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
岳子乔“大病初愈”又与黎弘谋划了半响,身子有些吃不消,头昏脑涨加四肢无力,便躺回马车休息。
谋划的事情能不能升级成功,两人无法肯定。于是两帮人合计着给自己再加点力量,当即汇成一队直奔县衙而去。怎么说也是有跟脚的,找地方“一把手”把把脉也是应该。
黎弘拿山贼泄愤,如今可能要用到安庆县令,打算送县令大人一件剿匪的功劳从而获得一些便利。
到了县衙,早有机灵的门子骨碌起来跑向县令大人禀报详情,县令大人急忙收拾一番,毕恭毕敬的在内院等候。
双方寒暄一番,黎弘就直入主题。安庆县令熊滨原本只是打算套套交情,没曾想还有功劳可捞,顿时精神抖擞起来。连忙吩咐下去,备了尚佳的酒宴,好生招待两位贵公子。
席上言语多有奉承,自不在话下。
酒过三巡之后,几位已经关系熟络,恰此时岳家的一位随从附耳来报,岳子乔含笑点头,与黎弘对了一眼,两人都已经心知肚明。
黎弘见计划推进顺利,连连催促熊县令乘着夜色出城,唯恐夜长梦多。毕竟山贼藏身之所乃两县交界之地,若是被邻县捡了便宜那可不美了。
熊滨虽然有些顾虑,经不起黎弘几番调唆加威逼利诱也就同意下来,事不宜迟,陪坐的主薄得了令,回衙内用印调兵。
因为是出城捡便宜,所以调集的是城防兵。
安庆城防兵就驻扎在城内兵营里,出入方便至极,这不由千户大人亲自带领之下,不一会儿就整装待发。
岳子乔虽然疲惫,不过想着还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不辞劳苦地又领着几人随大军出城而去。
这样几百人的大队伍浩浩荡荡的连夜出城,看领头的居然是县令大人和城防千户,沿街百姓纷纷驻足而望,有些正吃晚饭的,端着碗出来看热闹,四处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整座安庆城顿时如炸了锅一般热闹起来。
……
皓云国的夜色光洁明亮,就算不点灯火隐约间也能出行。夜虫不安分的鸣叫着,时不时有惊动的野鸟冲天而逃。就算是山林中的灵兽凶畜见到一队仿佛火龙一般夜行的队伍之后,也悻悻然收起了平时里的跋扈,躲离得远远的。
黎弘见岳子乔吊在队伍的尾巴后头,缓缓随行。只当他是身体尚未康复,便主动跟安庆一干人等解释一番,任由得岳公子我行我素了。
岳子乔之所以慢起来,并非身体有恙,却是被一件物什所吸引——军用夜行灯。
几百人的队伍正是有了此物后,才将山路照得灯火通明,只是灯光色泽斑驳杂乱,咋看之下五颜六色的。
岳子乔好奇心起,讨要一盏端详起来。
该物圆柱设计,约有一尺长,直径五寸左右,光源稳定,只是这发光原理和光源的色泽各不相同,就算他两世记忆完全融合,苦苦思索半响也没明白怎么回事。
队伍押后的一位百户见岳子乔衣着华贵、气质非凡,便主动靠过来,借机套近乎:“公子既然看上此物,末将可做主,送您一件玩玩。”
夜色里透过夜行灯的光,岳子乔能看清来人的模样。三十上下的年纪,五官端正、两眼有神,于是,饶有兴趣的说道:“如此,那就多谢了。请问将军如何称呼?”
