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和凄厉的惨叫还在继续。
龙府内早就乱作一团了。
王连厚已经在茅厕里待了超过半个时辰,外面的瘆人声响依旧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王连厚意识到事态已经很严重,可能就要失控了。
他一直认为龙五爷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被宵小算计?
就算是有不知好歹的家伙,也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就在看清楚来者做了极为充分的准备后,王连厚依然不认为这样能对龙五爷构成什么威胁。
在他有限的眼界中,龙五爷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就算是相信泾州内城能被攻破,他都不会也不愿意相信有人能威胁到龙五爷的安危。
但是这半个时辰里王连厚看到的景象,已经颠覆了他对这座龙府和府里面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认知。
惨叫声逐渐压过了喊杀声。
透过茅厕里最大的窗眼,王连厚看到护院打扮的黑衣人也逐渐走的规整了起来,甚至驱赶府里面的女眷的时候还列出了较为整齐的队形。
这说明他们干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王连厚没有家眷,但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还是让他觉得心头在滴血。
女眷集中在了茅厕所在的这道院子,男丁则是无一例外的被当场斩杀。
至于更里面的几进院子,王连厚不用想都能知道是什么样的惨烈状况。
他现在唯一还寄以希望的就是最深处的那一进院子,那里是龙府的重中之重,也是龙五爷安身立命的地方。
好在王连厚还没有看到那进院子里,惯常穿着紫色衣衫眼高于顶的那些高手们被斩杀。
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高手没能冲得到前院来。
至于那几名龙五爷的黄衫心腹,就算是太平日子里都难得一见,比龙五爷自己还要神秘几分。
这个时候只怕是早就护送着龙五爷逃出生天。
对,应该就是这样,龙五爷已经离开了龙府。
王连厚这样安慰自己。
况且前院没有看到高手的身影,王连厚真的就不担心龙五爷了。
他身边高手比比皆是,切轮不到他担心呢!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前院的杂役吴老贵,厨房的厨头儿老于,二进院的老妈子胡婶,后院的丫头苦杏,还有伺候牲口的小凳子。
这些都是平日里和王连厚颇有交情的人,这般时候,也成了他最担心的人。
他已经记住了七十一张陌生的面孔。
还有数十张面孔看得不太真切,也记得不太准确。
但他相信如果今天能有幸活下来,这些记得即便模糊的面孔,也会成为日后揭开这桩惨案的头绪。
惨叫声接二连三,王连厚知道这就是死敌灭门的节奏。
只是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来解救的人,泾州的官差呢?
这可不是平日里的小打小闹。
王连厚看得见的已经有数十人惨死在了府内,内城的贵人们就算不在意外城人的死活,可几十条人命的死伤总归对于他们来说不是件光彩的事,要是惊动了帝京那边的高层,北疆权利层恐怕麻烦也不会小的。
可王连厚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一张官差的脸。
''平日里那些耀武扬威的劲头都跑哪去了?''
忍受着熏天的臭气,王连厚低声咒骂了一句。
······
一千中,就是一千块中品灵石,这也是句行里的黑话。
王光宗看着楚江开郑重其事的脸,点了点头。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些苦涩,一千中,算是狮子大开口了。
他相信楚江开从入行到现在,绝没有接过这么大的活儿。
但说实在的,对内城那个鼻孔朝天的家伙办急事,泾州有这份胆量的恐怕还真没有,这一千中虽说有点多,但也不算框外,毕竟内城人可不是外城的阿猫阿狗能比的。
他一边点头应承,心里已经活动开了。
一千中品灵石不是个小数目,如果只是等价的钱,哪怕按黑市的比率算,王光宗都不会犹豫。
但这一千中已经接近他手头能活动的灵石的极限了。
他可不是冯瘸子。
冯瘸子有大把的灵石。
据说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拿一块高品灵石吸纳,虽然他只是个有点功夫的普通人。
每次消耗完灵石,还会恬不知耻的聒噪一句'体内灵力一下子就充沛了'。
黑市里灵石贵的离谱,但除了黑市,帝国严苛的法律限制死了灵石的交易,这是对那些有灵根慧体的帝国栋梁的保护。
但这份保护的效力究竟如何,其实是有待商榷的。
北疆开采的灵石会被源源不断的送往帝京,再由帝京统一分配给靠灵石为动力的机构和那些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按说,帝国严苛的制度下,灵石是绝对没法在民间流转的。
但黑市却始终充斥着大量的灵石。
这种交易没有任何门槛,只要你有足够的钱。
这就是帝国的另外一张藏在暗处的脸。
帝国有律法,黑市有对策。
况且有些律法条款随着时间的更替已经变得越来越生硬。
除了黑市,帝国的机构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变通和妥协的办法,这从某种程度上也让帝国的机构默许了黑市的存在。
当然,在楚江开的眼里,帝国的律法,就是个不响的臭屁。
这句话其实是老书生说的,却是楚江开最口头的一句。
除了工作的时候,这句话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之一。
另一句就是矿工们统一的口头禅,北疆星域没有历史。
''年轻人,你可能要开创北疆的历史先河了!''
