我知道手工是差了点,不过人家第一次学打毛线嘛。”

“没有差,很——有特点啊。如今这时代,女孩子会打毛线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得意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好了,拿下来吧,咱们吃饭。”

终于可以拿下来了,好热。

第三十二章 你外套上她的发

飞飞叠好围巾,正要往袋子里放,突然发现上面粘了一根长长的栗色头发。她捻起来丢进垃圾桶,心想,真讨厌,不知道什么时候黏上去的,她不喜欢别人的头发绕在沈开朗的脖子上。走过沙发旁边,她顺手捡起地毯上的西装外套,不忘嗔他一句:“总是把衣服乱丢,叫你挂好的嘛,都弄皱了,还得花钱干洗。”

沈开朗猛扒一口饭,口齿不清地回她:“知道了,管家婆,下次一定改正。”

下次,下次,到他那里永远有下次。她无奈地摇摇头,将外套挂好,顺便将褶皱理顺,突然,肩膀内侧衣领下方有点东西引起她的注意,她仔细地捻起来,是一根栗色的长头发。这么巧,又是栗色!这年头染栗色头发的女人真多。女人?她狐疑地瞥一眼垃圾桶,刚刚那根头发还躺在垃圾袋的边缘。傻瓜!她笑自己,那根是装围巾的袋子里面带过来的,他出差两天,又是飞机又是酒店又是计程车,身上粘根头发也不奇怪啊,干什么像个捉奸的大老婆似的。

“喂,”他喊人了,“还在忙什么?一会儿饭凉了。”

她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根头发在他眼前晃呀晃,故意一本正经地逗他:“忙着抓你偷吃的证据。”

噗!他嘴里含的一口汤一半喷出来,一半呛进喉管,伏在桌上猛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大声得肺都要咳出来了。

飞飞顾不上擦自己脸上溅到的汤水,急忙过来帮他拍背,“哎呀,我跟你开玩笑的啦,你激动……”她猛然住了口,手像被烫到一样反射性地缩回来,踉跄着倒退两步。

“飞……咳,咳咳……”沈开朗本能地抓住她的手。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仓惶和狼狈,血色“刷”地从她脸上退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再退两步,挣开了他的手。

“飞飞,咳咳,咳咳!”他使劲拍着自己的前胸,总算顺过口气,上前一步,“你听我说。”

“别碰我!”她触电似的大吼,声音忽又哑下来,“别碰我,有话你就这样说,不要碰我。”

“飞飞,其实我没有,没有……”

他看着她有些茫然、有些期待、有些怀疑、有些恐惧、有些心伤的眼神,到嘴的说辞突然噎住,一句也讲不出来。他竟然没办法在她纯净的眼神面前编谎话,也没有勇气坦坦白白地说实话。若在以往,他可以耸耸肩,摊摊手,满不在乎地抛一句:“one night stand嘛,有什么大不了,大家玩玩的,我对你才是认真。”可现在,如果真的这样说,他会先给自己一耳光。

她屏息,等待他的解释,心底深处,她奢望他会说都是她在乱想,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根头发嘛,有很多借口可以解释,她刚才甚至已经安慰过自己,替他解释过了,他只要照说就行了。她会信,她真的会信!但他为什么要露出心虚的眼神?为什么要让她看出端倪?沈开朗,你是情场老手,又聪明又圆滑,最拿手就是哄女孩子。你说话,你哄我,骗我也好,只要解释得完美,我就相信,我选择相信你。

他垂低头,长长长长地吸口气,声音低沉懊恼:“飞飞,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我的确,的确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是……”

“别说了,”她突然打断他,声音破碎,“够了,不用说了。”

的确有一个女人,或许还不是一个,她不会傻到再骗自己,他跟栗色头发的主人只是喝杯咖啡吃吃饭那么简单。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听完他的解释,原来不能,她想听的只是否认,既然他已经承认,“但是”后面的那些话,没有意义。她没办法再听细节,甚至没办法忍受在这个屋子里多待一秒钟。

眼泪疯狂聚集,迅速溢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踉跄着,冲向门口。

“飞飞!”他从后面搂住她,像那个膝盖受伤的夜一样,他知道不能放手,这次放了手他就真的真的失去她了,“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办法改变我做错的事,你可以不原谅我,你可以打我骂我惩罚我,怎么样我都甘愿,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想失去你。”

她僵着,没有挣扎,只说了两个字:“放手!”声音哽咽但清晰。

“飞飞,纵使我千错万错,但自始至终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真的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只是一次机会,一次就好。”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手。”

他被她语气中的森冷震慑,讷讷地放开手。或许,现在的确不是个道歉的好时机;或许,应该让她先冷静一下;或许,他除了放手什么也做不了。

她冲出门去,一口气冲下十四楼,像疯了一样在大街上狂奔。他说爱她,这句话,她等了好久好久,今天他终于说了,却挑在一个背叛她,伤透她的时候。他怎么能跟别的女人鬼混完之后还信誓旦旦地说爱她?他怎么能在给了她幸福假象之后再一棍子敲碎?他怎么能在坦然承认他对不起她之后再要求她给他一次机会,说不想失去她?他怎么能?一想到昨天、也许就是几个小时之前,他怀里还搂着另外一个女人翻云覆雨,刚刚却可以若无其事地抱她、吻她,她就觉得肮脏、恶心!她抱着一棵行道树,剧烈地喘息,突然蹲下来,不停地呕吐,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有行人围过来,好奇地看,甚至有好心人过来问:“小姐,你没事吧?”

她呕到双耳轰鸣,什么也听不到,呕到泪水模糊了眼,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一直吐一直吐,吐出黄胆水。

一件大衣披在她肩上,一只手轻轻地顺着她的背,她抬起头,看到沈开朗担忧的脸。她想也没想就推开他,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居然把他推倒在地,好死不死正跌坐在她的呕吐物上。旁观人群一片唏嘘,都以为这个女孩是个疯子。

她站起身,抬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坐进去,“砰”一声关上车门,“开车。”

沈开朗爬起来,屁股上粘了一堆秽物,只来得及拍上后座的玻璃,眼睁睁地看着计程车开走。

第三十三章 如何视而不见

三天了,泪水像永远也流不干似的,她完全没办法思考,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会想起沈开朗,想起他就忍不住哭,哭累了就迷迷糊糊地睡,梦里还是他的影子,醒来脸上还是布满泪痕。

白爸爸白妈妈心急如焚,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她也不说,急得白爸爸整天在门外跳脚,白妈妈心疼得跟着流泪。飞飞知道自己不孝,她应该坚强一点,把伤心埋在心里,不该让父母这么担心。可是她从来就不是坚强的女孩,她很努力很努力地尝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是控制不了,如果这个时候还不能尽情地哭,她会崩溃。

手机响了无数次,她知道是沈开朗打来的,不想听,也没力气去管,一直响到断电为止。铃声一旦不响,房间里又寂静得可怕,往日种种,开心的伤心的,都像放电影一样幕幕重现。

她还记得有一次搭他的顺风车,听电台广播里放梁咏琪的歌,歌词里唱——

[哭到喉咙沙哑,还得拼命装傻,我故意视而不见,你外套上有她的发;

她应该非常听你的话,她应该会顺着你的步伐,乖乖地呆在家里,静静地守着电话;]

……

她问自己,能不能做到“视而不见”,能不能做到“乖乖地呆在家里,静静地守着电话”?答案是——不能!她知道在他眼里她是个傻妞,傻傻地爱他,傻傻地对他好,傻傻地不去计较他的承诺,但那不等于,她会傻到容忍他的出轨,他可以不给她同等的爱,但不能背叛她的感情。

第三天的黄昏,门铃响了,白飞飞听到有人在外面跟父母说话,然后母亲来敲她的门,“飞飞啊,你的老板来看你了。”

老板?沈开朗吗?他居然敢找上门来?!她想要大声喊:“叫他滚!”但声音虚弱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她听到母亲的敲门声一声紧似一声,恐怕是吓坏了。她费力地爬起来,眼前天旋地转,只听见“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有个人冲进来,及时抱住她软倒的身子。

……

再次醒来,眼前白茫茫一片,白飞飞看到母亲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床边,好像在摆弄桌子上的一瓶花。听到声响,男人转过身,她抬手挡了下略微刺眼的光线,看清男人的脸,是方凯。原来,破门而入的老板,是方凯。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心底深处仍然期望那个人是沈开朗。

方凯低下头,压低声音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飞飞支起身,方凯帮她竖起枕头当靠背。她揉揉发涨的太阳穴,声音沙哑:“除了有点头重脚轻,其他都还好。对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在家里晕倒,我们把你送来医院。不过你放心,医生说你只是严重脱水,已经给你注射了盐水,如果你醒来没什么不舒服,就可以出院了。”

“哦。”她垂下头,抿紧嘴,不再说话。

方凯去她家,一定是沈开朗授意,那他一定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这时候不管他是当说客还是当劝慰的角色,反正用不着她说话。

白妈妈醒了,看到女儿坐起来,一下冲过来,抓住飞飞的手问:“飞飞,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飞飞反握母亲的手,“妈,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只要你没事就好。”

“伯母,”方凯插话,“你陪着飞飞,我去办出院手续,顺便找找伯父和开朗。”

白妈妈道:“对啊,老头子和沈先生出去好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怎么沈开朗也来了?他跟老爸单独出去干什么?他不会胡说什么吧?如果让老爸知道害她伤心流泪进医院的罪魁祸首是他,岂不是要出人命?

飞飞猛地起身,脑袋一晕又跌了回去。白妈妈急忙扶住她,“唉,小心,你要什么妈帮你拿。”

“不是啊妈,老爸的火爆脾气你怎么能让他跟沈开朗单独出去呢?”她又急着起身。

病房门被推开,白爸爸大踏步进来,脸上余怒未消,看到飞飞急忙走过来,大嗓门噼里啪啦:“哎呀,乖女,你醒了,觉得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白飞飞急急往后看,没人跟进来,“爸,沈开朗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吗?”

白爸爸的眉毛胡子腾地竖起来,“你放心,乖女,老爸替你出气了,那个人渣败类以后再也不敢接近你十尺范围之内。”

“啊?老爸?你把他怎么了?”飞飞急得又要晕了。糟了!老爸没退休之前是宰牛的。

“放心,他死不了,只是以后再也不能玩女人了。”

“不是吧?”方凯惊呼,“你阉了他?”说完箭一样蹿出去,阿米托佛,上帝保佑,兄弟,你要挺住啊。

“老爸!”飞飞喊,“这不跟杀了他一样?人身伤害是要坐牢的。”她也顾不得晕,强撑着下床。

白妈妈急忙按住她,“不行啊,女儿,你还很虚弱。”

“都快搞出人命了,还什么虚弱不虚弱。”

门口一个声音突然道:“你还是很紧张我。”

白飞飞猛抬头,看到沈开朗弯着腰走进来,脸色惨白,左眼青了一块,嘴角还有一丝血迹,她下意识往下瞄,看到他手捂住腹部,走路还算顺畅,不像关键部位有事,更像拉肚子拉到虚脱。

白爸爸铁塔一般的身子拦住他,“你还敢进来?我警告过你别再接近我女儿。”

白飞飞无力地喊:“老爸,你怎么把他打成这样?”