“在下司徒坚,乃是安庆城防千户营里的一位百户。听闻这次连夜出城捞战功,是沾了公子的光,区区一盏夜行灯何足挂齿呢。”
“哈哈,这都是黎公子出的全力,我可不敢居功。司徒百长你可知这夜行灯是怎么制作的吗?”岳子乔问道。
“某家只知大概!”司徒坚说道:“夜行灯是采集赤阳石利用阵法催发而制成,也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所创,确实奇妙。”
赤阳石是何物,岳子乔是知道的。
灵脉变异之前,赤阳石就是上古时期的灵石原料石材。赤阳石已经不含灵力,而是变异成奇怪的能量原石,经过无数修士用生命为代价,无数次尝试之后,才确定赤阳石不能为修士提升修为之有。
沧海桑田,赤阳石早已经从修真界的视野中销声匿迹,没想到却被挖掘另外的用途。
隐约间,岳子乔仿佛发现了什么,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岳子乔想要抓住却不知从何下手。悻悻道:“是啊,确实有些奇妙。对了,这夜行灯如此方便,怎么不推及民用呢,可惜了啊。”
“呵呵,这东西可不好储藏,使用不恰当就会爆炸。虽然激活之后倒是安全,只是这光亮只够用一晚,富贵人家嫌弃不安全,平常人家又用不起,所以几百年来便只有军伍之中才配备了些许。”司徒坚笑道。
岳子乔发现这位百户长口齿伶俐,思路也很清晰,关键人非常机灵,于是有心结交之下,两人相谈甚欢。若不是被队伍前面的骚动扰了兴致,他们估计要彻夜长谈的节奏。
行军的队伍已经停了下来,岳子乔在司徒坚的陪同下,快马加鞭赶了一阵就到了队前。正好看到黎公子领着手下跟迎面而来的几骑对峙。
略一思索便明了——这是碰上那位姒大人了。
岳家随从见到岳子乔赶来,到了侧旁,靠近轻声说道:“公子,黎公子对面的就是姒沛,刚刚县令与千户想大事化小,不过见黎公子态度强硬,正躲在一边看热闹。看他们的架势,似乎姒沛有些来头。”
岳子乔点点头,道:“你多留心,静观其变。”
手下领命而去。
岳子乔选了一个安全的位置,默默看着眼前的夜间大戏。
对峙两方稍稍沉默一下,只见黎家的一位护院手持法器,指着姒沛怒吼道:“放肆,我家公子要查看你背包里的物品,乖乖递来就是,再要多话废了你的修为。”
马背上的姒沛闻言,毫无胆怯,黑着一张脸冷冷道:“知府林大人的面子你们也不给,好,很好。下官负责一县缉捕、监狱,夜间回城乃职责所在,你要众目睽睽下废我修为,恐吓谁呢!”
熊县令解围道:“黎公子,其中定是误会了。姒沛虽然无品阶,可也是吏部铨选,朝廷命官,此人在我安庆境内数有贤名,岂会是图谋不轨之辈啊。时候不早了,我看还是尽快赶路吧。”
黎弘道:“我看未必,熊大人请往前看。”
前方静谧的夜色里,突然出现异样,在半空有不明飞物急遽而至,直到落定后,大伙才看清楚,来的居然是位修为高深的真人,在肩头绑着三位心如死灰的劲装青年。
才一落定,那真人将三人往地下一扔,朗声道:“昭昭日月之下,居然有人要谋财害命,交给你们了,苦主就在后面。老夫……去也!”
来得突然,去得更快!
只听到嗖的一声破空声响,那位高人已不见踪影。
大队伍里,县丞已经认出地上的三人,正是姒沛的手下,急忙附在熊县令耳边窃语几句。
熊县令脸色转冷,呵斥道:“姒沛……此三人是你府上的吧,如今你有何解释?”
“大人,某家冤枉啊。这是陷害,请大人替我做主啊。”姒沛撕声哭喊道。
熊县令急着撇清关系,哪里还会替姒沛粉饰,严厉道:“姒沛休要狡辩,现在认罪,还能算你坦白从宽,若等苦主一到,任你巧舌如簧也是罪加一等。”
“大人我真是冤枉的啊!”
“哼哼!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冤枉的,那你背上的包裹又作何解释?”熊县令怒斥道。
黎弘冷笑连连。见此这鸟人罗里吧嗦好不烦人,正要不顾及熊县令等人颜面,着随从拿下这赖皮的货色,侧身见岳子乔处之泰然心安理得的在看热闹,终于还是忍住了——得顾忌皇城贵族的脸面啊。
“大人明鉴。包裹里面乃是知府大人家的丢失之物,事关重大,下官才不敢轻易示人。下官连夜追查盗贼,无功不说,如今无故反遭人陷害,某家也无所顾忌了。知府大人家丢失的是个锦盒,盒内装有黄金数两,还有……两枚灵石。”姒沛眼珠一转,狡辩道。
“灵石?”
