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啊！”
蒙蒙沙雾中，一少年衣着棕色斗篷，紧戴着与之相连的风帽，竭力狂奔，同时出声呼救。
风中的细小砂石掠过他布满汗液的脸颊，像有无数蚊虫在叮咬，刮得他有些生疼。
在他身后有一名蛮人，身形高大，肤色古铜，披着粗制的甲胄，手持双刃斧，紧追其后，那面目可憎的样子似是定要将其掳走。
少年亡命而奔，两腿像车轮般转个不休，尽管已有些力不从心，但不敢有丝毫怠慢，否则那斧上的斑斑猩红便是他的下场。
他知道近漠城就在前方，那里驻守着大量的戍卫军，还有不少人族修士，是抵挡蛮族入侵的首道防线。
可令他绝望的是，虽已能隐约瞧见近漠城高大雄伟的轮廓，但粗略估计还有半里之地才能抵达。
而蛮人与他的距离却已经少于十尺。
八尺、六尺、四尺、二尺……
蛮人佞笑着，举起手中斧。斧刃上已经沾染了十数人的亡魂，眼前的少年很快会是下一个。
以蛮族的力道，只需使出半成力，便可轻松斩下人头来。
斧刃自空中挥砍落下。
少年绝望地闭上眼。
“咻”，“咻”。
箭矢破空声顺着风沙声而来，不仅令蛮人意想中血如泉涌，尸身倒地的画面落了空，更是将他的喉咙刺穿，一击毙命。
蛮人缓缓倒在地上，空洞地张着眼睛，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自己的气血护甲能被羽箭轻而易举的击破，死不瞑目。
而少年的体力早已透支，在危机解除后，更是双腿一软不由得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身着乌黑筩袖铠，手提弓弩的甲士快步赶到少年的面前。
“水……”少年沙哑道。
那甲士将他扶起，解下腰间水囊给少年喂水喝。
看着少年大口大口地饮着水，甲士用沧桑的声音问道：“我叫李开复。你叫什么名字。出什么事了，为什么那蛮人要追杀你。”
少年一口气饮到满足，将水囊递还。之后，他将风帽掀开，露出略显稚嫩的脸庞。
李开复看到，两行热泪自少年清澈的眸中滚滚而下，混在满脸的津汗中难以分辨。
“我叫张陌。”少年指了指来时的方向，哽咽道，“全，全没了。就，就我活了下来。其他人，都死了，都死了，一个不剩。就我逃了出来。”
李开复生出不祥之感，心念一动，用灵力向城内传出一道急令。霎时间全城警锣大响，无数兵士闻声而动，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战斗状态。
张陌紧紧地抱住李开复，仿佛后者是漂泊风雨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没事了，没事了。有近漠城的将士在，蛮人不敢动你一分毫毛。”李开复将弓弩背着，摘下头盔，也跪在地上，以手搂住张陌，静静地听他的抽泣声。
“就在刚刚，一伙蛮人闯进我们的村子，拿着武器见人就杀。我，我听到了惨叫声，因为害怕，就逃了出来，但，但还是有蛮人在追我。”张陌有些泣不成声，“如果没有碰到你的话，我应该已经死了吧。”
“嗒，嗒，嗒。”
从近漠城的方向传来整齐的步伐声，黑压压的军队摆出战斗阵型，像一条乌墨色的巨龙，集结在李开复的身后。兵卒虽有上万之众，但在立定后，静得只能听见风中的肃杀声。
数不清有多少目光死盯着蛮人被羽箭钉在地上的尸首。
“大将军，有何吩咐。”有副将上前来俯身低问李开复。
“你来自哪个村子。”李开复没有先回答副将，而是问张陌。
“石头村。”
“派两百飞羽军去石头村探探。剩下的去别的村落。半刻钟内我要结果。”李开复嘱咐副将道，“其他人列龟甲阵。”
“喏。”副将没有多说任何废话，回到阵中传达军令。
飞羽军以神速行军而出名，为求速度无所极不用。
“此马若遂千里志，追风犹可到天涯。”
有军中修士吟完诗，座下的骏马四蹄生风，疾如紫电。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有修士唤出小舟虚影，以地作水，用灵力操控着舟楫，轻轻一划就漂去甚远。
顶上还有骑着飞鹤的，御剑乘风的，踏空而行的，看上去很是热闹，像是团团流星一齐掠过天际，不过几息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其余各军也动起来，摆出防御阵型，滔天的灵气盖过了稀疏的沙霾，凝聚成一块龟甲的虚影。那龟甲虚影有如山岳般厚重，颇有坚不可摧之势。
“好受些了没。”李开复又问道。
“嗯。”张陌点点头。
“那，起来吧。”李开复拉着张陌的手走向阵中，“我找人带你去吃点东西。”
严阵以待的军队边调整阵型，边分开一条宽敞通道，直达近漠城城门。李开复将张陌交给副官，自己则戴回头盔，回到阵前，眯着眼等待。
没一会，他收到了十几封来自飞羽军的灵力传书：
于石头村发现尸首一百二十五具。
末隆村安。
寂古村安。
……
众将士看到，向来表现得极为坚毅的大将军，手在微微颤抖，语气沉重：
“南蛮违背不战之约，屠我一村，无辜死者一百二十五。”
悲伤的简讯随着灵力传进每个将士的耳中，怒火在瞬间就爬进了无数双眼睛中。
“飞羽军在引导余村百姓迁往近漠城，前军听令，即刻出发，护卫飞羽军。我要看到剩下的百姓安然无恙地通过近漠城的大门。”李开复做了个手势指令道，“中军、后军回城做迎敌准备。”
列阵完没多久的军队又浩浩荡荡地进行变化，看上去像一窝蚂蚁，却乱中有序。
“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有缥缈的声音逆着风沙传来。
包括李开复在内的所有将士都感觉身体迟缓了不少，仿佛时间停止了流逝般，原本行云流水的换阵竟然顿延了。
近漠城中铃声大作。
在李开复惊愕的神情中，有一高大蛮人的身形逐渐清晰。那蛮人古铜肤色，赤裸着健壮的上身，两手空空，腰上缠着一条腕口般粗的绳子，拖着什么东西。
不论蛮人走到哪，所有的尘沙都如兔见猛虎，避之不及，丝毫不敢靠近他。
李开复意识到，眼前之人，远胜所有他遇到过的对手，不论是人族还是蛮族。
那是一尊，蛮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