白爸爸急忙喊:“乖女,先别生气,是他自己说愿意挨我打,老爸没有乱打人啊。况且这小子害你这么伤心,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对,我自愿的。”沈开朗弯着腰,一步一步挪到床边,“只要你肯原谅我,别说挨三拳,就是三十拳我也愿意。”看他那惨兮兮的模样,白爸爸竟也不忍心再拦他。

他眼眶深陷,可见这几天没有睡好,胡子几天没刮了,显得有点落拓,一向风流倜傥的沈开朗,从来不会允许自己这样狼狈的。他嘴角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流进那青惨惨的胡子里,显得有些触目惊心。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碰触那片血迹,又像突然惊醒了似的收回,改由床头抽了块纸巾,递给他。

他接过,按住嘴角的破皮,疼得抽了口气。

白妈妈用力拉着丈夫,“走啊,走吧,让他们谈谈。”

第三十四章 难道诚实也是错误

病房里就剩下两人,沈开朗想伸手拉飞飞,她反射性地躲开。他叹口气,柔声说:“飞飞,我不想跟你解释什么,也不想为自己开脱。我是什么样的人,可能你比我更清楚,我对待男女感情的态度,你从一开始也了解。以前,我从不觉得这种态度有什么问题,也没有想过要去改变,直到我发现跟你有过一夜情。我开始变得在乎,可能一开始在乎的是你骗我,不要我,后来就变成了一种我自己也解释不了的执着和认真。那次在我家里,你哭得很伤心,我突然发现,我放不开你了。我想真真正正地拥有你,把你留在我身边,而不是那些来来去去的女人。”

她震了下。

“后来我们拍拖、吵架、和好,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甜蜜的过程,我很喜欢那种感觉,不是很激烈,但是很温暖。可惜我当时还不知道,那就是爱情。”

她眨下眼,一滴泪就这么滑下来。

他抬起手,轻轻地帮她擦掉,“看,我又惹你哭了,我怎么总是惹你哭呢?这几晚我睡不着,就在想,我真是个糟糕透顶的男人,连爱的感觉都分不清,只会带给你伤害,这么糟糕的我,是不是还有资格要求你的原谅?想来想去,我想通一件事,其实天底下的男人,没有几个不糟糕的,离开我,谁又能保证你下一个遇到的男人不糟糕,不会让你伤心流泪?”

白飞飞无言了,沈大少连忏悔都可以这么自大的?

“你不要用那种表情看我,我说的是真的。是,我承认,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但这也是全天下男人都可能犯的错误。至少,我没有为自己辩解,没有编谎话骗你。如果我想骗你,可以有一千种一万种的解释,但是我没有,因为经历过这个错误,我才发现我真的好爱你,好在乎你,如果我做错了事再欺骗你,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飞飞,”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肩,她没有甩开,“就看在我这么诚实的分上,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他顿了顿,“不,我不跟你说什么保证,我要用行动来告诉你我的保证。嗯?”

他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用眼神等待她的判决。

她看着他瞳孔深处,好久好久,缓缓开口:“我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去深圳的那两天,到底跟几个女人上过床?”

他急道:“一个!苍天为证,只有一个,你以为还有几个?我们工作了一整天,晚上找不到地方吃饭,就去了酒吧,刚好赶上情人节,气氛很high,多喝了几杯,然后就——”

她迅速抽离,跟他隔出一段距离,他眼中闪过懊恼,没有再靠近。

“这么说,那天晚上你喝醉了?”

“对,是有些醉。”

“醉到人事不省,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那,”他心虚地低头,“那倒还没醉到那种程度。”

她突然拔高声音:“那为什么你还要跟她上床?”

他闭了闭眼,“坦白说,我不知道,我当时很迷惑。跟你一起的几个月,感觉一直都是淡淡的缓缓的,突然回到酒吧那种气氛,让我觉得很刺激,以前的激情狂野都回来了,我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一种感觉才是我想要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发现除了厌恶之外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我很内疚,很后悔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差不多是逃出宾馆的。第二天回来,看到你在家里等我,我突然什么都明白了,我要的就是你,就是这种缓缓的暖暖的幸福。”

她直直地盯着他,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眼底却在喷火。

“飞飞,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气我自己为什么对感情这么不负责任,非要做错之后才知道悔悟。可是你也要对我公平一点,从一开始我们这段感情就是你先起跑,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你要了一夜情;当我想要一夜情的时候,你要恋爱;当我试着学习恋爱的时候,你要幸福;当我为幸福的感觉迷惑的时候,你就决定将我踢出局了。我总是追不上你,对爱情迟钝是我的错,但是不给我时间赶上你也是你的错。所以,你是不是该给我一次机会改过?”

白飞飞瞪大眼,怎么说来说去,她也有错?

看她似乎被唬得有点愣,沈开朗趁机牵起她的手,再接再厉,“我知道你还爱我,心疼我,不然刚才也不会那么紧张。就当为了你自己,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一切从零开始,我会做足所有男朋友该做的功课,重新开始追求你,好不好?嗯?”

她原谅他是为了她自己?这是什么逻辑?

“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爱你,疼你,补偿你,好不好?好不好?”

她被他追问得有点晕,“等一等,等一等,你让我想想。”

“想?”他欣喜,想就是有机会咯?他急忙殷勤地帮她揉太阳穴,“你慢慢想,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愿意。”

她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狐疑地看看他,什么时候她允许他坐到床上的?“我再问你一件事。”

又问?沈开朗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别无选择,“你说。”

“你跟那女人上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又绕回来了!这个问题怎么回答?有跟没有都不妥啊。唉,还是实话实说吧。他认罪地点下头,“有!”

啪!清脆响亮的一巴掌,沈开朗的左脸再填一道颜色。

“那你还跟她上床?”白飞飞暴吼,“你给我滚出去!”

沈开朗被打得一愣,刚才不是好好的,看她好像有软化的迹象,怎么突然又翻脸了?

“滚,滚!”她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花瓶用力丢他,“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花瓶砸在他身上,再跌下,碎了一地,一大把薰衣草从他裤子上滑下来,花瓶里的水浸湿了他整条裤腿。

沈开朗捂着肚子狼狈地从病房里“滚”出来,趴墙角偷听的三个人迅速散开。方凯拍着他的肩,摇头叹气,“兄弟,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上过床就是上过床,飞飞这口气咽不下,我看你就永远不要提原谅。”

“我可不这么看,她说一辈子不原谅我,可没说不给我机会。”

吓!白家父母互看一眼,乖女是这个意思吗?

第三十五章 心上之蛆

白飞飞很快出院,但是沈开朗没来接她,不是怕白飞飞不想见,是因为白爸爸的拳太重,打得他胃痉挛,半夜叫救护车送医院。

一个星期后,白飞飞离职,她上次应征秘书的面试通过,可以去上班了。她本来就不是事业型女人,在哪里工作都一样,最重要可以不用再看见沈开朗,不用再伤心。

沈开朗气喘吁吁地赶回公司,看到白飞飞放了好大一个纸箱子,正在收拾东西。

晓晓在旁边哭,“飞飞姐,你不要走嘛,我们好舍不得你呀。”

“飞飞,”他满眼沉痛,“为什么一定要走?如果是为了避开我,我可以走,你不用走。”

“是啊是啊,”晓晓帮腔,“你要是恨小老板,我们大家替你教训他。”不过看看他依然花花绿绿的脸,好像没地方可以下手哦。

白飞飞不看他,将一大叠资料递给晓晓,公事化的交代:“手头的工作我都处理好了,这里有一份说明文件,日常要注意的事情都写得清清楚楚,你照做就行了。”

“飞飞,”他在她身边转,“是不是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她还是不说话,抱起纸箱。

沈开朗一把抢过来,丢在桌上,“把这该死的东西放下,跟我来。”他强拉着她进会议室,“砰”一声把所有的眼睛关在门外。

飞飞挣开,喘着大气,“你要干什么?”

“是我问你要干什么?”他钳住她双肩,不让她甩开,“你告诉我,教教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你想冷静是吗?好,我放你大假,你想休息多久就多久。你不想看到我是吗?好,我以后不来办公室,必须要来也会绕开你走。我只求你不要走,不要一次断得这么干净利落,一点机会都不留给我。一次机会而已,一次都不可以吗?”他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几乎在吼了,眼眶开始红红的,眼底甚至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

这一刻,她相信,他是真的后悔,没再耍她,没再花言巧语。

她看着他眼底的雾气越来越浓,看着看着,她的泪就止不住往外流。

“你看,你又哭了。”他用力吸吸鼻子,帮她拭泪,“这证明你还爱我,既然还爱着,为什么不肯给我一次机会?就当给爱情一次机会。我不会再伤害你,不会再让你流泪,永远都不会了,你相信我。”

她哽咽着,一直流泪,然后缓缓缓缓地推开他,缓缓缓缓地摇头,“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的脸霎时灰白。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你,跟许许多多迷恋你的小女孩一样。你是天之骄子,我只是只不起眼的小麻雀,我告诉自己,暗恋就好,麻雀是不可能变凤凰的。你说得对,我太了解你,你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从没对谁认真,我也没奢望过你会对我认真,所以我一直抗拒,宁可保留一夜情的秘密,也不要傻得陷进去。是你,是你给了我希望,让我以为你真的会放弃大片森林,要我这棵小草,结果最后你又亲手将这个希望毁灭,理由是你对爱、对幸福很迟钝。”

“对不起,我……”

她抬手阻止他插话,“没错,对爱情迟钝可以原谅,诚实也值得原谅。其实我真的很想很想原谅你,当事情没有发生过,因为我真的很爱你,离开你,我的心很疼很疼。可是,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根头发,它就像一只蟑螂趴在我心上,不经意就会爬出来,让我恶心得想吐。我克服不了这种感觉,你明不明白?”

他怔怔地退了两步,被她气被她恨,心里固然很难受,但是被她恶心……蟑螂趴在心上……他胃里突然一阵翻搅,感觉自己也要吐了。

“你一直求我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我能不能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开始生活,让我渐渐忘掉你,忘掉这种恶心的感觉。我想,这个世界上总会剩下一两个不太糟糕的男人。”

他再退,跌坐在椅子上,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彻底凉透。好久好久以前,在这间屋子里,她流着泪求他:“请你不要为难我吧。”但是他没有放手,结果,带给她的是更深更重的伤害。今天,仍然在这里,她流着泪求他,给她一次机会忘掉他。如果忘掉他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那么他会放手。曾经对她的伤害已经没法弥补,至少,他可以做到不再继续伤害她。

他呆呆地站起身,眼神茫然,机械地说:“对不起,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打扰你。”

他推开门,走出去,门外无数双眼睛盯着他,集体瞪大,小老板居然在哭!

第三十六章 最糟糕的男人

夜色宁静,窗外的街灯透过大片落地玻璃射进来,挥洒在地毯上,沈开朗靠着玻璃坐着,香烟在指间一闪一闪。他突然觉得这个小区太过宁静,连狗吠声也没有,以前飞飞过来的时候,总是有脚步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哗啦哗啦的水声和她清脆干净的笑声。现在,什么都没了。阳台上晒的衣服还是她上次过来时洗的,门口鞋架上有一双红拖鞋,茶几上的小盆栽也是她买的,她说绿色植物有益健康。厨房里的围裙还整整齐齐地放在灶台上,她习惯做完事情之后把东西都叠得整整齐齐,包括他的衣服,干净的和待洗的都分开,分别挂在衣柜的两格。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他一震,迅速跳起来,是飞飞吗?

有人开门进来,按亮客厅的灯,一个男人的声音叫:“哇,失火了吗?咳咳。”

沈开朗失望地坐回去,是方凯和程南星。

“天!”方凯震惊地看着满满一玻璃杯的烟蒂,“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程南星摇头,走过去打开气窗,挥走满室的烟雾。

沈开朗捻熄一根,又点燃一根,方凯一把夺过,“喂,够了啊。要吸就吸****,香烟呛不死人的。”

程南星瞪他一眼,挨着沈开朗坐下来,划亮火柴,自己也点了一根。

方凯跳脚,“喂,老大,你跟他一起疯?”