在场的人无不惊诧连连,有几位还倒吸了几口冷气。灵石可是古董,一枚就价值千金,还有价无市。
震撼之余,熊县令也犹豫起来,兹事体大需要慎重处理,于是口气柔和些说道:“林大人家失窃,本官怎么未曾听闻?如今凭你一家之言,实难辨别真假。当然,如果真有人陷害与你,知府大人及下官,定会替你做主的。”
事关身家性命,姒沛也是豁出去了。“大人,为了证明某家清白,我看当着大家的面,破开锦盒上的锁具,查验是否属实。”
没想到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却又起了波折,黎弘急了,呵斥道:“真该撕了你这张破嘴,你暗指本公子要构陷你,真是滑稽可笑,区区两枚灵石,本公子还没看在眼里。先别急着砸锁,等苦主到了双方对质之后再说吧。”
姒沛虽然嚷嚷着不从,可如今他已经泥足深陷,可不由得他想怎么样就要怎么样的。
大家又等了会儿,“苦主”岳中及岳珊儿等几人匆匆赶过来。
岳中入戏很深,见了自己家的少爷,赶紧哭诉起来:“少爷,可算找到你了。老奴差点就见不到您了。”岳中指着姒沛便骂:“就是这厮,人面兽心要加害我等,还抢了咱们的……财物啊。”
岳子乔一直看着热闹,直到此刻才收起随意,摆手制止岳中,正色道:“姒沛,姒典史对吧。亏我等兄弟拼死剿匪,只为为民除害,保安庆百姓一番安宁。你倒好,居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真让人心寒。”
姒沛脸色数变,原本想着欺负异乡人毫无根基,届时可择机翻案,如今麻烦大了,这些人都是一伙的啊。一咬牙,豁出去了。“我只是奉命行事,既然人来了,那就先开锁。若是与我说的一致,那就由知府大人来定夺。”
转折来的太突然,熊县令隐约间发现了其中的玄机,知道这时候最好还是两不相帮。于是,为难道:“岳公子,你看……如何?”
“姒沛,别怪本公子没给你机会,你现在乖乖认罪,我会大事化小,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岳子乔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再执迷不悟,一意孤行的话,我保证会让世人看清你伪善的面孔。”
姒沛只当对方是诓他。“本就无罪,何来的认罪?”
双方各持己见,各不相让。熊县令只好命人打开锦盒查验。
盒子里果然装着黄金和灵石。
看着那发着炫目光亮的灵石,四周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这就是灵石!
贪婪的眼神就像蒲公英的种子,散飞的到处都是。
可是,黎弘公子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焦虑。
事情的发展跟预期有了出入,黎弘心里暗暗着急,他甚至都有些埋怨岳子乔多此一举。按他的办法早就解决沈老头的问题,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不是丢面子这么简单,弄不好会惹一身骚。
他也有些急智,突然福临心至,想到解决之道。他刚刚想到,直隶州广阳府知府林冲之,虽然未曾投靠二皇子殿下,可也非三皇子的人,那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黎弘见大伙还在欣赏灵石的当口,大声说道:“诸位,灵石可以慢慢欣赏。既然姒沛说这是知府大人家的东西,我们派人去郡府问起便知,我想林大人家里若是没有失窃,自然不知失物是何物,当然若是真是林大人家的东西,我们自然会负荆请罪的。”
闻言熊县令等人觉得有理,纷纷点头同意。
按说姒沛应该惊慌才是,毕竟这东西是谁的他心知肚明。岳子乔观望姒沛一脸的淡定,便知道,对方肯定有些特殊手段可以提前与知府联系串供。由此,他也大概判断出姒沛的身份来历定然有些不简单。无意间的举动,却牵涉甚大,还好留了后手,不然真的弄巧成拙了。
“哈哈哈,黎兄……何必如此麻烦!”岳子乔接话。“本来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事到如今也不怕丢脸了。上次在长老院大考被雷劈了之后,长老院林院长给家父一封亲笔书信,想来是对当时的事情经过做了介绍。如今,这封信就放在锦盒底部的隔层里,熊大人取出来一阅便知。”
那封信件取出来之后,姒沛就真的泄了气。反抗到底的念头转瞬即逝,真要冲动一把奋起反抗,打不打得过两说,真要那样的话,就是死罪了。
姒沛不甘心的求饶道:“岳公子,都是我鬼迷心窍,瞎了眼,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某家可否?”
岳子乔道:“姒沛,本公子给了几次机会与你,是你自己不懂珍惜。你回想今日之事,若不是你贪得无厌,心性恶毒,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谋财害命、构陷上官,哈哈,你还是想想如何自保吧。”
“……”
熊县令家门口出了这档子事,哪里还有心情去掏贼窝,吩咐城防千户与主薄领人去贼窝捡功,他则领着县丞与岳子乔一干人押解姒沛等人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