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北和宁安跟在苏青羽身后走进了楼内,只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门已经关上了。
再看胡坤,正在楼梯口等着他们,对他们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便上了二楼。
苏青羽回头跟张小北和宁安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跟了上去。
二楼只有一个房间,胡坤直接打开房门,看家具陈设,应该是少女的闺房
照理说在这个时代少女闺房乃隐私之地,胡坤却毫不避讳地带着众人走了进去,接受现代教育的轮回者们也看不出不妥,自然跟了进去。
在床和门之间,可以看见一张红木小几,周围放着四把椅子,椅子上铺着刺绣的软垫。左右的窗户紧闭着,上面还留着新年贴上去的窗花。
窗前有张带铜镜的梳妆台吸引了张小北的注意,因为台前没有放胭脂首饰,却挤满了布偶草人。
床边点着红泥小火炉,里边炭火正旺,将房间烤的暖烘烘的,胡坤的妻子就坐在火炉旁,怀中抱着一只毛色火红的小狐狸,一边温柔地抚摸它的毛发一边小声说着什么。
张小北随胡坤进到屋内,胡坤没有请三人落座,而是严厉地对着妻子的方向说道:“月亮!还不快化为人形给诸位义士道歉!”
月亮?化为人形?张小北看向胡坤妻子怀中的狐狸,难道是它?
胡坤的妻子抱着小狐狸起身说道:“诸位义士,小女一时顽劣,惊扰了诸位,是我为人母而疏于管教,还望诸位义士海涵!”说罢朝张小北三人拜倒。
张小北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连忙躲开,苏青羽伸手想扶起对方,半路又缩了回来,宁安一动不动,冷眼看着面前的这一家人。
“哼!慈母多败儿!咱们又不是人族,胡家人自己做事自己承担,胡月亮,你自己出来道歉!”
胡坤伸手从妻子怀中揪出小狐狸,提着它的后颈皮让它面对张小北三人。
小狐狸可怜兮兮地回头,胡坤的母亲上前求情,但胡坤绷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
小狐狸大概是明白躲不过去了,蓬松的尾巴微微一摆,然后一股白烟凭空出现笼罩小狐狸全身,待白烟散去,小狐狸竟变成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
眉眼灵动,下巴尖尖,被胡坤抓着衣领提在半空,一双大眼睛瞪着张小北,眼眶早已被泪花充满,只是咬着嘴唇强忍住没有哭出来。
“小姑娘,就是你袭击了小北?”苏青羽开口问道。
小女孩扭过头去一言不发,她的态度惹怒了胡坤。
“还不知错?皮痒了是吧!”胡坤一巴掌抽在小女孩后脑勺上,小女孩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一刻,张小北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忍不住开口劝道:“不是,大叔,其实我也没什么事,不用这样……”
人之常情,看见罪魁祸首是这么可爱的小萝莉,谁还忍心打击报复?之前受的惊吓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公子不必相劝,胡某这孩子灵智初开,野性未消,常在这镇子上胡闹,不知祸害了多少鸡犬行人,若不严加管教早晚闯下大祸!
胡月亮!我之前再三告诫你今天乖乖待在家里,你为什么还要出来惹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说完又要扇她,没想到小姑娘转身一口咬住胡坤的手掌。
“你松口!”胡坤吼道。
“偶吾!(我不!)“小姑娘死死咬住手掌,含糊的说道,脸上的泪痕尤在,但眼睛里全是倔强。
“好!好!好!看来今天不让你知道胡家的家法,你是听不懂人话了!”只见胡坤一抖胳膊,小姑娘被震了下去,门牙都被震掉一颗,再看胡坤的手掌,连个印都没留下。
“我没错!我好心劝他们别去送死!凭什么让我道歉!我没错!”小姑娘趴在地上瞪着胡坤说道。
“你还敢顶嘴!”胡坤迈步上前,一个大巴掌含怒而发,旁边的张小北都能感觉出这巴掌力道不小,这要打实了恐怕就不是一颗门牙的事了。
就在此时一阵黑风忽然将胡坤笼罩,胡坤的妻子喊道:“月亮,快跑!“
小姑娘狠狠瞪了张小北一眼,嘭的一声化作一阵白烟,待白烟散去,小姑娘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纸人飘然落地。
此时胡坤驱散了黑风,转身无奈地对妻子说道:“婴宁,你干什么!“
“夫君!你听月亮解释完再动手啊!那孩子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她之前溜出来房间,偷听你们谈话,偶然听见义士们提起兰若寺,想起你之前告诉她兰若寺很危险,便想用入梦之法劝义士们不要进入兰若寺,她真是出于一片好心啊!”
“那个,她确实没打算害我……”张小北想起梦中的经历,虽然惊险但始终都没有危及生命,便开口解释了几句。
“唉~“
胡坤叹息一声,招呼众人先坐,让妻子去备茶,然后开口说道:
“看诸位义士对妖怪化形见怪不怪,想必也是修行中人,胡某就不绕弯子了,我们胡家乃是妖族世家,世代生活在这里。刚才那孩子叫胡月亮,是胡某唯一的孩子,只是天生顽劣,惊扰到诸位,胡某在这里给诸位赔个不是。”
胡坤起身对张小北等人行了一礼说道:“希望各位不要追究小女的过失,若有什么要求胡某一肩承担!”
虽然张小北早有猜测,但当事人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这世上竟然真有妖精存在!