程南星道:“你安静会儿。”

“好吧好吧,做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方凯也坐下来,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开始使劲地咳。

三个男人并排坐着,一起抽烟,没人再说话。

过了好久,沈开朗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你们知道,突然发现自己是天底下最糟糕的男人,是什么感觉吗?”

程南星和方凯异口同声地回答:“知道。”

沈开朗狐疑地看看两侧。

程南星还是万年不变的表情,声音低沉地道:“当你同时伤害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你就会知道伤害一个还不是那么糟糕。”

方凯吐了口烟,拍了拍沈开朗的肩,“当你有个十二岁的儿子,长着跟你一模一样的眼睛,却用陌生的眼光瞪着你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天底下最糟糕的男人。兄弟,你这种算小儿科啦。”

沈开朗的眼睛越瞪越大,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个哥们背后,还有这么惊耸的故事?

“怎么?”方凯笑道,“突然间觉得自己没那么惨了?”

“呃——”他皱皱眉,“好像是。不过,你们知道,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恶心,是什么感觉吗?”

另外两个男人同时惊呼:“恶心?”

“乖乖,”方凯上上下下看了沈开朗好几眼,赞叹,“没想到飞飞平时娇娇柔柔的,说起话来还真劲爆啊。”

程南星捻熄烟蒂,严肃地下结论:“通常越温柔的女人,伤起人来越狠。”

第三十七章 忏悔日记

[二月二十三日,飞飞离开的第一天。

不知道是方凯把我灌醉还是我把自己灌醉,反正我终于成功地醉到不省人事,可以睡着。夜半醒来,看着满室的清冷,我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飞飞。如果她在这里,一定会皱着鼻子,用她那柔柔的嗓音催促我去洗澡,然后煮好一杯咖啡,给我醒酒。往日旖旎温柔,回想起来就像一场梦,我居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拥有过她。我发呆到天亮,然后继续喝酒,将自己灌醉,直到夜深人静酒过醒来,突然想起以前飞飞很喜欢看的一部剧集。男人做错事伤害了女朋友,然后开始写日记,写得很感人很感人。我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管用,总之最后我打开电脑,开始写这辈子第一篇不是被老师逼迫的日记。

……

二月二十五日,飞飞离开的第三天

从离开会议室那刻算起,失去飞飞已经三天。这三天,看不到她的身影,听不到她的声音,世界静得可怕。过去两年,无论何时回头,飞飞都会在我触目所及的地方,微笑着看我,但那时,我看不到她眼里的温柔。如今我再回头,她已不在,我想追寻,竟胆怯不敢迈步。等在她家楼下,望着她的窗口,我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车里,连个电话也不敢打给她。就这样放手?我舍不得,也不甘心;继续纠缠下去?怕带给她的是更多的伤害。对男女感情的事,我一向随心所欲,想追就追,想甩就甩,不曾用心。这一次,是我唯一一次用心,却让我自己搞砸了,飞飞,你教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

二月二十八日,飞飞离开的第六天

我以前从不知道,想念一个人可以到无时无刻茶饭不思的程度,这几****几乎什么都不能做,除了想她还是想她。抱着飞飞送我的渔网围巾,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我在想,如果不是那件该死的外套,那根该死的头发,现在我应该与飞飞开心地吃晚餐,喝她煮的四季润喉汤,然后有一个温存浪漫的晚上。但我知道,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做过,我要为做错的事情付出代价。失去飞飞,就是我的代价,如果有什么可以交换,我愿意做任何事来换回失去她的代价。

……

三月十三日,飞飞离开的第二十天

消沉了近一个月之久,终于打起精神工作,感情上我已经是个糟糕的男人,不能在事业上再做个失败的男人。同事们都用同情的眼光看我,尤其是女同事,晓晓影儿她们几个,还特地拉我一起吃午餐。在快餐部,我叫了一碗麻辣烫,想起以前飞飞吃麻辣烫,总是会辣得脸好红,像颗圆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下了班我开车到飞飞办公的大厦,看到她一个人在等公车,她瘦了好多,下巴尖尖的,眼睛更大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她的公车,路上下雪了,她呆呆地盯着车窗外的雪,然后就哭了。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起那个下雪的夜晚,我等在她补习班的街上,那场雪见证了我们爱情的开始,今天这场雪却只是给她带来心痛。我的心也很痛,可我知道比不上飞飞的痛。我一直跟着她,看她进家门,却始终不敢上前,因为我答应过她,再不在她的面前出现。尽管我不会君子到一定要遵守这个承诺,但我知道,至少现在并不是适合出现的时候。

……

三月二十八日,飞飞离开的第三十五天

今天又跟特来斯的人碰头,Ivy看到我,若无其事、公事公办,好像我们除了合作伙伴,不曾有过任何交集。这种女人是我以前最欣赏的,但今天看着她,我却觉得恐惧。一个可以把性看得这么随便的女人,还会有感情吗?反观我自己,又做了多少年这种没有感情的人?是飞飞教会我什么叫做感情,什么叫做爱情,而我却亲手将她的爱情毁掉。

……

四月十六日,飞飞离开的第五十三天

今天公司又请了一个女孩做总务助理,清汤挂面头,眼睛跟飞飞很像,我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就发觉她双颊晕红,低头偷笑。我突然想起飞飞以前说过,长得帅不是我的错,对女孩子乱放电就是我的错。现在我终于知道,原来我真的会不知不觉间对女人放电。这种错,我以后不会再犯。

……

五月三日,飞飞离开的第七十天

今天公司完成了一件大case,晚上大家去酒楼吃饭,饭后去卡拉OK唱歌,大家玩得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上次大家敲我happy hour,灌了我很多酒,但这次,他们只给我喝果汁。晚上我送几个女孩子回家,晓晓告诉我,飞飞走了之后,第一次看见我笑。我问晓晓是不是也喜欢我,她居然坦白说是,还说公司很多女孩子都喜欢我,但那种喜欢就像崇拜偶像一样,远远地看就够了,只有飞飞那么傻,会爱我。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爱我”对女人来说需要很多很多勇气。难怪飞飞在一夜情之后选择逃离,她到底积累了多少勇气才会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

五月二十一日,飞飞离开的第八十八天

今天路过“梦幻之都”,但我没有进去,车停在门口发了好一阵子呆。这里有很多我跟飞飞的回忆,酒后的一夜情,还有她含着泪的微笑。我试着去想,飞飞那天站在栏杆边上看到我跟Ivy激情表演,到底是怎样的心情。我想不出,因为只是试想都会觉得心痛不能呼吸。后来Joson出来看到我,问我为什么不进去,我告诉他,以后都不会去了。以前的日子,突然感觉很陌生,好像过去的我,连我自己都不认识。

……

六月十九日,飞飞离开的第一百一十七天

今天下班又去飞飞办公的大厦,她今天没有准时下班,很晚才出来,有个男人开车路过她身边跟她说话,好像是她的同事,她没有上他的车,还是自己一个人去车站等公车。我想过去载她,终究没敢,我怕她好不容易恢复血色的脸,会因为看到我再次苍白。

……

七月一日,飞飞离开的第一百二十九天

最近那个开车的男人总出现在飞飞身边,有几次还出现在她家楼下,但飞飞始终没上他的车,每次都是走向公车站。坦白说,那男人长得还不差,西装革履一副事业有成的样子,但比起我还差一点。也许,在飞飞眼里,他不是她想要的不太糟糕的男人。看到飞飞拒绝那人,我心里暗暗窃喜,虽然我已经没有机会,但我仍然自私地希望,别的男人也没有机会。

……

七月十五日,飞飞离开的第一百四十三天

那个开车男人终于不再出现,飞飞每天还是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一个人等公车,偶尔会见她跟几个同事一起吃饭。人群中,她的影子总是那么孤独,那么忧郁。这个,不是我曾经认识的白飞飞,以前办公室里只要有飞飞,就会有欢笑,是我把她的欢笑剥夺了。希望有一天,我有机会也有资格让她重拾欢笑。

……

八月六日,飞飞离开的第一百六十五天

今天终于见到方凯那个十二岁的儿子,小伙子少年老成,不像方凯整天笑嘻嘻的,更像老大板张脸的死样子,如果不是五官跟方凯长得一模一样,还以为是老大的私生子。提起孩子的娘,方凯不再笑了,我从没在方老二脸上看过那么忧郁的神色。原来每个男人心里,都会有个让他心痛的女人。

……

九月十八日,飞飞离开的第二百零八天

出差一个月,非常想念飞飞,下飞机第一件事就是打车来看她。事隔半年多,她的精神状态好很多,人也胖回来了。今天在公车站,她帮一个小朋友抓住氢气球,还开心地笑了。我有多久没有见过她的笑容了?久到看到她的笑,我会屏息得胸口发疼。看到她搭的公车开走,我没有跟上去。如果忘记我,是她重拾笑容的唯一方法,我甘愿就此放手,再不在她面前出现么?我不知道。

……

十月一日,飞飞离开的第二百二十一天

今天国庆假日,难得做惯空中飞人的爸爸妈妈终于有时间来看看我这个儿子,吃过午饭带二老闲逛,想不到在步行街碰到飞飞和她妈妈。这是她离开之后我们第一次碰面,街上人很多,隔着人群跟她目光交汇,我很想冲过去抱住她,跟她说我好想她。但是她看到我,本来有说有笑的,突然不笑了,我又一次夺走了她的笑容。她妈妈看到我,拉着她掉头走开。母亲问我什么事,我摇头说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事,我只是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

十月五日,飞飞离开的第二百二十五天

今天爸爸妈妈又飞走了,我送他们到机场,居然有点舍不得。以前飞飞问我跟家人的感情是不是不好,我一直以为不是,但是现在想想,不是不好,只是很淡。原来内心深处,我一直回避将感情放得太深,因为太在意,就会眷恋,而我跟父母要面对太多分离,不允许眷恋。可能就因为这样,我才喜欢one night stand的关系,不用眷恋,就没那么多烦恼。一个人坐在家里,抱着飞飞的围巾,我突然想打电话给她,问她过了这么久,还能不能考虑原谅我,给我一次机会。但电话还未拨通,我就慌乱地挂断。我好怕,怕再一次被她拒绝,怕打乱她好不容易获得平静的生活。]

第三十八章 情深反怯步

门铃响了,沈开朗保存好文档去开门。

方凯拎着袋子进来,“炒面、麻辣烫,吃哪个?”

“这么好给我送宵夜,不用在家当二十四孝老爸?”

“我是想啊,不过人家有约会,顾不上我这个老爸。”

“十二岁就懂得约会了?”沈开朗竖起拇指,“有前途。”

“去你的,你当我儿子跟你那么坏,是同学会。”

沈开朗找东西盛宵夜,哥俩就在客厅席地而坐,放在茶几上吃。

方凯瞄一眼沙发上的围巾,问:“还在想飞飞?”

沈开朗笑了笑,没做声。

“其实呢,我觉得飞飞还是很关心你的,未必没机会。”

沈开朗抬头,“什么意思?”

“刚才飞飞打给我,说你拨电话给她,但是没接通就挂断了,她担心你有事,我就过来看看咯,要不然你真当我大晚上没事做特地开半小时车过来给你送宵夜。”

他筷子顿住,“真的?”

“当然是真的,要不要看通话记录?”

沈开朗把碗重重一放,起身就走。

“喂,干吗去?”