王光宗伸出手,意味深长的说道。
楚江开重重的握住王光宗伸过来的手,平静的说道:
''北疆星域没有历史!''
''手劲不小啊!''
王光宗的手被楚江开握的生疼,脸色有点不自然,却还是勉强忍痛说道:
''也许从你开始,这历史也就有了,世间事儿,有太多的不可能,也有太多的可能,你还缺一点自信啊!年轻人。''
楚江开笑了笑,松开了握着王光宗的手,回身坐正,微眯着眼睛看着王光宗道:
''缺在哪?''
王光宗甩了甩被握的发白的手。
然后把身子靠回太师椅的椅背,活动者手指,等血色回转,才慢条斯理的指了指心窝。
''缺在这儿!''
楚江开了然的笑了笑。
王光宗的手并没有停下来,又挪到腰间,手指在胯骨稍上的位置,也就是惯常悬挂兵刃的地方,点了点。
''还缺在这儿!''
楚江开的眼睛眯的更甚,但那道细小的缝隙中,兴奋的精光开始闪烁了。
''有点意思!该怎么补?''
楚江开明白王光宗的意思,这个位置缺点东西,也是楚江开这种人的通病。
当然他自己有那个手柄,但在泾州的地下,'腰间的玩意儿'总是不可多得的东西。
王光宗能有这样的意思,那肯定也是有值得一提的好货色,'腰间的玩意儿'可是比灵石还要稀缺的。
王光宗看到楚江开兴奋的目光,就像当初自己第一次等着接手内城的垃圾的时候一样,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了一点同情。
别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表现的比年龄老成的多,真正撬开了他的掩饰,归根结底还是有着少年的热血。
是的,武器在北疆就是这样能让人燃烧的存在。
不过这里所说的武器,并不是普通意义的武器,而是那些能用灵石驱动的法器。
在北疆的地下,哪怕是内城运出来的武器残片,都能被统称为法器,或者法宝。
''穿的还是戴的?''
楚江开觉得自己有点血液沸腾,王光宗给的诱惑太大,他见王光宗一直不回答,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忍不住问道。
当然,这还是一句黑话。穿的指的就是防护类的法宝,戴的指的就是攻击类的法宝。
但楚江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后悔了。
他干的就是这活儿,主顾怎么会管他有没有穿的?他们只在意戴的够不够,猛不猛,能不能一击得手。
至于穿的,就像杀手的自身性命一样,谁会在意呢?
王光宗毕竟是个有想法的人,他说话的时候更多的也会看着对方的眼睛。
他看楚江开的眼睛,就从他这几句话里,知道了很多他想知道的。
''你能问是穿的还是戴的,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看来你缺的竟然不是戴的。''
王光宗能让这个老成的年轻人热切起来,心里还是有点自鸣得意的,所以他吊起了对方的胃口,自己反而不急了。
''你若是缺戴的,我当然会想办法帮你,可你若是缺的是穿的,我想我恐怕就没有这个义务了吧?''
王光宗这句话没毛病,这就是北疆地下的规矩,戴的,主顾本就有提供的义务。
至于穿的,估计也没有谁会舍下脸面提出来的,行里面也没有这样的规矩。
姜果然是老的辣。
楚江开尴尬的笑了笑,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发泄了一句。
''不过,你也不必在意,我是个开明的人。''
王光宗吸溜一口已经温吞的茶水,低头用手中的盖碗划拉着杯中灯笼状的茶叶,慢条斯理的说道:
''穿的也不是什么忌讳的话题,也能谈!''
能谈的意思楚江开也明白。
谈什么?当然是谈条件了!
而楚江开这时候能拿得出手的条件,除了那还未到手的一千中,还能有什么能入得了王光宗的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