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日初升,天边霞光一片,春晖送暖,万物复苏,枝头吐蕊,柳芽飞絮,整个盛京城一片欣欣向荣之气。
一眨眼又过了六七日,这几日,坊间传言四起,都在传将军与丞相之女好事将近,越传越凶,甚至有人说大将军朱深早与刘萱私定终身。
一传十十传百,流言就这般不经意间传到落落耳中,她倒是也没有多大反应,该吃吃该喝喝,该逛街逛街,朱府碰见朱深也只是同她如往日那般寒暄几句,偶尔也会打趣她,她也不在意,再平常不过。
反倒是朱淇心下不满,明明阿哥是喜欢阿姐的,这没几日怎么就变了,果然这世间男子多薄情。
看落落神色如常,她也不多言,心下担忧着,过几天搬去新府府邸,刘萱万一真的进府,也不知阿姐该如何自处,她双眼微微眯起,泯了一口茶,似是不经意问道:“阿姐,日后你可有何打算?”
“还能怎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呗。”
落落声音慵懒,满脸随意,面上风轻云淡,只是这捏着茶杯的指尖在微微用力。
朱淇将脸瞥向一侧咂咂嘴,她这不是跟没问一样,不过转念一想,虽然那刘萱不是什么善茬,可阿姐也不什么等闲之辈,只是在阿哥这方面难免会自乱阵脚。
罢了罢了,眼下这些也不是她该烦恼的,又坐了一会儿,心下还有其他事,起身告辞:“阿姐,我先走了,明日再来。”
落落点头,起身送她。
“对了,提前给阿姐提个醒,明日洵哥也会同我一起来。”
“可是当真?我也有些日子没见洵哥了。”
“那,阿姐明日记得打扮的精致些。”朱淇冲她挤眉弄眼一番。
落落脸霎时红了,她倒是忘了,明日是她生辰,想到这里,心下一暖。
“淇儿有心了。”
晌午过后,闲来无事,落落伏在案前练字,她的字写的极好,秀气工整,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古墨轻磨满几香,砚池新浴灿生光。
“小姐的字写的真好,怕是那些夫子都要逊色三分呢,”小雀在一旁毫不避讳的夸赞着。
“你这丫头,又在打趣我,”落落假意嗔怪,微微偏头,又顿了顿笔,手中的动作丝毫不受影响。
“奴婢说的都是事实。”
二人正说着,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小雀隔着门缝去看院中的人,压着声音道:“小姐,是周妈。”
“开门,”落落将笔搭在砚台之上挽了挽袖口。
说话间已经响起了轻微的叩门声,小雀开门,周妈收回手,往里边瞧了瞧,只是小雀只开了一半的门,身形刚好堵着她,周妈面色不悦高声问道:“小姐在吗?”
“可是周妈?快进来。”
周妈应声朝里边抬脚,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抬了两箱东西进去。
落落坐在桌前看着这一幕,疑惑着开口:“这是?”
“回小姐,这些都是夫人送给小姐的生辰贺礼。”周妈面上带着笑,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子。
“夫人说了,这几日府里事多,小姐庆生,这回也就不操办了,还请小姐多多体谅夫人。”
落落脸上挂着笑,朝小雀看了一眼,小雀心领神会立马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周妈手中,周妈局促不安的看着女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劳烦周妈跑这一趟了,还请周妈回去告诉阿娘,多谢阿娘费心了,周妈也要多劝阿娘不要太过操劳,保重身体才是。”
“那是自然,”周妈脸上堆着笑接过银子,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才离开。
屋里又剩下了主仆二人,落落提前叫小雀将明日要穿的衣服准备出来,是她的那件紫色的暗花流纱裙。
天色已暮,屋里的火光越来越暗,依稀中,床上的人还在圆睁着眼,抬手覆上面额,心下迷茫着。
这往年都是她一人,朱深来的勤快,总是会想着法子逗她,今时不同往日,如今那人身份高贵,这种事她自然是不敢再妄想,在这节骨眼上,她躲还来不及,若是因为她节外生枝招致话柄,外人又不知怎么去传。
可这又说不上哪不好,只是堵的慌。
于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在一声声叹息中勉强睡去。
翌日,床榻上的人还在熟睡中,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女子翻了个身,将被褥蒙在头上试图隔绝门外的声音。
“小姐,该起了。”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小雀轻手轻脚的进来,隔着纱帘对着床上的人唤着。
那女子蒙着头,显然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起,小雀踌躇了一会还是上前掀起床帘挽到两侧。
床上的人皱着眉头掀开被子,迷迷瞪瞪坐起来。
“大早上叽叽喳喳,就你是个勤快的。”
听着她的语气,没有生气,只是像在抱怨,仔细瞧了她一眼,小雀开口:“小姐,今日可是您的生辰,再说这天确实也不不早了,您昨日可是又没睡好?”