“去找飞飞。”

……

沈开朗的车停在飞飞家楼下半个小时了,他不知道该不该上去,这么晚,她卧室的窗口已暗,也许已经睡了,也许她的担心只是一种惯性,其实并不希望见到他。电话在手里不停翻转,犹豫着要不要按下去。

一辆计程车在他的车前面停下来,一个女人下了车,是飞飞。沈开朗心狂跳,难道老天也给他制造机会?他的手扶在车门把手上,刚想按下,突然看到一个男人跟着下了车。

那男人个子不高,只比飞飞高一个额头,样子老老实实,跟她说话的时候,笑得很憨厚。他们没有什么肢体接触,但站得很近,表情很亲密。过了一会儿,飞飞催促那男的上车,那男的转身之前似乎想拉她的手,被她退后一步躲开了。男人羞赧地笑了笑,坐上车走了。

他看到飞飞微笑着挥手,直到计程车走远,然后笑容在嘴角缓缓收敛,低低地叹了口气。

沈开朗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手一抖,电话掉到座位上。他分辨不出她的叹息是不舍,还是哀怨。

好一会儿,白飞飞抬起头准备回家,一转身,愣住。她看到沈开朗坐在车里,定定地看着她,接触到她的目光,他下意识缩头,但已经晚了,两人的眼神隔着挡风玻璃纠缠在一起。他想这个时候男人应该有点风度,他该下车去,过去跟她打个招呼,但身体像不听使唤似的,动也不能动。

她的脚也没动,一直看着他,看着看着,眼前就浮现一层雾气,眼泪就这么自作主张地流下来。她以为八个月的时间足够沉淀一些已经过去的东西,没想到看到他,心还是那么疼,鼻子还是那么酸,原来她把思念藏得那么深那么深。

她的泪就像触动了某种机关,令他的心一下一下剧烈地抽痛起来,他用力地吸了几口气才能抬起手臂,打开车门,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她。她依然定定地站着,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缩短目光的焦距,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竟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眼睛里流动着伤痛的颜色。他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帮她抹掉脸上的泪痕,旧的抹去了,新的又爬满,她的泪像无止境似的,一直流一直流。

“飞飞!”他叹息地唤一声,将她拥进怀里,紧紧紧紧地附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已分不清这声声道歉是为了往日的伤害,还是为了今日的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抽噎终于停止。他放松手臂,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喉结上下滑动,刚想开口,她却轻轻地摇了下头。只这一下,将他满腹话语全都噎在喉咙里。他双手从她双臂两侧滑下,碰到她的手,犹豫两下,却只在自己身前握紧,然后转身回到车里,发动引擎,倒车,离开……

她抬起头,想叫他,喉咙却哽了个硬块,没有发出声,眼睁睁看着他的车离去。

第三十九章 将爱放飞

[十月六日,凌晨。

如果上天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宁愿从来没在飞飞的生命中出现,也不愿伤害她。飞飞离开八个月,今天终于又有机会将她拥在怀里,但留在我怀里的竟只有她的眼泪和悲伤。握着被她哭湿的上衣,我告诉自己,别再打扰她了,不管那个老老实实的男人是不是糟糕,我都没有权利再惹她流泪。]

沈开朗关掉电脑,头放在椅子靠背上,闭上眼睛。原来伤一个人可以伤得这样深,爱一个人可以爱得这样痛。

手机突然响了,他吓了一跳,随手接起来,“喂?”对方没有声音。奇怪,这么晚了谁打来?他拿下来看一眼来电,屏幕上清清楚楚地显示:飞飞。

飞飞?沈开朗猛地坐直,手机放回耳边,小心翼翼地唤:“飞飞?是你吗?”

他听到对方的吸气声,然后就是那久违的温柔嗓音:“是我。”

“真的是你!”他欣喜若狂,差点跳起来,“你肯打电话给我!”

“这么晚,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有没有,”他迭声说,“我还没睡。”

她又没了声音,他敲敲电话,惊慌地问:“飞飞,你还在吗?”

“在。”她吸了口气,“其实我打给你,是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找我。稍早你打我手机没有接起来,刚才在我家楼下又没来得及……”她顿了下,“我猜,可能你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哪有,哪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不自在地干笑,“我只是,只是从你家楼下路过,碰巧看到你下车,就停了下。”他吸口气,郑重地说:“对不起,我答应过不会再打扰你,我不该……”

“算了,”她打断他,“你也只是‘碰巧’,没耽误要紧事就好,那我挂了。”

“不要挂。”他下意识出声阻止,停了下才小心翼翼地问:“飞飞,你……还恨我吗?”

她叹了口气,声音轻轻的,很温和:“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对,她从来没有说过恨,她只说不能克服那种感觉。

“那么你……”他想问她克服了那种感觉没有,他们可不可以重新来过,但他想到她今夜的眼泪和那一下摇头,还有跟她一起下计程车的男人,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那么你还允许我出现在你面前吗?我是说,像普通同事那样,见了面可以打声招呼,过节可以打个电话问候的那一种。”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现在就在打电话问候你。”

“对,对!”他吸吸鼻子,第一次知道原来太高兴也会想哭。

“没别的事,我挂了。”

“好,你快休息吧,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嗯,拜拜。”

“等一下。”他急忙喊。

“还有什么?”

他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飞飞,谢谢你。”

她停了一会儿,再说一声:“拜拜。”然后挂断电话,这次他没有阻拦她。抱着电话,听着嘟嘟的线音一直傻笑。

[十月八日。

今天一早特地开车到飞飞家楼下,想找个借口送她上班。她下楼看到我,似乎有些意外,但神色平静,不像前天晚上那样激动。她很礼貌地拒绝了我的顺风车,依然去车站等公车,公车来的时候,我看到矮个子憨厚男在车上。他们坐在一起,飞飞顾着跟他说话,再没有看向我。我突然明白,飞飞为什么会主动打电话给我,那通电话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原谅,而原谅代表放下,她将开始新的生活,所以有些事,她打算放下了。说不嫉妒,那是在骗自己,可是我还有什么资格嫉妒?如果憨厚男真的可以给她幸福,那我祝福他们。

……

十月十八日。

我像个疯子一样每天准时在飞飞的楼下站岗,看着她跟憨厚男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吃晚饭,然后憨厚男搭公车送她回家,他自己再搭公车回去。我一直羡慕飞飞的生活能够过得简单而充实,现在她找到了另一个简单而充实的男人,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和她想要的男人,不是我。也许曾经是我,但我亲手毁掉,而现在,不再是我,永远再不会是我。

……

十月二十五日。

今天飞飞跟憨厚男拉手了,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看着他们手牵着手从大厦出来,我的心仍然很酸、很痛。酸痛之余,却也有一点点欣慰,因为我知道,从今以后,会有另一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给她一份平静而快乐的生活。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跟着他们。

……

十一月二十日。

今天跟客户在餐厅吃饭,居然遇到飞飞和憨厚男,憨厚男脸上的笑容暖洋洋的,那曾经是属于我的幸福,我却没有珍惜。我没有过去跟他们打招呼,飞飞看到我,也只是微笑地点了点头,礼貌但疏离。也许今后的日子,我们都只能保持这种礼貌但疏离的关系,不能更近,只能更远。

……

十一月三十日。

今天路过飞飞办公的大厦,我告诉自己不要再介入她的生活,却还是忍不住停留了一会儿。没想到,看到她跟憨厚男在公车站吵架,飞飞很生气地坐上计程车走了,憨厚男没有拦住计程车,懊悔地跺脚。我知道自己不该多事,但最后还是开过去载上他追到计程车。我远远把憨厚男放下,他去拦住计程车,哄飞飞。我看到憨厚男上了车,就走开。我不想让飞飞看到我,不想让她有任何心理负担,有憨厚男在乎她,就够了。

至此,我将忏悔日记改成Let Love Fly。]

第四十章 告别薰衣草

沈开朗买了一大捧薰衣草,来到白飞飞以前上补习班的那条街,去年的今天,他们在这里定情,可惜这段恋情维持了两个半月就夭折。今天没有下雪,没有轮椅,也没有女主角,他一个人抱着一大捧薰衣草,傻傻地站在人行路上,直到站到浑身发冷。他本来想开车回家,不知怎么又开到飞飞家楼下,他停在那儿,也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这个时间,飞飞大概已经睡了。

他坐在车里发呆,直到听到有人敲车窗。他抬头,看到白飞飞站在车外。

他急忙打开车门出来,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嗨!”这么晚,怎么只有她一个人?憨厚男大概已经走了。

她点点头,回给他一个微笑,问:“你怎么在这里?”

“呃——我路过。”

她露出关心的神色,“你没什么吧?我刚才看见你在发呆,敲了好几下你才听到。”

“呃——我想事情想得入神了。”

“哦。”她扁扁嘴,他知道那代表她不太相信他的说辞,不过她没有追问,“那你继续想,我上去了。”

“飞飞。”他伸出手,马上缩回来,没敢碰她。

她回头,“怎么?”

“我……能不能跟你聊聊?”

她看着他,想了好几秒,最后点头,“嗯。”

他松口气,打开车门,“上车聊吧,外面冷。”他知道她最怕冷。

她跨进车里,看到座位上放着一捧薰衣草,顺手拿起来,放在怀里,低头嗅了嗅,赞道:“好漂亮的花。”

“送给你。”

“送我?”她看他一眼,再低头看花,轻轻地说:“谢谢。”眼里却露出悲伤。

“对不起,我,我不是想惹你伤心。”

她眨眨眼,恢复平静,淡淡地道:“我没事。你想聊什么?”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要聊什么,他只想抓住机会能跟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只是坐在车里聊聊天也好。

“你……最近过得好吗?”

“还好。”简简单单两个字,听不出她的心情。

“憨……哦不,你男朋友,对你好吗?”

“挺好。”还是两个字。

“如果你工作上或者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

“谢谢。”仍旧两个字。

“飞飞,我们——是不是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没有回答,片刻,突然低低地说:“我打算年底结婚。”

他猛然抬头看她,她始终垂头看花。她刚才说了什么?她要结婚?她才跟憨厚男认识了多久,这么快就要结婚?

“你想清楚了?你们好像认识也没多久。”他的声音有点急切。

“他人很老实,会对我很好。”是,关键在于憨厚男会对她很好,不会伤害她。

“那么——”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噎在喉咙里,“我祝福你。”

“谢谢。”她柔柔地牵动一下嘴角,涩涩地笑了。

但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她要结婚了,真的要彻彻底底属于另外一个男人了。从此,他就是她生命中翻过去的一页,不会回头再看,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黯淡、发黄、丢掉。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额头抵在方向盘上,他知道不该在她面前表现得脆弱伤心,可是他的心好痛好痛,痛得他控制不了。

“沈开朗,”她的手轻轻抚上他肩头,“你还好吧?”

“不好,我不好。”他哽咽着。

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也有了鼻音:“沈开朗,你别这样。”

“飞飞,”他抬起头,抓住她的手,脸上湿湿的一片,“我能不能抱抱你?抱一下就好,一下就好。”

她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伸开双臂把他搂在怀里。从来都是他搂着她,这是第一次,她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搂住他。他额头抵在她颈窝,无助得像个孩子,眼泪湿了她的大衣。

哭了很久,他抬起头,放开她,擦擦眼泪,恢复大男人的坚强,“我没事了,你放心吧,你的婚礼我一定送你很多很多的薰衣草,铺满整个礼堂。”

她看着他,眨一下眼,“好。”

“有任何需要的地方,只要你说一声,我一定随传随到。”

她再眨一下眼,“好。”

“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他敢欺负你,对你不好,你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她笑了,点头。

“那,那,那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飞飞,”他紧紧抓住她双手,“再说一次,对不起!我希望你以后的生活过得幸福、快乐,只有欢笑,没有眼泪。”

“嗯。”她再点头。

“那,那你回去吧,很晚了,伯父伯母会担心。”

“好。”她打开车门,带走了那束薰衣草,带走了他们曾拥有的浪漫情怀。

第四十一章 放手,至可拥有

平安夜,一群同事坐在酒楼包间里,对着桌上的茶水点心,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做声。

砰!包房的门被撞开,飞飞双手拎着好几个大袋子冲进来,一迭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塞车,我迟到了。”

维娜和影儿帮她把东西接过来放下,飞飞看了眼沈开朗旁边的空位,晓晓急忙站起身喊:“飞飞姐,你坐这儿,我喜欢坐门边上。”

飞飞笑了笑,“没关系,哪里都一样。”她在沈开朗身边坐下,忙不迭地招呼,“都饿坏了吧?点了菜没有?维娜姐,点菜的事你最在行,你帮我张罗一下吧。真是不好意思,本来跟博轩约好了他去拿礼服,我去取喜帖,然后直接过来酒楼会合,结果他临时要加班不能来,害我一个人跑好几家店。今天平安夜,又不好打车,搞得迟到了,让大家等这么久。咦?喜帖呢?我明明放在这儿的?怎么不见了?”