张小北仔细打量眼前这人,不光外貌与常人一般无二,言行举止也根本看不出破绽,甚至看起来比普通人更懂礼仪人情。
胡坤继续说道:“我胡家在齐贤镇已有百年,也算是守护一方,造福乡里。小女灵智初开,野性未驯,摸过镇里的母鸡,偷过酒肆的腊肉,也曾半夜惊吓过凡人,但都算不上大恶,我胡家事后都作了补偿,没想到这次竟惹上了修行中人……还望诸位看在我胡家多年行善的面子上放她一马,胡某之后必会严加管教!”
“呵呵,”宁安忽然冷笑一声:“那小狐狸的事我们可以不追究,但胡家当真如你所说?我看不见得吧!”
胡坤皱起眉头看向宁安:“义士何出此言?”
“城外兰若寺你肯定知道吧?前几天我们路过那里,发现有妖怪盘踞在那里害人性命,既然你说胡家守护一方,那为何放任那妖怪为恶?”
“……”
胡坤沉默下来,宁安不依不饶的追问道:“难道你们和妖怪串通好了?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背地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胡坤露出怒容:“我胡家上体天心,积日月光华而修行,何须用这种下贱法子!”
“那兰若寺的事情怎么说?”
“此事说来话长,还是……”
“我们不急,你慢慢说。”
胡坤思索一番才开口道:“既然诸位能看出兰若寺的异常,那胡某也没必要隐瞒了。这兰若寺由来已久,早在我胡家定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只是近几十年遭遇兵祸才被荒废。
那为恶的妖精其实是寺外林中的一颗古槐,几百年前就已经开了灵智,法力深不可测。草木成精,喜静不喜动,之前从未作恶,还主动庇护附近的孤魂野鬼,也算一桩善举,我胡家和周围的人类修行者便一直没有理会。谁知从去年开始,这槐树精性情大变,竟然开始伤害凡人,这才有了兰若寺之事!”
胡坤举起茶盏抿了一口,等众人消化他刚才所说的话。
“你们就没尝试做些什么吗?”张小北问道。
“我们狐妖虽能知祸福,善于变化,但不喜战斗,对付那槐树精却是力有不逮。”
就是打不过呗,张小北心想。
仿佛看穿了张小北的心思,胡坤又补充了一句:“我家老祖肯定能解决这妖怪,但他老人家行踪不定,我们也没有办法。”
“你家老祖?”张小北问道。
胡坤一愣:“你不知道我家老祖?”
难道还是个公众人物?宁安见胡坤面露怀疑之色,立刻解释道:“我们是从西方来的修士,刚来这里,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敢在我府上用法术……”胡坤没有深究,简单介绍道:“老祖就是这间宅子的主人,他老人家法力通玄,是修炼界顶顶有名的大妖,知道他老人家真名的都已作古,现在所有人都尊称他为老祖。”
“你是他儿子?”张小北又问道。
“看来诸位真是刚踏入修行界,要知妖族能否开启灵智只看天命。我是见同类生死,了悟因果,然后开了灵智,贱内是被人所救,明晰善恶,便开了灵智,兰若寺的槐树精也是长年累月感受众生香火愿力,才开了灵智。
这一关如同天堑,只有大机缘者才能踏上妖修之路,没有机缘任你法力滔天也是无用。
我和贱内本是山中野狐,有幸开了灵智,被老祖接引入世,赐予了胡姓。”
“那刚才那个小姑娘也是?”
胡坤笑了笑说道:“也是老祖找来的,但我们一直看着她长大,待她和亲生女儿一般。
总之兰若寺之事胡某已经交给了当阳山修士,他们是背景深厚的名门大派,诸位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
宁安没理会对方的劝告,追问道:“但我听说当阳山的天师已经被吓跑了?”
“那只是外门弟子,是为了应付上山求道的愚夫愚妇,处理真正的妖魔当然不行,想必他回去后会将此事上报内门,到时自然有内门弟子前来处理。”
“不知那槐树精有什么手段,厉不厉害?”宁安又问道。
胡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拱手说道:“恕胡某直言,除了这位小姑娘外,你们都不过是刚刚筑基的修士,恐怕连我们妻两个都未必能打得过,更别提那千年槐树精。”
看来所谓筑基修士就是体力和精神力达到极限的人类,那他们大概挡不住子弹……
宁安心中想着这个问题,口上敷衍地说道:“知道,知道,我就是好奇而已,给我们讲讲,也算开开眼界。”
胡坤无奈地说道:“虽然有胡祖关照,我们胡家和人类修士没什么大的冲突,但毕竟人妖有别,既然此事已经告诉了当阳山,那我们胡家就不便插手,相关消息也不得而知。”
又聊了一会儿,宁安见问不出跟多的事情,便告辞离开,胡坤也礼貌地将他们送回客房,已经有丫鬟收拾好新的房间供他们居住,胡坤再三道歉后才离开了这里。
“什么情况?抓到那畜生了吗?还打不打了?”等胡坤离去,老赵迫不及待地问道。
张小北和苏青羽都看向宁安,宁安耸耸肩,给众人讲了刚才谈话的结果,听得老赵啧啧称奇:“没想到啊,那胡坤竟然是狐狸精,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总之胡家的事情看来是个误会,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后半夜两人一组轮流守夜,明天一早离开胡府。”宁安说罢开始安排守夜人选。
这次新人也加入进来,毕竟知道了这里是非人生物的地盘,他们再也无法独自安睡。
没人注意到,花园里一处假山顶上,有一双泛着荧光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张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