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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崩溃

在针灸的帮助下,太上皇突然间动了动手指,随后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看到泪流不止的女皇陛下,他虚弱的开口问道:“皇帝,你这是在做什么?要知道你可是天下共主,哭泣流泪乃是小儿女所为,你这样做不适合!”

“父皇真是说笑,我哪里哭了,只不过不小心被沙子迷了眼,刚刚揉的眼睛有些发酸而已!”女皇陛下强硬的反驳了回去,不肯在太上皇面前流露出一丝软弱。

“原来是沙子进了眼。”太上皇无力的重复了一遍女皇的说法。为了维护女儿那弱小的自尊心,他紧紧的闭上嘴巴,将目光转移到一旁的王老太医身上。

“能在临死之前看见你,倒不失为上天厚爱。”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太上皇也明白已经到了极限,能在临终之前看到,相伴几十年的好友,也算是一桩美事。

“上皇真是说笑,这些时日,王某一直住在宫中,只是受伤者众,忙的无法来拜见您罢了。”王老太医恭敬的冲太上皇拱了拱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太上皇如此温和的表情了。

“还记得当年,你、我还有阿纪,咱们三个在湖上泛舟采菱角,那菱角是刚刚长出来的,嫩的一掐都是水,生吃起来甜津津的,舌头一抿就能碎成渣,好想再吃上一回啊!”太上皇憧憬的看着房顶,一脸的梦幻表情令人心生不祥之感。

果然,太上皇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脸色迅速的蒙上了一层死灰,待到他完全没有了气息之后,又过了许久,女皇陛下压抑了许久的声音总算是哽咽的开口说道:“来人,太上皇薨殁,传令下去,丧事一切简办!”

虽然死者为大,但现在这情形,想要大办根本就没有那个条件,而且太上皇的所作所为间接的造成了现在的神树之劫,若是在大张旗鼓的给他办丧事,恐怕全天下人的怨气都能被勾引过来,万一发生骚乱可就得不偿失了。

原本王老太医还想说这什么,可惜看着女皇那坚定的目光,最终他摇头叹了口气,憋了满肚子劝阻话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这父女二人间的心结,可是由许多事情造成,并不是太上皇一死了之,女皇陛下就可以全部勾销。

虽然现在皇宫中的人员十不存三,可女皇毕竟是这里的主人,她发号施令之后,所有的宫人们全部动作了起来。短短半个时辰内,各处地方都已经挂满了白色绸缎,冷风一吹,四处飞舞的布条和满地的白雪相交辉映,令人不由自主的打起寒战。

太上皇的灵位前冷冷清清,得到消息的皇族因为天气的缘故,来的都是一些家族后辈,毕竟****经的错误实在太大,再加上天灾之后,每个府邸家的死伤都不少,能有一两个来吊唁已经是不错了。

女皇木然的跪在蒲团上,机械的将手中的白纸尽数扔进火盆。

看着她那副心灰意冷的模样,一旁的皇室后辈不由的焦急起来,他们拼命的冲站立在一旁的侍官们使着眼色。

侍官们又不是瞎子,小辈们的动作他们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但女皇现在正处于天人交战的时候,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这时候打扰她呢?

气氛就这样僵硬下来,灵堂里即使有火盆,可外面的大门半开,冷风直接往房间里面蹿,因为女皇陛下跪着,他身后的那些小辈们自然不敢起身。

感觉着双腿冻的越来越麻木,渐渐的没有知觉,终于有人忍不住直接翻了白眼,重重的倒了下去。

“哎呀,赵王世女晕倒啦!”

静谧的灵堂突然间混乱起来,嘈杂的声音把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女皇陛下直接惊醒,她恍然的扭头望去,只见地上躺了一个面色青白气若游丝的年轻女孩。可因为顾及着她,没有人敢上前扶起。

那个孩子的年纪看上去和明钰差不多,女皇不由的心生恻隐,疲惫的冲站立在一旁的侍官们挥了挥手。

“快把人从地上扶起来,这么冷的天,那样躺着会出问题的!”

好不容易等到女皇发话,如释重负的宫人们急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把那个世女从地上抱了起来。此时,外面得到消息的宫人们也抬来了一个竹椅,待人放好后。几个身强力壮的便抬着竹椅快步离开。

女皇将跪在下方的众人扫视一遍,发现所有人都摇摇欲坠,面色青白,于是大发善心:“全部都起了吧,留下两人在这里守灵,其余的便回去歇息,你们自己安排轮流方式,后日便将上皇入土为安。”

女皇陛下的话成功的令所有人心中暗喜不已。

太好了!后日埋葬,他们就不用遭那么多的罪了。

原本按照习俗,皇族葬礼水葬才是正理。但现在冰天雪地,所有的水面都变成了硬梆梆的冰层,有好事者曾经在河流中央打洞,打了足足六七尺,下方依旧是硬如石头的冰层,最后只得作罢。

现在水葬根本就无法做到,女皇也只得事急从权,命人挖上一方巨大的土坑,到时将人葬下去便了事。

离开灵堂的时候,女皇再次回头,定定的看了一眼太上皇身前那明明灭灭的巨大白烛,她愣神了许久,最终还是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清冷而又空旷的宫殿中,昌郡王裹着厚厚的皮毛,麻木的呆坐在被烧的暖烘烘的炕上,虽然身下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来,可她的内心却冰寒无比。

她的父皇竟然死了!