满室寂静,只有她翻找纸袋的声音。飞飞停下手,愣愣地抬头看着大家,讷讷地说:“呃……不好意思,可能,可能是落在计程车上了,回头我补给大家。”

沈开朗轻咳一声,打破了满室的沉闷:“没关系,将婚礼的时间地点E-mail过来就行了,大家关系这么好,不在乎形式的。”

方凯急忙附和:“是啊是啊,这些都是小事,维娜,赶快点菜,饿死了饿死了。”

像烟花的引线突然点燃,所有人都活络起来,大胖先拿了一盘酥饼到近前,“先吃点心,要不然等菜上来要饿晕了。”

阿茂抢了一块,不忘喊:“维娜姐,点最贵的,谁让飞飞请客还迟到,狠敲她一笔。”

飞飞笑眯眯,“没关系没关系,尽管点,婚礼那天红包包大一点就行了。”

“飞飞姐的男朋友更过分,派喜帖都不来,婚礼那天我们这群姐妹要狠整他一顿。”晓晓的话音落,就像一盆冷水泼在烟花上,所有人都噤声,齐刷刷看着沈开朗。

砰!门又推开,服务生把两大箱啤酒放在门口,抬头问:“开几瓶?”

“呃——”飞飞抬手指指定了格的众人,“按人头开吧。”

待服务生出去,沈开朗把杯子斟满,高高举起,诚恳地说:“大家别这样,飞飞结婚是喜事。”他转向白飞飞,“飞飞,我衷心祝福你,一辈子幸福、快乐。”

飞飞也将杯子斟满,在他杯上轻轻一碰,吸吸鼻子,“谢谢。”

沈开朗仰头一饮而尽,飞飞也仰头,他伸手按住她的杯子,柔声说:“点到即止就行了,女孩子别喝太多酒。”

“好。”她微笑,喝了一小口,低头擦去眼角的湿意。

包房内的气氛再次活络起来,有人热情夹菜,有人频频劝酒,有人叫服务生开卡拉ok。沈开朗喝了很多酒,但他没有醉,还记得替飞飞挡酒,还记得他点了一首歌,叫做《爱不疚》。

[收藏在眼眸常徘徊左右爱猜到没有

愉快玩笑后能全然退后你开心就够

这种感觉太亲厚

讲一千句也不够

假使讲了你听到后或会走

这种恋爱太罕有

不须真正拥有

成全衷心祝福然后就放手

放手放开所有彼此更自由

放手其实我绝非爱得不疚

放手豁出所有

还有这个好友已经已经足够

遥远是宇宙静静在背后去看守就够

这种感觉太亲厚

讲一千句也不够

即使一刹有过冲动挽你手

这种恋爱太罕有

不须真正拥有

成全多舍不得仍然是放手

放手放开所有彼此更自由

放手其实我绝非爱得不疚

放手豁出所有

还有这个好友已经已经足够

放手我的牵挂找不到尽头

放手期望你幸福什么都有

也许爱很深厚

然而我早看得透

放手至可拥有]

……

他记得自己唱了好多遍,又喝了好多瓶,他告诉自己不要醉,他还要送飞飞回家,要将她安全地、完完整整地交给另一个可以守护她的男人。可惜最后他还是醉了,他不记得谁送飞飞回家,也不记得谁送他回家,迷迷糊糊中有一个纤细的肩膀扶着他,一双温柔的手揉着他的额角。冷毛巾敷在额上,凉凉的,好舒服,鼻端隐隐传来清爽的柠檬香味,像飞飞的味道。

飞飞?他猛然张开眼睛,看到一个女人的侧脸,她坐在床边,低头淘毛巾。

“飞飞……”他喃喃地唤,怕是自己的错觉。

她转过脸,是白飞飞!一样的晶亮眼神,一样的关切表情,仿佛时光倒流,什么都没发生,他被同事恶意灌醉,她送他回家,悉心照顾。

“你醒了?”她开口,声音依然那样轻柔。

“飞飞。”他下意识拉住她,一把搂进怀里,温热的熟悉的触感,她是真的,不是幻觉。她还关心他,肯送他回家,肯踏进他的房间,这是不是表示她还爱他?他冲动的想问,她是不是已经原谅他,肯给他机会重新来过?

但她轻轻推开他,退出他的怀抱,拿起一地的纸袋,低声道:“既然你醒了,那我该走了。”

她手上拿的是结婚的礼服,再过两个星期,她就要嫁人了,她已经做了决定,不再给他机会。

“等等,”他按着胀痛的额角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喝了很多酒,我自己……”

“我搭计程车送你。”他打断她,“这么晚,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她还想说什么,他再次截断:“就当是我最后一次送你回家。”

……

计程车在飞飞家小区前停稳,他跟她一起下车,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她,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握,沉声道:“飞飞,答应我,要幸福。”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近乎自语地低喃:“那就好。”突然放开手,匆匆转身迈步,怕再慢一点,就会让她发觉眼角的湿意。

“沈开朗,”她在身后叫。

他顿住。

她凝视着他的背,“有句话,我想告诉你。”

“什么?”

她一字一顿:“我、原、谅、你。”

终于等到她说原谅他,曾经以为等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会欣喜若狂,但现在却只有淡淡的轻松和淡淡的惆怅。他深吸一口气,回头,涩涩地笑了笑,“谢谢。”

她也笑了笑,挥挥手,转身上楼。

他看着她的背影,纤细的,娇弱的,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至少,今后她的背影不再孤独,不再悲伤,有个人会陪她一起,走完她的人生。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我终于听到飞飞亲口说“我原谅你”。这句原谅,我几乎等一辈子那么久,却没想到,同时等来的也是最后一次挥手告别。说起来,我也算幸运,至少在离开之前,能够听到她说“我原谅你”。我以为我很坚强,但原来不是,微笑祝福已经是我的极限,我毕竟没有勇气看着她跟另外一个男人牵手走进礼堂。对不起,飞飞,我没有实现我的诺言,送很多很多薰衣草铺满你的结婚礼堂,因为那是只属于我的回忆,我很小气地想保留这份回忆,不愿那个男人与我分享。再过六个小时,我就会飞去挪威,也许我的离开,对她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我将很久很久以前打算送给她的晚礼服放在她的袋子里,不知她会不会发现。我不想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什么,只想圆她一个灰姑娘的梦想。再见,我的灰姑娘。祝你幸福,我的灰姑娘。]

第四十二章 飞飞日记

[三月三十日。

到新公司报到已经半个月,秘书的工作比以前的总务更加繁忙,要学的东西也很多,我每天几乎累得倒头就睡。对我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因为忙碌充实生活,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胡思乱想。今天下班坐车回家,窗外突然飘起清雪,飘飘荡荡,洋洋洒洒,跟那天的雪一样美。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但还是忍不住会想起他,沈开朗。这一个月来,只要想起沈开朗三个字,我的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想控制也控制不住。我坐在巴士上,一个人默默地哭,不管旁人的眼光。我在想,也许眼泪流干了,就不会再流,那就让它流吧,如果一个人连哭的自由都没有,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是自由的呢?

……

六月二十日

新的工作已经上了轨道,同事们也都相处得很好,老板还夸我学东西快。以前的我胸无大志,从来没想过在工作上取得成绩也会令人有这么大的满足感。只是设计部的一个同事令我很烦,总是找各种借口接近我,说实话,相对于沈开朗的泡妞水准,他的招数简直太烂了。四个月过去,现在想到沈开朗,已经不会流眼泪,但心里仍然针刺般的痛。以前看电视剧里男主角出轨的情节,女主角总是歇斯底里,我曾想,如果我真的很爱很爱一个人,无论他做错什么,我都会原谅他。但原来根本不行,那种痛,那种被背叛的感觉,任何女人都无法承受,也无法忘记。

……

九月十八日

七个月过去了,现在想到沈开朗,心里只是会隐隐抽动,但不再痛。现在我能够理解,为什么《溏心风暴》里面,常在心不管再怎样放不下程亮,也不愿再见他。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很多事情,只要不回头看,也就没有那么深刻。至少现在的我,又有了开怀而笑的心情。

……

十月一日

今天在街上遇到沈开朗,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却令我一整天都心神恍惚。妈妈也见到他,急急把我拉开,叫我不要再想那个坏男人。是,我告诉自己,不该再想他,不能再想他,可我脑海里不断浮现他那匆匆一眼,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他比我离开时更加憔悴,整个人都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他伤我,我很痛,也曾经很恨,但今日看到他彷徨心伤的样子,我依然心痛。妈妈说我,吃亏就吃亏在心太软。就当我心软吧,记得以前看《溏心风暴》,最遗憾的是程亮到死都没有听到常在心说原谅他,所以我想,如果有机会,我宁愿告诉沈开朗,我原谅他。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已经造成的伤害既然无法挽回,又何必继续折磨他?毕竟,我曾经爱他,爱的那样深,那样义无反顾。

……

十月四日

蒋博轩终于约我出去,他对我有意我早就察觉,只是这个人生性木讷,平时跟女同事说话也会脸红,我一直以为他像以前的我一样,搞搞暗恋罢了,不会表白,没想到他居然打电话约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他,也许,因为他像以前的我。而且,他就是那种典型的老实憨厚,会给女人安全感的男人,如果这个世界上还剩下一两个不太糟糕的男人,他就是了,那为什么我不给自己一次机会?日子总要过下去,人总要向前看的,是不是?