落落叹气,小雀手脚麻利的给她换好衣服,她往铜镜里瞧了瞧,头发服服帖帖,黛眉红唇,整张脸虽不是浓妆艳抹,一脸清秀,倒也看着舒心。
“你这丫头,手倒是挺巧。”
这二人刚收拾完,朱淇便叽叽喳喳的进了门。
“阿姐早啊。”
“早。”
看着落落神色极佳,她接着道贺,“祝阿姐身体康健,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朱淇说着,故意看了一眼身后的朱洵,将她的贺礼递上,她的礼物放在一方锦盒中,锦面上还系着花。
“淇儿,又胡说,”朱淇性格一向都是这般大大咧咧,一大早就说这样的话,偏偏还有旁人在,落落不由得红了脸,将手里的木盒递给小雀。
“生辰快乐。”
朱洵似是没看见,淡淡开口,贺词只是简单的四个字。
“多谢。”
朱淇在一旁看好戏一般看着二人,本来是想听听朱洵会说什么,没想到就盼了四个字,胳膊肘拐了一下朱洵,“阿姐的礼物呢?”
“不用不用。”
落落急得摆手,人来她已经很高兴了。
正说着,朱洵靠过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发簪,“我也没有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偶然间得了此物,正好赠予阿妹。”
山水一程,三生有幸,常比翼,白头誓,希望沄儿年年岁岁,喜乐常在。
这是他心里未说出的话,顺手将那枚发簪戴在女子头顶,深情款款的看着,眼底的柔情好像能溢出水来。
只不过这些落落并未看在眼里,她一直在低头等着。
“好了吗……。”
女子软糯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嗯,好了。”
落落抬头,他神色恢复如常,女子圆溜溜的眼睛向上瞟了瞟,伸手摸了摸額顶,疾步走到铜镜前坐下,左右看着。
“真好看,阿哥有心了。”
看着她高兴的模样,朱洵不经意间嘴角上扬。
“阿哥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果然是偏心。”
朱淇不满着,那发簪简直好看极了,碧绿色的簪子,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她说话时,流苏就摇摇曳曳的。
“淇儿若是觉得喜欢的话,只管拿去戴几天。”
本来她对这种东西没有太多欢喜,难得朱淇喜欢,只是这簪子毕竟是朱洵刚送给她的,她又不好意思直接把它送出去,只能说先给朱淇戴几天,反正那是他亲妹妹,他应该不会在意吧。
落落说着就要动手,朱淇忙去阻止。
“阿姐,我的好阿姐,我开玩笑的,这簪子你戴着最好看了。”
她心虚的看了一眼朱洵,心道差点又要挨骂,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今日难得高兴,他们三人好久没有像这般小聚了,碰巧又是落落生辰,朱淇提议出府去醉香楼大吃一番,落落又觉得太招摇。
“我们去醉香楼吧!那里新进了几个菜品,那烧鸡做的,太香了。”朱淇说着,仿佛吃到一般,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不好吧,会不会太招摇了。”
“我们去吧。”
“万一遇到……,你是不是又要撇下我跑了……。”
落落说着看了她一眼,她也不确定那人会不会找她,她跟朱淇倒是没事,偏偏还有一个朱洵,这要让他知道,又要发疯,到时候受气的还是她,虽然这样想挺没骨气的,可她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忧。
朱淇脑中不禁浮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想到之前几次,心头尚有余悸。
意见不一致,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朱洵。
“我觉得沄阿妹说的有道理,”朱洵闭着眼,静静的开口。
“好吧,今日都听你的,”朱淇妥协着,看向一旁小雀,两眼放光,“我可以多加菜吗?”
“那是自然。”
虽是只有三人,小雀跟青儿却洋洋洒洒的做了一大桌菜,最后,她又单独端上一碗长寿面,寓意她家小姐健康长寿。
酒足饭饱之后,朱淇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边打着饱嗝边开口,“小雀这手艺越发的好了,哪天你家小姐不要你了,你就来找我,正好跟我家青儿做伴。”
“是啊,有了小雀姐姐,我就有伴了。”
“多谢淇小姐了,只是我家小姐说过不会不要我的。”
“诶,这可说不准。”
朱淇摆摆手,靠着椅子半躺下来。
小雀微微一笑,不慌不乱的收拾桌上的残局。
只道造化弄人,谁也不会想到,女子不经意间说的话也会在不久之后一语成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