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深看着她护着簪子的动作,又担心扯着她,愣了一下放开手。
她心里果真是有人了,这簪子,怕是那情郎送的。
落落拧眉,看着罪魁祸首一动不动,心里更加气愤,三两步并到铜镜前,一把拉开匣子,从里边摸出一把剪刀。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说话间拧着眉头作势就要去剪开那团添乱的头发,只是这剪刀未落下就被人握住手腕。
她也不挣扎,静静的看着那人将手中的剪刀抽走,接着肩膀被人扣着,将她按到铜镜前坐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之后这下,她又开始挣扎了。
“我自己来。”
“有用的话你尽管乱动。”
听了这话,她果然安静下来。
铜镜里,她看到朱深弯下身子,伸手解她缠在一起的头发。
“今日之事……。”
“与我无关,”看着铜镜中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她一瞬间竟然还有点失神。
朱深的手顿了顿,仿佛预料到她的回答一般,心底有些无奈,“我本可以不必同你说这些,只是又担心你会多想,很多事,你要慢慢等。”
“阿哥这是在为我解释什么吗?大可不必,我不在乎,我也不想等。”
“你不在乎我在乎,”男子的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女子不说话,不觉头上的簪子已经解开了,他将那支簪子放到一侧,又拿起一旁的梳子,深色的梳子穿过他修长的指间,他将她浓密的黑发重新梳了一遍。
“这个,不是心上人送的。”落落鬼使神差的拿起一旁的簪子说道。
“我就知道。”朱深立马恢复了神色,低着脑袋仔细端详着铜镜中的女子。
“你知道?”落落无奈,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急着澄清。
“肯定又是那个小白脸子送的!”
“唉。”落落敛眉叹气,看来人家这是真的知道。
“真是他送的?”朱深看她,言语间顿时多了一股狠厉之色,他早就知道这个小白脸没安好心。
“你?”
落落无语,回过头看他,怎么感觉被套了话。
明明就是被套话了。
朱深见她恍惚着,执起她的一只手,她不解其意,忽然觉得腕间一凉,抬到眼前一看,原来是只镯子。
“不许摘!”
朱深的语气有些霸道,说着从她另一只手里夺过簪子,拉开铜镜旁边的小匣子将那枚发簪放到最底下,他倒是很想直接捏碎它,又怕她不高兴。
“这个你戴着不好看,你若是喜欢,阿哥改日带你去买几样好的。”
他解释着,落落抬起手映着屋里的烛火看那只手镯,大小正合适,不经意回了他一句,“我也觉得我戴着不好看。”
说话间朱深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她着实被吓了一跳,打趣着,“阿哥这是要给我行大礼?”
他笑着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认真的看着女子,“阿哥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有事瞒着我?”
这个问题他不止问过一次,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如何去说,她害怕,会担心连累到他。
心若不动,风又奈何。
“我的事哪一件瞒得过阿哥,我的行踪阿哥向来不都是了如指掌,”她抬手,薄凉的指甲划过男子的脸庞。
他不说话,只是就那样仰头看着她,你若是直接告诉我,我哪用的着同旁人兜这些圈子,可你偏偏让我去猜。
半晌,他才起身,袖子一挥,沉着声音,顾左右而言他,“你也不用急着把自己嫁出去,选夫婿这件事,要慎重。”
她扬着头,“这事儿还是不劳阿哥费心了!”
“好,”这次,他只是简短的回了她一下。
她不愿对上他深情而又复杂的目光,更不愿多解释,转头看向窗柩,月色一如往常那般皎洁。
我只求,此生赤诚,君长安宁。
算了,想这些有什么,只会徒增烦恼,当即就打发了人早早上床睡觉。
夜静了,刘萱才转转悠悠回了相府,心里高兴的很,忍不住哼着唱起了歌,今日在朱府,朱深对着她那般,旁人都看在眼里,加上她在暗地里推波助澜,这会儿功夫怕是早已经传到圣上耳中了。
她是丞相千金,他是大将军,郎才女貌,谁不羡慕,日后她再好好表现,加上她的好爹,还有这些坊间传言,陛下赐婚,那就是顺应民意。
她也预料到朱深是故意那般对她,先是送她金步摇,后是约她在朱府见面,还有之前种种,他的突然转变,忽冷忽热,好歹她是京城第一才女,很多事,由不得她多想。
想到这,她眉头一皱,可她还是高兴,假戏嘛,做着做着有一天就成真了,感情的事,谁又说的准。
她向来高傲,而且工于心计,所以她有足够的自信。
谁不是一喜欢就是好多年,将军夫人,她一定要做,落落,朱府绝对不能留,可朱深对那丫头,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这么一想,忍不住一拍大腿,“不行,我还得找爹合计合计。”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朱深回了自己的院子已经是深夜,屋里已经亮起了烛火。
“将军。”
四喜见朱深回到院落迎了上去,朱深也没理他,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径自回了房中。
四喜抬脚跟了进去,朱深转眼间已经换上往常那件素青色锦服,边走边给自己的袖子挽了个边。
这个时间换什么衣服,直接脱了睡觉他不好吗!四喜心里嘟囔着,还是绕到屏风后边拾起地上的衣服,拿在怀里摸了摸,可惜了,这么好的锦缎,这么华丽的布料,这么精细的做工。
虽然朱深并未言明,可他知道,这件衣服怕是以后得压箱底了。
“拿去扔了吧!”
果然!主子的心意哪是下人能揣测的,他也只敢在心里八卦,看看将军这个满脸嫌弃的样子,要刘小姐知道该多伤心。
比起其他女子,他还是更喜欢落落小姐,小雀也机灵,虽然平日里对他咋咋呼呼的,落落小姐做了将军夫人也是极好,就是老夫人不同意,可惜了……。
他从小同朱深一同长大,同他出身入死,自是知晓将军的心意,这个男子,痴情又强势,落落小姐呢,表面上文文弱弱,实际上很固执,根本猜不透,两个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如今这般局势,更加难说,他叹了一口气,忽然有点同情自己家将军,于是再次看向朱深的目光就莫名多了几分深情,只是不巧正好对上朱深犀利的目光,他做贼心虚一般低下头,脸上竟有些突如其来的潮红。
“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将,将军,没有的事,”四喜愈发不自然,舌头还打起了结。
朱深这才抬头瞧了他一眼,四喜的笑容僵在脸上,想着该如何接将军的话,只是朱深再没问他,转身立在窗前,两手手背立在腰后,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四喜默默的退出去阖上门。
清风微寒惹人醉,屋里的油灯不知何时燃尽,男子的身影一点点变的狭长,窗前的男子紧闭的双眸忽然明亮起来,一瞬间好似星光,眨眼之间又暗淡下去。
顺着那一抹光亮望去,依旧还是那轮明月,山水可以两两相望,日月可以毫无瓜葛。
他拖着近乎麻木的身体移到床边,平静的躺下,两手交叠着放到心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就那样平静的入睡。
她什么都好,样样都好,我不赌她喜欢我,我只赌我不后悔,我不赌她喜欢我像我喜欢她这般,三分的欢喜足够了,剩下的七分留给岁月,让我们一同去经历。
夜阑正寂,深巷低窗,悄悄滴雨声声,凋尽归春,来去的只有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