……

十月六日凌晨。

今夜,我彻夜无眠。

蒋博轩是个好男人,谦逊有礼,虽木讷缺少情调,但博学多才,跟他一起吃饭也不会无聊。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我,我对他,只是缺少那种心动的感觉。那种对着沈开朗才有的大喜大悲,心怦怦跳的感觉。沈开朗,为什么他要出现?八个月的时间,我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是看到他,仅仅是隔着挡风玻璃对住他的眼,我的心就扭痛成一团。我不想哭的,但是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他抱住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时间只是埋藏了我的感觉,见到他的人,所有的思念都破土而出。我撑不住了,我想他,好想他,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气息,想念他用特有的嗓音一声声地唤我“飞飞,飞飞”。如果他此刻求我原谅他,给他一次机会重新开始,我会答应,因为我毫无拒绝的能力。我痛恨这样心软的自己,更不敢想象重新开始是不是再一次伤害的开始。我唯有阻止他开口,割断自己心软的机会,我不想做回以前那个傻傻的白飞飞。

凌晨三点,我仍然坐在电脑前面,一遍一遍地读他的日记,一遍一遍地擦拭眼泪。本来,我只是辗转难眠,想上来写写日记,却看到方凯发给我的E-mail,附件的题目是“沈开朗的日记”。我知道他从不写日记的,也知道方凯既然发了给我,一定跟我有关。我想过不要去看,直接删除,但最后还是看了。这一看,便心软得一塌糊涂。原来,他还记得我跟他讲过的剧集情节;原来,他****都在经受懊悔的折磨;原来,他真的很爱很爱我。我冲动地给他打电话,想告诉他,我原谅你,我们重新开始。但这时,蒋博轩的E-mail发来,他告诉我,他也因思念彻夜难眠,又怕打扰我休息,所以不敢打电话,只是发了E-mail,希望我一早起来能够看到。这份体贴,沈开朗永远不及。

我是个贪心的女人吗?对于沈开朗,我从不是,明知他生性风流难自持,仍然一头栽进去,爱得全无保留。但受过一次伤之后,再傻的女人也会学会保护自己。蒋博轩和沈开朗,如果放在天平两侧,感情倾向后者,理智却倾向前者。我只是想给自己的爱加一份保险,可是我不知道,爱情要怎样才能上保险。

……

十月八日。

最终,我听从了理性的选择。爱人与被爱,可能大多数女人都会选后者,我也不例外,何况,我曾经选错一次。从巴士车窗里,我看到沈开朗的车影越来越远,今后,我跟他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不再有交点。

……

十一月三十日。

今天,我跟博轩正式分手。相处了一个半月,我终于明白,爱情不是选择题。我可以选择被爱,但无法强迫自己爱他。博轩虽然人老实,但他不是傻子,他也不想接受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我们在公司楼下大吵一架,这是我们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他追到我,跟我道歉,然后请我吃饭,和平分手。这就是博轩,永远谦逊有礼、体贴入微,不能爱他,是我的损失。临走他告诉我,有个男人自愿载他,他才可以追到我。凭男人的直觉,他相信那人就是我心底放不下的人。

看着博轩搭车离开,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强迫自己爱人,真的好累。人何苦为难自己?其实我只要做我自己,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好。想爱就爱,不怕伤害,想哭就哭,不怕痛苦。这个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白飞飞。

……

十一月三十一日。

今天一早上了公车,没想到还会遇到博轩,他笑着跟我说,分手了也要上班,反正总要路过我家门口,他不介意继续做我的护花使者。博轩的好处,就是永远不给人压力,做不成情人,还可以做好朋友。我跟他讲了沈开朗的故事,他跟我说,从朋友的角度,他支持我忘记沈开朗,但是从男人的角度,他觉得,这个男人,值得再给一次机会。沈开朗是那种天生众星拱月的人物,别人爱他,机会是百分之百,他爱别人,却只有百分之一,我很幸运地占据了他心里一百个女人梦想的位置,就这样放弃,太可惜。

果然是做会计的,讲什么都要用数字,我不晓得博轩这是什么逻辑,我只知道,如果沈开朗根本不在意我,也就罢了,一切都终止在春风一度之后的那个凌晨,他不用知道我是谁,也不用负任何责任;但他既然选择爱我,就该顾及我的感受,难道他的爱情不需要忠诚?

……

十二月十日。

今天下了班,我坐车到以前的补习班门前,去年今日,我跟沈开朗的爱情在这里由一束薰衣草开始。今天没有下雪,我沿着街边的屋檐走到附近的商场,逛了很久才回家。公车路过补习班门前的时候,我居然看到沈开朗一个人站在街头,捧着好大一束薰衣草,茫然无所适从。我的眼泪一下子又涌出来,已经有好久好久,想起他不会再流泪了,可是今天,我觉得好感动。我想开口叫他,公车已经开出好远,听不见了。我坐在车里,眼前一幕幕浮现我们曾经相处的种种,两年的暗恋,两个月的拍拖,开心的,伤心的,我悲哀地发现,伤心的时候比开心的时候多。

回到家里,妈妈一眼就看出我哭过,她追问,我终于忍不住告诉她,我跟博轩分手了,因为我还是很爱沈开朗。爸爸把我大骂一顿,说我不识好歹,虽然他一直口口声声说想找个飞黄腾达的女婿,可是我知道他宁愿我嫁一个老老实实的丈夫,过安安稳稳的日子。是我不争气,害他们操心,闹得家无宁日。

……

十二月十一日凌晨。

沈开朗的车又停在那儿了,他已经有好久不曾出现,今夜,他期望可以等到什么?爸爸要下去赶他走,被妈妈拦下。那一刻,我突然想,如果我去告诉他,我要结婚了,他是不是就会死心,停止这样无休止的等待?我真的下去了,真的告诉他,我要结婚了。他哭得好伤心,我抱着他的时候,很想告诉他,我骗你的,我不会嫁别人,因为我依然爱你。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再次投入他的怀抱。第一次爱他,我积累了二十四年来所有的勇气;再一次爱他,谁给我勇气?我想做回以前那个义无反顾的白飞飞,好难好难。也许,我需要再多一点时间,一点点积累勇气的时间。沈开朗,你会等我吗?]

第四十三章 女人的错误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今天,我故意迟到,故意说忘记了带喜帖,故意把礼服的袋子拿去酒楼。我知道GO GO GO的同事们都替沈开朗惋惜,拼命灌醉他,希望他醉了就可以忘记伤心。看见他伤心失意,我很心痛,但不可否认,心里的确有那么一点得意,我想这就是女人的小气。他在席上举杯祝福我,我看到他苦涩的笑,听到他忧郁的歌声,心中所有的郁结都烟消云散了。我决定告诉他,我原谅他,结婚是骗人的,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所以我送他回家,可是,身处他的房间,陷进他的怀抱,不知怎么,那根栗色的头发就突然跑进我的脑海,进而爬到心上。我几乎又想落荒而逃,幸好,他没有逼迫我,我想,短时间之内,我不可能适应跟他亲热,所以还是等等吧。至少,在进家门之前,我说了原谅他。说出这四个字,我才发现自己有多轻松,甚至比跟蒋博轩分手的时候还要轻松。原来“我原谅你”这四个字不只压在沈开朗的心上,也像一颗巨石压在我的心上,说出来,释放了他,也解脱了我自己。

下一次,当他再出现的时候,我会告诉他:“我们重新开始。”希望这个傻瓜,不要冲动地去抢婚。]

白飞飞关掉文档,长长伸了个懒腰,扭扭酸痛的脖子,凝神想沈开朗夜半时分坐在电脑前写日记的样子,不由会心一笑。不晓得他今夜的日记会写些什么呢?等过一阵子两人和好了,她一定叫他把所有的日记拿出来看,不,要列印出来,装订成册,作为证据。以后他要是再敢做对不起她的事,她就把这些日记……嗯……应该不会了,他说过要用行动来证明,一定不会再犯错。那就把日记留给儿女看吧,老了的时候秀一秀当年的浪漫史也好。

她再打个呵欠,爬上床睡觉。梦里,她一个人站在好大好大的薰衣草花田里,四处搜寻。感觉上是沈开朗带她来的,又似乎不是,她跑啊跑啊,可怎么也跑不出这片薰衣草的海洋。她拼命喊:“沈开朗,你在哪儿?沈开朗,你听见了吗?沈开朗……”

滴滴滴滴,闹钟响,飞飞费力地睁开眼,这一夜睡得好累,全是梦。梦到什么已经忘了,只记得那种好彷徨好彷徨的感觉。她匆匆跑去洗漱,临出门时交代老妈把昨天取回来的礼服整理一下,礼服是真的,不过是参加白小弟的毕业典礼用的。

一整天,飞飞有点心不在焉,不停地看手机,check E-mail,她昨天说了“我原谅你”,怎么沈开朗今天没任何行动呢?他今晚还会不会在她家小区门口守门呢?晚饭过后,飞飞趴在卧室的窗台上张望,快十点了,还没有车影,他是不是不再来了?他以为她真要结婚,所以死心了?如果他真的决定死心了,怎么办?

“飞飞啊,”白妈妈在客厅喊,“你来帮忙看看,你老爸的这套西装是不是瘦了点?”

“哪里瘦,正好正好。”白爸爸用力缩着大肚皮。

飞飞站在门口瞄了一眼,“嗯,不瘦,正好。”

“我就说嘛。”白爸爸美滋滋地站在镜子前面照一圈,“不过我说乖女,你那件礼服有点过分了啊,弟弟毕业典礼嘛,用不用穿得那么暴露啊?”

“嗯?什么?”飞飞心不在焉地应。

“就是这件啊。”白妈妈举起左手的酒红色吊带晚装,“漂亮是漂亮,可是这个胸开得太低了吧?背也露了那么多,”再举起右手的白色套装,“还是这件合适点,不过又有点太普通了。”

飞飞接过晚装比了比,“这件哪里来的?”

白妈妈疑惑,“不是你一起订的吗?我在袋子里面拿出来的啊。”

“不可能。”她昨天取的时候亲眼看见师傅装进去的,明明只有三件礼服,怎么无端端多出来一件,还正是她的尺码。鲜艳的酒红色,斜襟大褶皱裙摆,单侧蝴蝶结吊带,是她梦想中的款式,“你拆的时候有没有包装的?”

“有,在这里。”白妈妈急忙翻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店名是英文的,跟她订的根本不是一家。盒子背面有个标签,上面是编号,还有签名:Kailang SHEN。沈开朗,她认得他的签名字体。衣服是沈开朗买的,怎么会无端端跑到她的袋子里?一定是昨天晚上他偷偷塞进来的。去年的平安夜,在他家里,她说过梦想与白马王子共舞,穿吊带晚装,他都记得。

“飞飞,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白飞飞压下鼻子里泛出的酸意,“我才想起来,这件是帮同事拿的,白色那件才是我的。”她握紧礼服回房去。

他把礼服偷偷塞给她,是什么意思?如果是结婚礼物,为什么不当面送?他想提醒两人曾经拥有的甜蜜吗?还是展现他温柔攻势的另一种方式?沈开朗,你为什么还不出现?

……

一个星期过去,沈开朗依然没有出现,飞飞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想了一百种借口,终于鼓起勇气给他打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

一连几天,沈开朗的电话都无法接通。飞飞慌了,趁午休的时候跑去GO GO GO的办公室,大家都去吃饭了,只剩晓晓留守,见到飞飞,她高兴地跳起来,“飞飞姐,你怎么来了?啊,我知道了,一定是补发喜帖对不对?”

“嗯,”飞飞含糊地应,看向沈开朗的办公室,里面没有人,“几位老板都不在?”

“大老板一早就出去谈生意了,二老板去吃午饭,等下应该会回来,小老板……”

飞飞急急地问:“他怎样?”

晓晓叹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请吃饭的第二天,小老板就没来上班,二老板只说他暂时离开一下,可是又请了个叫Anderson的来接替他的工作,我看啊,小老板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了。飞飞姐,你猜小老板会不会是受不了你结婚的打击,一时想不开……”

飞飞的脸迅速苍白。

“呸呸,”晓晓急忙啐自己,“我瞎说的,小老板平时吊儿郎当的,天塌下来都能当被盖,怎么会想不开。再说了,如果他真有事,大老板和二老板还能高高兴兴地坐在这里上班?你放心吧飞飞姐,我看小老板只是出去散散心。”

飞飞点了点头,晓晓说得对,如果沈开朗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程南星和方凯不会安安稳稳地坐在公司上班。只是,沈开朗走了,他真的就这样走了?

“飞飞姐,飞飞姐?”晓晓看着白飞飞失魂落魄地走出大门,搔搔头,“奇怪?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不是补发喜帖吗?”

