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云闻言,眼前浮现出皇上少年般清秀的脸庞。初遇他时,她便对着这样一张脸打了冷颤,知道他并不好惹。
可是皇上处处对她以礼相待,极少有勉强她的时候,她偶尔自己想想,总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现在听梁思让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自己当初的反应有多正确!
在良久的沉思之后,梁思让终于长叹一声,慢慢脱下外衣。
这才刚刚午后,赋云不解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梁思让道:“晚上要夜探恒王府,我换衣服……”他说着,自己去了开柜子,翻出一件利落的黑色衫子穿在里面。
赋云微笑道:“方才听你那样说,我以为你再不愿帮陛下了呢!”
梁思让又将方才脱下的外衣穿上,抚着她的脸道:“我即便不为皇兄,也要为你去啊……我现在就说出去随便走走,待到了晚上,脱去外衣便是夜行服了。”
“你要小心。”
“你放心。”
梁思让暂且收起一切疑心,待到夜深,便悄悄潜入恒王府。
他才刚来过恒王府,所以熟门熟路,轻轻松松便来到书房里,而后便借着月光,去找一个黑色的盒子。
恒王的书房不算十分宽敞,但是东西很多,琴棋书画、古董珍玩无所不有,这也就让梁思让找起黑漆盒子来格外困难。
梁思让先走到书案后面,只见案边放了一个大盒子,连忙掀开来看,却见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裁好的宣纸。
想来是怕压皱了,裁好了放进盒子,随时取用也方便。
梁思让大失所望,但还是随手翻了一下,却见宣纸下另有一叠纸,并非新纸。
梁思让借着照进书房的月光,模模糊糊瞧见画的都是人像,有一张上面还写着“寻人启示”四字,仿佛是从哪里揭下来的。
梁思让不明白恒王留着这个东西做什么,但毕竟与他要找的东西无关,也便弃之不管。
而后,他又往古董架子上找,可又觉得不可能放在这么显现的地方,略翻了两下便转到书架前,将书架上的书拿下来几格,看看里面有没有暗格……
正找着,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梁思让立刻将书放回原位,躲在书架后面。那脚步声亦近了,细碎又急促,梁思让听出来者是一个女子……
他正出神,只觉得微光一闪,女子“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梁思让悄悄伸头去看,却见是团玉举着一枝烛台进来了。
他微微松一口气,又见她举起烛台,借着蜡烛的光向书房内一照,梁思让下意识地就往后退,避开了那光芒。
团玉美眸流传,将一切打量清楚,便吹熄了烛光,将烛台放到一旁。
梁思让便知,她肯定也是来找东西的,因怕人发现所以吹熄了灯,好叫人以为房内无人……
只是她心里显然很紧张,只走了两步,便绊到了东西发出了清脆了声响。她吓了一跳,梁思让心中也是一惊!
深夜之中这样静,这一响岂不要坏事!
好在无事。
团玉愈发小心起来,轻手轻脚来到书案后,先在书案上翻了翻。她与梁思让一样,也是一开始便往书案上找,看到那个大盒子如获至宝地掀开翻了翻。
与梁思让不同的是,团玉翻着翻着,就从里面抽出一张来,拿在手里久久端详。
梁思让知道,她拿的必是新纸下面压的人像图,却不知这图有何不妥,竟令她看了许久,而后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张图叠起来放入怀中。
然后,她也往书架这边来找……
梁思让连忙往书架后又躲了一点,心里想着,出来与她相认打不打紧?
正在这时,却听外面恒王的声音喊着:“团玉,你可在这里?团玉……”他喊着,便也举着烛台推门而入。
团玉吓得几乎叫出声音,连忙将书放下,蹲下了身。
恒王走了进来,借着月光看到书架前面,团玉那淡青色的影子,便拿着烛台照过去道:“团玉,是你在那里吗?你在找什么?”
团玉徐徐站了起来,抱怨着道:“妾身突然发现耳坠不见了一只,想到白日里来过书房,便过来找找。”
“那怎么不点灯?”
“原是拿着烛台进来的,谁知被风给吹熄了,还没来得及重新点上,殿下便找来了。”团玉说着,若无其事地朝他走去,“殿下不是已经睡了,怎么也过来了?”