在昌郡王的印象中,她的那位父皇可是一位非常偏心的人。虽然明面上他对自己极其宠爱,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太上皇都会玩笑般的命人架上一座梯子,亲自往上攀爬,说要给她这个老来女摘上一颗。

在太上皇无休无止的关爱之下,昌郡王的内心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妄念,而她的生母高太贵妃也是如此。在她们看来,即使太女之位已定,以父皇对他的宠爱,想要上位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当野心流露出一丝半点的时候,高太贵妃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和外家一起联手,想要把荣华太女从高位上拉下来。他们的计谋确实成功了,只可惜也付出了残酷的代价,高氏一族的长辈全军覆没,只余下年幼的成恩公,孤孤单单的独自支撑。

得知高氏一族因自己覆灭之后,昌郡王的内心不是没有一丝内疚,只可惜她已经无法回头。得知荣华太女突然暴毙,昌郡王仗着还是皇上的太上皇对自己的宠爱,直接发兵进攻二皇女的封地。

当日率军进攻的时候,她志得意满势在必得,觉得只要抓住了二皇姐的正君和孩子们,那位重感情的姐姐必定会束手就擒。万万没想到,她不但没有抓到人,反而把自己给掉进了河里。

当她清醒过来后,容貌已毁,长长的疤痕破坏了他整张脸,即使昌郡王再没有常识,也清楚容貌有瑕疵者不能登上帝位。

因为为帝者,必须完美无缺!

唯一庆幸的是,她被慕容一族所救,不但修复好了伤势,连容貌也恢复如初,只可惜二皇姐当时已经登上皇位,大局已定,即使她再蹦达,太上皇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扶持他上位。

但压抑在心中的火苗越烧越旺。而慕容一族巴不得天下大乱,特意为她出谋划策。最终,她顶了一位小官员的名字前往帝都。那官员的脸上有一块巨大的胎记,寻常人一看到她,首先会被胎记吸引过去,正经的容貌倒不怎么注意。正是因为如此,她的顶替之法才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回到帝都之后,昌郡王深入简出,每日除了上工之后,尽量避着人群。但她总是忍不住前往曾经熟悉的地方走上一走,希望能碰到些许熟人。正是因为如此,她救下了被马惊到的表弟。

还未曾与正君成婚的时候,表弟一直心仪于她,只可惜母妃当年为了拉拢高氏一族的族人们,特意选了支脉的公子作为她的正君。

在得知表弟并不是他未来的正君后,昌郡王的内心其实是有一丝黯然的,虽然表弟平日里黏糊自己黏糊的特别紧,让她有些厌烦,可是在内心,他也并非是没有一丝位置。

表弟不愧为最了解自己的人,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认出了她,倘若不是众目睽睽之下,那人都能抱着自己放声大哭。

强行谢绝了表弟的邀请,昌郡王跟逃难一般逃离了现场。虽然她极力避免和表弟相见。但在帝都,承恩公府依然有着不小的势力,只用了短短半天时间,表弟就查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以及住处。

高门公子亲自上门重金酬谢,所引起的轰动不是一般的小。左邻右舍都用一种极其隐蔽的目光,打量着表弟的容貌。不知为何,昌郡王就觉得心里极其不舒服,她慌乱地把人拉进了房间,然后再三叮嘱令他赶紧离开。

直至几十年之后,昌郡王都清清楚楚的记得,一脸坚毅的表弟掷地有声的回应她:“今生今世,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上一次我与你无缘错过,这一回,哪怕就是让我死也要跟你死在一块。”

表弟的胡闹实在是太过惹眼。而昌郡王现在最忌被外人察觉她的真实身份,考虑了两三天后,他半推半就的上门提亲,把高家表弟悄无声息的娶进了家门。

几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高家表弟因病去世,儿子和儿媳也因为太子的那场祭祀,全部都没了性命。留下一对孙儿和她这把老骨头孤零零的活在这人世中。

这些年,她一直和慕容一族尽心尽力的合作,只可惜女皇陛下的皇位越做越稳,他们的那些小动作就犹如沟渠里的烂泥一般,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若不是心怀执念,恐怕她早就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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