[一月七日凌晨。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犯了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可能犯的错误。我只知道,沈开朗走了,也许,以后再不会回来。

方凯告诉我,沈开朗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人已经在机场。他走得很突然,却毅然决然,甚至联系好了他的学长Anderson来接替他的位置。他没有说他去哪里,也没有说何时回来,只是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方凯打去他姐姐那里,她说他只在挪威待了一个星期,就一个人去旅行了。方凯还说,如果我有什么事,可以尝试给沈开朗发邮件,或许他会看的。

如果我不是一时冲动用结婚的谎言打击他,如果我少一点犹豫,多一点勇气,如果我不是贪图那一点女人的小气和得意,如果我早一点说我原谅他,他就不会走。现在,我该怎么办?我在电脑前面坐了两个小时,却不知道该怎样给他写封E-mail。告诉他我只是厌烦于老爸的责备一时冲动编了个谎言骗他?告诉他我依然爱他等他回来?我在祈求他的原谅和怜悯吗?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跟全天下的女人一样固执,宁愿错过,不愿承认自己做错。

以前的白飞飞不是这样的,以前的白飞飞只为了沈开朗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可以做任何事。现在的白飞飞,居然连写一封E-mail的勇气都没有。最终,我只写了七个字:“我的婚礼取消了。”可惜,只得到一封自动回复:“休假中,勿扰。”语气是纯纯粹粹的沈开朗风格。

这一刻,我不再想我到底有没有做错,我只想知道,沈开朗,我是不是永远失去他了?

……

一月十一日。

今天方凯约我出来,问我是不是忘记了给他们发婚礼的时间和地点,我告诉他,婚礼取消了。他没有表现得特别惊讶,也没有追问,只是跟我说,他会帮我通知GO GO GO的同事,叫我不要操心。还说他会出差一阵子,如果有空,让我帮忙去照看一下沈开朗的房子。很奇怪,我一直没有把沈开朗的钥匙还给他,当初分手的时候是气得忘记了,后来是觉得没必要为了还个钥匙再跟他见面,到最后就真的忘记了。如果不是方凯提起,我都没有意识到我还保留着这串钥匙。

晚上,我去了沈开朗的家,屋子里一切如故,他什么都没带走。这个家里,每一件东西都有我们的回忆,我一件一件看过去,一件一件想过去,直到心痛得无力再想。他的笔记本电脑还放在床头柜上,我打开来,密码没有改,我看到方凯曾经发给我的那个文档——沈开朗的日记,文档的真正题目叫做“Let Love Fly”,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

十二月二十五日,天明,圣诞节。

如果不懂珍惜所爱,不如放她等待;如果爱的继续只能造成伤害,不如忍痛放开;如果另一个男人可以给她安定的生活,不如远远看着,放手,也是一种爱。]

第四十四章 野鸟归巢

一年后。

GO GO GO刚刚搬了新办公室,所有事情乱成一团。

“飞飞,”大老板喊,“倾城花园的合同哪里去了?我下午赶着去签约呢。”

“在这里,在这里。”飞飞跃过三个大纸箱,横跨一张电脑桌,将文件递到大老板面前,“我特地给你收好的。”

“飞飞,”二老板在叫,“我的文件怎么少了一箱?07年的档案都不见了。”

“不要急不要急,阿斌——”飞飞河东狮子吼,“查查你那边的箱子,看有没有二老板的,上面贴了标签的。”

“哦。”阿斌一顿狂翻,“在这里,在这里,上一车放不下,跟Anderson的混在一起了。”

“飞飞,”阿茂叫,“这台电脑根本不是我的。”

“电脑的事情找大胖。”

“飞飞姐,”晓晓冲过来,“饮水机搬家的时候撞坏了,怎么办?”

“晓晓,我拜托你,”飞飞双手叉腰,“你现在是总务,这种事情干吗问我?”

“哦。”晓晓搔搔头,赶快赔笑,“我习惯了嘛,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找人去修。”

晕!飞飞抚额,一把抓回晓晓,“修什么修?撞成那样怎么修?找搬家公司赔啦。”

“哦。”晓晓捂着被吼得嗡嗡作响的耳朵,赶快逃命。

“飞飞姐。”小助理嘉嘉细声细气地喊,“午饭时间了,要不要叫外卖?”

“当然要,还是嘉嘉最乖了。”飞飞摸摸她的清汤挂面头,“我跟你一起去,顺便考察一下附近的餐饮地形。”

晓晓欲往门外走的脚步紧急刹车,回头叫:“飞飞姐,你走了这里怎么办?”

“你是总务你做主啊。”飞飞甜甜地笑,绕到尚未拼装好的隔断后面收拾包包。

砰!“哎呀!”晓晓哀号。玻璃门被人从外推开,正撞在门口的晓晓身上。飞飞暗笑,晓晓的口头禅什么时候从“不要啊”改成“哎呀”了?就听晓晓怒吼:“喂!你不长眼睛的?”

“sorry,sorry,”来人急忙道歉,突然叫一声:“哇,被抢劫了?这么乱!”

这声音——飞飞迅速探头看向门口。

晓晓叫一声:“吓!野人!”所有人迅速回头。

门口站着的那位,上身穿着窄窄的兽皮马甲,下身是同色花纹的兽皮短裤,脚下踩着一双棕色毛外翻的棉鞋,头上戴着五颜六色的羽冠,胡子乱七八糟地纠结在一起,遮住嘴唇和下巴,全身皮肤黝黑发亮,如果不是身后背着一款亮红色的耐克运动包,手臂挎着一件今年最新款的波司登羽绒服,那肯定就是哪个非洲土著人跑错地方。

“怎么?”土著人弯低身子,凑近晓晓的脸,“不认识了?”晓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什么事?”方凯从办公室里探出脑袋,“吓,野鸟!”

“喂,方老二,太过分了吧?”

“开朗?”方凯大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到他近前,用力拨开他乱糟糟的胡子,“真的是你!你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哎呀,疼疼疼。”沈开朗急忙救出自己的胡子,免得被方凯错手拔光。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程南星推开办公室的门,“吓——”

“停!”沈开朗大喊,跳过一地横七竖八的箱子冲到程南星近前,摘掉夸张的羽冠,凑近脸,“看清楚,不是野人,不是野鸟,是我,我。”

“开朗?”程南星一拳捶上他胸口,“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哦。”沈开朗捂住胸口,“老大,手下留情啊。”

Anderson打开办公室的门,疑惑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啊,Anderson,亲爱的,”沈开朗先下手为强,热情地握住他的手用力摇,“我回来了,我,沈开朗,回来了。”

“OK,OK,我知道了,开朗,用不着这么激动。”Anderson抽出手,龇牙咧嘴地甩。

“Sorry,sorry。”沈开朗哈哈笑,回头张望了一圈,深吸口气,郑重地说:“各位,我回来了。”

众人静默了一秒钟,突然像煮沸了的开水,一窝蜂地涌上来,“小老板,小老板……”

白飞飞呆呆地站在隔断后面,呆呆地看着那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人,呆呆地想,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叭叭叭!程老大击掌,提高声音:“各位,动作快点,晚上我请客,给开朗接风。”

“好啊好啊,”阿茂嚷嚷,“去梦幻之都吧,小老板最中意的PUB。”

沈开朗摆手,“不要去PUB了,很吵,找个安静的地方大家聊聊天多好。”

“也对,”方凯插嘴,“就去‘青藏高原’好了,晓晓,打电话定位置。”

“OK。”晓晓响亮地应。

嘉嘉细声细气地问:“飞飞姐,那我们还要不要出去买盒饭?”

飞飞?沈开朗一震,循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白飞飞从隔断后面走出来,双手捏紧皮包,嘴角牵起一抹微笑,声音轻轻的似喟叹:“小老板,你回来啦。”

沈开朗紧紧盯着她的脸,上前几步,轻轻回答:“是啊,回来了。”一年不见,她清秀依然,还是简单的衬衫牛仔裤,因为忙碌的关系,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刘海湿漉漉地粘在额前。

飞飞上下比了比他的头发和衣着,“你的造型,呃,蛮特别。”

他下意识抓了抓自己的乱胡子,尴尬地笑笑,“刚从肯亚飞回来,还没来得及洗澡换衣服。”

“哦。”飞飞比比大门,朝外挪了两步,“那个——我跟嘉嘉去买午饭,要不要帮你带一份?”

“好啊,”他咧开嘴笑,“我要鸡蛋三明治和麦斯威尔加奶。”

她也笑了笑,“我知道。”然后拉着嘉嘉出门去。

沈开朗盯着她的背影,仿佛时光倒转,这两年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一抬头,就见到那个忙得陀螺似的白飞飞正微笑着看他。

方凯从背后搭上他的肩,沈开朗偏头看他,刚想开口,方凯抬手,“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不过我觉得现在首先要解决一下你的造型,有话咱们留到晚上再说。”

第四十五章 再爱我一次

洗了澡,理了发,剃了胡子,换掉一身野鸟装束,沈开朗又恢复英俊潇洒,魅力四射的沈开朗,只是黑了点。从方凯口中,他得知白飞飞根本没有结婚,三个月前维娜请假待产,正赶上飞飞所在的公司重组,程南星就把她请回来暂时代维娜的工作。

沈开朗捶胸扼腕,都怪自己放逐得太彻底,连电子邮件都没有看,否则早就飞奔回来,不必白白浪费一年的时间。不管飞飞为什么结不成婚,既然老天给了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搏一搏,搏一个脱胎换骨的沈开朗,还能不能赢得白飞飞的心。

八点整,飞飞站在西苑餐厅门口,不晓得方凯他们搞什么,下了班才通知她改地点。看着餐厅招牌上的霓虹灯,她不禁感叹,跟沈开朗在这里吃饭,已经两年前的事情,餐厅的装潢已经变了,人也变了,那么感情呢?他变了吗?

进了餐厅,大堂经理迎上来问:“白飞飞小姐是吗?”

飞飞诧异点头,西苑餐厅的服务现在这么好,大堂经理都亲自出来迎宾。

“这边请。”经理带她来到二楼的最里端,指着一扇门,弯身道:“请。”

“谢谢。”飞飞推开门,门外的灯光照进来,隐约看见这是一间至少能容纳二十张桌子的大厅,大厅正前方是一个半圆形的舞台,门在身后关上,室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她吓了一跳,刚想回头,两侧墙角的小灯突然亮了,沿着地面一直亮到大厅最前端,像是飞机跑道两侧的引路灯。灯光中,她突然发现从脚下到舞台前方满满地铺了一地的薰衣草。

刷!顶棚的一盏光束射下,落在舞台正中,沈开朗站在那里,一身洁白的燕尾服,怀里抱着吉他。灯光流动,照在他乌黑的头发上,照在他深情的眼底。他轻轻拨弄两下琴弦,凑近麦克风,轻声低唱——

[我好想再看到你说爱我的样子

我好想再听到你真实的心跳

我好想再拥抱拥抱到天荒地老

我好想再梦到你温柔的傻笑

我知道是我从前做得不好

现在我只请求你的原谅

求求你能再爱我一次

我会感激我会珍惜

不再对你冷落找回曾经承诺

爱你的只有我

不让你再擦身而过

相信我答应我这次不要再错过

我好想再看到你说爱我的样子

我好想再听到你真实的心跳

我好想再拥抱拥抱到天荒地老

我好想再梦到你温柔的傻笑

我知道是我从前做得不好

现在我只请求你的原谅

求求你能再爱我一次

我会感激我会珍惜

不再对你冷落找回曾经承诺

爱你的只有我

不让你再擦身而过

相信我答应我这次不要再错过]

唱到这里,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她。

[能再爱我一次

我会感激我会珍惜

不再对你冷落找回曾经承诺

爱你的只有我

不让你再擦身而过

相信我答应我这次不要再错过

我不想再错过

不想错过

不想错过

不想错过

我不想再错过]

歌声结束,他刚好停在她面前,深邃的眸子静静地凝望着她,她全身都被他的目光锁住,动也不能动,只能挺直了脊背,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他手臂一伸,扶住了她的腰,弯身从地上拾起一枝薰衣草,放进她手中,顺势握牢她的双手,低哑地开口:“飞飞,不管过去的沈开朗做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沈开朗,你可不可以再爱我一次,让我们从头开始?”