恒王抱住她,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道:“睡了一会儿,不知怎地就睡了,就发现你不在身边,心里慌急了……”
“殿下慌什么?”团玉的声音有些发颤。
恒王凝视着她道:“本王怕你这个仙子哪天忽然醒悟过来,飞升到了天上,本王就再不找到你了……”
团玉低声道:“殿下乱说什么,只是找耳坠而已。”
“那本王帮你找。找到了,我们好去睡。”恒王说着,用自己带来的烛火,引燃房间其它的蜡烛,将整个书房照得灯火通明。
梁思让连忙又往里躲了躲,以免被他们发现。
“丢的耳坠是什么样子的?”
团玉指了指自己的右耳,上面戴了一只珍珠耳坠,道:“跟这个是一对,不见了一只……”
恒王含笑捏了捏她的右耳,柔声道:“都睡下了,怎么还戴着这个。”
团玉伸手捂住,脸红着道:“忘记摘了……”
恒王笑着蹲下身,果然在地上找了起来。
地上本铺着爪洼国进贡的地毯,出毛足有寸许长,一个小小的耳坠掉下去必然被淹没,想要找到非扒开地毯上的毛,一点点摸不可。
团玉看他堂堂一个王爷,趴在书案前,摸着地上铺的出毛足有寸许长地毯帮她找耳坠,心里一阵感动。
“殿下,还是不要找了……”团玉忍不住道。
因为她知道,他这样是找不到的。白日里,她为了夜里能进书房查看,特意将自己的一只耳坠丢在了书案后面的椅子腿旁边。
恒王却并不放弃,宁愿纡尊降贵趴在地上,也一心一意地找着道:“再找找,若是掉在这里,一定能找到……你夜里还特特过来找你的耳坠,看样子它对你来说肯定很重要,还是找到的好。”
团玉闻言,心头像是被春风吹拂着,暖洋洋却也透着丝丝凉意,像是干在脸庞的泪水。她勉强笑一笑道:“是昭王妃送给我的。”
“哦,那就一定要找到!”恒王回过头,朝她一笑,“你们可是好姐妹啊!”
“好姐妹?”团玉一个恍神,苦涩一笑道,“妾身不敢……只是昭王妃的确待妾身很好,简直是不讲道理的好。”
恒王找完了这一片,确定没有后,便站起身凝视着她道:“相信本王,她待你好,不足为奇。世间所有人待你好,也都不足为奇。”
“为何,妾身并不称得,殿下这是在哄妾身?”
恒王扶着她的双肩,凝视着她美玉一般的脸庞,像是面对失而复得的珍宝,眼神在温柔之中透出一丝后怕。
“我说真的……”他唇边虽含着一缕笑,却微微透出一股酸楚之意。
团玉还是第一次听他在她面前自称“我”,可是在心底,团玉又觉得他自称“我”是极熟悉而自然的事……
她也不知怎地就含羞一笑,好似一朵木槿花临风而开,轻柔妩媚,美不胜收。
恒王情不自禁地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便道:“我还要给你找耳坠……”说着,又走到书案后面趴在地上又是一阵找,终于在椅子腿那里找到了。
他快活得像是找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举到团玉面前道:“你看,还真给我找到了!”
团玉见他头上碰了许多的灰,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拿着耳坠邀功似地给她看,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重要,唯有团玉的喜怒哀乐才是最重要的……
连他一个王爷,也要用尽所有去讨好她,用尽千金换她一笑……
团玉心里一阵感动,伸手替他惮去发上的脏东西,恒王很自然地将头一歪……电光火石之间,团玉只觉得脑中一亮,此情此景异常熟悉,好像是曾发生过的一样……
不!的确是曾发生过的!
团玉怔住了,刹那之间,剧烈的头疼令她面色苍白如纸,腔子那颗狂跳的心更是令她几乎撑不住,险些昏了过去。她连忙用手撑住桌面,剧烈而痛苦地喘息着……
“团玉!”恒王惊诧地扶住她,“你怎么了?”
团玉闭上眼睛,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道:“我没事……只是忽然之间,头好晕!”
恒王连忙道:“肯定是累了,我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好……”团玉温顺地点了点头,便转身望外走。
可刚走了两步,恒王忽然拉住她的手。
团玉回过头来,挣了一下,可恒王紧紧地锢着她的手腕,她又哪里挣得开,因而道:“不是说回去么……”
恒王不语,只是怔怔地望着她道:“你……你当真没想起来……”他明亮的双眼里,竟透出一股怯意……
他怕团玉记起来!
团玉略略低头想了一下,而后抬起头来,坚定地道:“我当直没想起来……”
恒王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忽然一笑,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亲吻着她的头发,耳垂还脸颊……
他的双唇温柔热烈,护着她背上的手小心又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