她的唇颤抖着,眼角滚出两颗泪珠,顺着颊边,滑入唇际。他掬起她的下巴,轻轻地俯下头,贴上她的唇,将那咸咸的泪水吻去。

吱呀!门被推开,一个个子不高,长相老老实实的男人闯进来,看到这一屋浪漫,愣了一下,急忙弯腰点头,“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说着匆匆推门出去。

沈开朗愣愣地指着门口,半天才发出声音:“他不是……不是……蒋博轩?”

“他——”飞飞刚说了一个字,砰,门又被推开,蒋博轩再次进来,弯腰拱手,“对不起,对不起,再打扰一下。飞飞,你刚才把钱包落在我车上了,还给你。”他将钱夹递给飞飞,匆忙倒退出去,嘴里连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沈开朗看看门口,再看看飞飞,攒起眉头,“你们,你们不是没结婚吗?”

“是,我们……”

砰!门又被推开,蒋博轩这次只探了个头,额上已经冒汗了,脸涨得通红,尴尬地说:“对不起,再说一句,最后一句。飞飞,玩够了记得早点回家,我给你留了汤。”说完头一缩,溜之大吉。

“怎么你们——”沈开朗踉跄着倒退两步,“你们住在一起?”方凯只告诉他飞飞没有结婚,可是没有说她和那个男人同居。飞飞看着他灰白,哦,不,是灰黑的脸色,突然眨了眨眼睛,默默地垂下头,低低地说:“沈开朗,对不起,不错,我们是没有结婚,可是……”

“行了,”他再退了两步,“不用说了,我明白。是我的错,如果一年前我没有走,如果我早点看到你给我的E-mail,如果……算了!”他用力甩甩头,摘下吉他放在一边,“你去追他吧,跟他解释,是我主动吻你,跟你没关系。做男人做到这么大度,真不容易,可见他真的很爱你,我自愧不如。”他说完,蹲下身,一枝一枝地收拾满地的薰衣草,不再看她。

飞飞退了两步,背抵上门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推开门。

“吱呀”一声门关上,沈开朗颓然跌坐在地,拾起的薰衣草跌落一身。还是太迟了!一年前,他认为那个男人能给飞飞幸福,所以才甘心放弃,没想到却错过了一次可以挽回的机会。到今天,他认为那个男人没有抓住幸福,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没想到却只是自己自以为是。以飞飞的性格,肯住进蒋博轩的家门,就是认定了那个男人,就算他们没结婚又怎么样?

没结婚又怎么样?沈开朗猛然抬头。没结婚就是有问题,以飞飞的性格,怎么会同居了那么久还没有结婚?他们之间一定有问题,有问题就是还有机会。不行,不能就这样放弃,一年后的沈开朗,不可以就这样放弃。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朝门外冲去,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大厅的门吱呀吱呀在身后摇晃,沈开朗傻傻地愣在当场,白飞飞俏生生地站在门外,微笑着看他。眼花了吗?他用力揉揉眼睛,她还在。

她慢慢走近他,双手背在身后,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脸,声音慢条斯理的:“我正在想,如果数到十你还不追出来,我就真的走了。”

“飞飞,”他低喃一声,突然惊醒了似的,一把抱住她,搂得紧紧的,“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再也不放手,再也不放手。”

她靠在他怀里,轻轻叹息:“走到天涯海角的那个人,是你,我一直在这里。”

“飞飞,对不起。当时我以为你要嫁给矮个子憨厚男,除非我不再爱你,否则真的没办法忍受亲眼看着你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等等——”他回味过来,略微推开她一些,“男人再大度也不可能容忍心爱的女人抱着其他男人,刚才那个蒋博轩……”

飞飞不做声,只是笑。

“哦,我知道了,你们串通好了耍我,你根本就没跟他在一起,是不是?”

她眨眨眼,“没有啊,我才没跟博轩串通。”

“那你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啊,朋友咯。”

“哪一种朋友?”

“朋友就是朋友,还分哪一种?”

“可是他刚才说叫你回家,还说什么给你留了汤……”

“沈开朗!”她用力戳着他的胸口,“这个时候你是不是除了这些小心眼的问题之外就没有别的跟我说?”

“有,有。”他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一字一句,深情款款,“飞飞,嫁给我,让我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给你看,我沈开朗,只要爱你白飞飞,只要你白飞飞,我会给你幸福、快乐和唯一。”

她看着他澄澈的眼,看着这个她爱过、恨过、伤过、原谅过的男人,认真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欢呼一声,将她抱起,转了一个又一个圈,直到再也站不稳,跌进门里,跌进那一片紫色的薰衣草花海。

[一月十日凌晨。

过去一年,我在欧洲、美洲、非洲四处游荡,心灵却找不到一个停驻的地方。那天,在肯亚参加完当地土著人的传统婚礼,看着新郎将新娘扛在肩头送入洞房,我突然非常想家,想回到有飞飞的地方,于是我飞奔到机场,坐上最近的一班飞机回来,甚至没来得及卸妆。我不知道GO GO GO搬了办公室,幸好他们在门上贴了新地址,我也没想到会在新办公室里看到飞飞,更没想到她居然没有结婚。感谢上天,终于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再次拥有飞飞,让她再爱我一次。感谢飞飞,过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忘记我的过错,答应我的求婚。

这辈子,遇上她,是我的不幸,因为风流倜傥,浪荡不羁的沈大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被一个清纯小女生俘虏了,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她,且一爱就爱到刻骨铭心。为了那一夜迷惑的错误,她也让我吃尽了苦头,还有那个外表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的蒋博轩,真不知道何时飞飞才肯离这个损友远一点;这辈子,遇上她,是我的幸运,因为浑浑噩噩的沈开朗,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爱情,什么叫做珍惜,什么叫做生命中的唯一,白飞飞,就是我的唯一。]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

今天,是我跟沈开朗的婚礼,他实现了他的诺言,用好多好多的薰衣草铺满整个礼堂。站在神父面前,我们郑重宣誓,愿意结为夫妻,无论贫穷与富贵,疾病与健康,永远不离不弃,直至死亡。

这辈子,遇上他,是我的不幸,因为他天生风流,桃花泛滥,明知爱他会很辛苦,我依然义无反顾;这辈子,遇上他,是我的幸运,因为并不是所有人一生中都可以遇到那个你愿意义无反顾去爱的人,历经风雨,我终究成为他心上的唯一。]

尾声 当帅哥男被纯情女俘虏之后

之一:本性难移。

三十四、二十五、三十五,标准魔鬼身材,沈开朗坐在商场大厅,目光随着美女高跟鞋的声音转、转、转。哇!三十六E,这个更雄伟,可以跟林志玲媲美,可惜胸部以下被桌子挡住。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走向三十六E,很温柔地扶起她,“老婆,可以走了。”打击!原来是个大肚婆,可惜了。

咯咯咯高跟鞋响,三十二、二十三、三十四,嗯,这个一般,勉强过得去,跟自家老婆差不多,怎么越看越眼熟?抬起头,沈开朗训练有素地扬起笑容,“老婆,可以走啦?”

白飞飞双手抱肩,脚底打着拍子,“又在看美女?”

“没有。”他信誓旦旦,“绝对没有!我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心一意等老婆出来。”

“哦。”白飞飞点点头,从他手中拿过包包,“那走吧。”

“嗯。”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老婆身后,好险。

“刚才那个至少有三十四C。”

“不止,起码三十六E。呃——呵呵,呵呵,”沈开朗嘴角抽搐,“老婆,不如晚上我给你做意大利黑莓汁烤牛排,好不好?”

之二:后生可畏。

“妹妹,晚上去我家里玩好不好?我有最新奥特曼动感系列哦。”帅帅的小男生眯起桃花眼诱惑美美的小女生。

方凯手肘捶一下沈开朗,“喂,你儿子好像在泡我女儿耶。”

沈开朗眼睛怒视前方,闷哼:“你儿子好像在泡我老婆。”

方凯迅速调转目光,看到自己的长子从背后紧贴白飞飞,教她怎样烤鸡翅。为了儿子的人身安全着想,方凯立刻大声喊:“Steven,你过来。”

阳光少年潇洒地走过来,擦了擦头上的汗,“daddy,什么事?”

“嗯,那个,Steven,”方凯跟这个不太亲近的儿子说话总是很紧张,“以后呢,不要随便跟沈aunty搂搂抱抱,沈uncle会吃醋。”

阳光少年看了看两个中年男人,撇撇嘴角,眼睛里写着你们很无聊,嘴上依然应:“知道了。”

沈开朗跑去亲亲老婆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烤肉,“老婆,我来帮你。”

“好啊。”飞飞盈盈一笑,拿起另外一串。

“老婆,明天我们去购物好不好?”

“购物?周末不是才去过超市?”

“给你填点新装,你看你一年四季穿牛仔裤,哪像个六岁孩子的娘啊。买点成熟女人的衣服,烫个头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最好打扮老十岁,省得阳光少年整天盯着你。

“什么意思?你嫌弃我衣着寒酸?”

“不是不是。”

“那是我发型不够时髦?”

“不是不是。”

“我知道了,这么多年来你还是觉得我不够漂亮,不是你沈大少追求的那种类型。没关系,我不妨碍你,明天我带着儿子回娘家。”白飞飞丢下烤肉,转身就走。

“不是啊,老婆,老婆?”沈开朗在后面追,救命啊,谁来帮帮他。

之三:诚实不是错误。

“老婆,仔仔最近交往的那个女孩子你见过没有?”

“没有。”白飞飞将儿子的西装挂好,拿出沈开朗的西装继续烫。

沈开朗放下报纸,把椅子挪到熨衣板前面,“我就搞不懂了,这孩子小时候不是挺喜欢方家姑娘的吗?怎么长大了反而不来电,女朋友换过一个又一个,一次比一次品味差?”

“还不是你的遗传。”

熨斗从鼻子前面擦过,沈开朗急忙缩头,咕哝:“又关我事。”

“不关你事关谁事?儿子是姓沈的。”

“好好好,关我事。”椅子挪开,乖乖回去看报纸,一会儿,又挪过来,“该想个什么办法让他收收心才好,不如把我们年轻时候的日记拿出来给他看,你说怎么样?让仔仔也学学他老爸我,浪子回头,痴情一生。”

熨斗放下,白飞飞双手托腮,老花镜对上他的老花镜,“不好意思,这招我已经用过了。”随手顺了顺他鬓边的白发,嗯,嫁个帅哥是正确的,三十年了仍然赏心悦目。

“真的?儿子看了怎么说?有没有很感动?”

熨斗拿起来,西装继续烫,白飞飞的声音不愠不火:“儿子的原话是:老爸逊毙了,早点把老妈的肚子弄大,拖进礼堂,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沉默,十秒钟,老帅哥从椅子上蹦起来,来回踱步,“这个不孝子,敢这样说他老子,马上打电话叫他回来,我要教训他。”

白飞飞伸手一指,“电话在那边。”

嘀嘀嘀嘀按了几个号码,听筒放下,沈开朗很小心很小心地凑过来,很小心很小心地问:“老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婚后才发现我曾经出轨,那会怎么样?”

白飞飞偏头想了想,挑挑眉,熨斗移到他的胯下,“很简单,阉了你。”

沈开朗迅速退后三步,抹了把汗,好险!看来,做男人还是诚实点好。

(完)

注:文中引用歌曲按顺序分别为——

《短发》,作词:郑淑妃;

《爱在记忆中找你》,作词:张美贤;

《明天以后》,伍仲衡、冯颖琦,改编:姜艺萱;

《爱不疚》,作词:张美贤;

《再爱我一次》,作词:坚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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