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夜晞,烟波渺渺,浮生看尽,皆为笑谈。
落落醒了就不吃不喝在朱父朱母门前长跪不起。
二老在路上就听说了府里的消息,一路颠簸赶了回来,一进门就见周妈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周妈?可是小姐跟将军闹别扭了?”
朱母焦急的问着。
“那混小子呢?”
朱父紧接着追问,他极少被气的吹胡子瞪眼。
“将军跟小姐在一起……,老爷夫人还是自己去看吧。”
周妈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便在前面带路。
三人疾步往院里去。
落落抹着眼泪,她的腿已经没有了知觉,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求阿爹阿娘劝说朱深。
她知道,就算朱深不顾忌其它,朱父朱母为了将军府的面子也定会极力阻止。
这是她的希望,况且,阿娘曾经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阻止他二人,她不否认曾经确实想借朱深之力摆脱困境,甚至同朱母暗自较劲。
而现在,她只希望阿娘初心不改,阻止朱深的荒唐行为。
倘若没有这么多是是非非,谁不愿安稳度日,况且她现在自己都是一团糟,怎能再去连累其他人。
思索间听见远处的声音,她抬起胳膊擦了擦下颌的眼泪,紧接着动了动发麻的腿,不经意间扫到身后高大的身影。
她顿住,回头一看,果真是朱深,他的脸上挂了彩,那是她前不久的“杰作”,只是他不知何时来的这里,她竟没有察觉,许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太久。
朱深冷着脸对上她的目光,她双眸猩红,眼神由迷离变得狠厉,随即转过脸不去看他。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本来对她尚有一丝怜惜,这下没了顾虑,他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落落听见“吧嗒”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紧接着是脚步声,越来越远。
她回头,看见那人一瘸一拐的背影还有地上散落的披风……。
朱深出了院往自己的别院走去,没几步就撞见回来的二老。
“深儿……。”
朱母远远的叫了一声。
朱深停下脚步,微微欠身。
“爹,娘。”
朱父白了他一眼,“混小子,一回家就惹事。”
“落儿呢?”
朱母摇着他的胳膊。
朱深不理会,眼神看向朱父。
朱父径直走向另一边,“你跟我过来!”
他紧走几步跟了上去,朱母在原地一头雾水看着周妈。
周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朱母这才明白过来,顺着目光过去,她果真跪在那里,背影坚决。
朱母恍惚着,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随即摇摇头,眼里满身心疼,这才紧走几步进了院里。
“落儿,快起来。”
“阿娘……。”
落落早已经听见声音,一直没敢回头,这下看见朱母,远远的叫了一声。
“求阿娘为我做主。”她眼睛里蓄满泪,开始在地上重重的磕头。
朱母紧走几步想要扶起她,只是她动作太大,没几下脑袋就红肿一片。
“落儿,落儿……,周妈快扶起小姐!”
朱母红了眼,用尽力气将她身子抱住。
“求阿娘为落儿做主,我,我不能……。”
她哽咽着。
朱母拍了拍她的背,松开她的身子,轻轻的摇了摇头。
“阿娘,阿娘你误会了,你听我说完……。”
落落见朱母摇头,急着说道。
“傻孩子,阿娘都知道。”
朱母擦着她眼角的泪,将她脸上湿儒的碎发拢到耳后。
“阿娘知道你心里苦,可阿娘也没有办法……。”
“不,不,阿娘,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啊……。”
落落神情痛苦,她的情绪也变的激动起来,她大叫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许是跪的久加上情绪激动,没等站起来头脑又是一阵眩晕。
朱母跟周妈赶紧扶着她向后仰的身子。
“落儿……。”
“小雀呢?周妈,去把小雀找来。”
朱母知道,她同小雀情同姐妹,小雀在,她也不至于这般难过。
“回夫人,小雀她,她被将军关起来了……。”
朱母焦急的看着面如死灰的女子,又看了一眼院外方向,气愤着道:“深儿真的太过分了。”
她对着随行的几个丫头吩咐道:“你们几个把小姐扶进屋里,你去找个郎中。”
朱深同样跪在地上,听着隐隐约约的哭喊声心不在焉。
朱父自进门起一言不发,甚至故意把门敞开,好让那凄厉的哭声传过来。
直到哭声停下,他才转头看向朱深,地上的人虽松了一口气,还是紧皱着眉头,他又看见朱母怒气冲冲的身影。
“你可想好了?”
朱父忽然开口。
“深思熟虑也是蓄谋已久。”
朱深答的倒也实诚。
朱父寡言,想趁机奚落一下他,又想了想还是算了。
“丫头被你吓的够呛,自己看着时间,天黑前不许起来。”
“多谢阿爹成全!”
“与我无关,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话音未落,朱母紧接着冲了进来。
她本想痛批朱深,可见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气消了不少,再看朱父闲庭信步,轻松得意的模样,火又上来了。
“这就是你管教的好儿子。”
“都是夫人的功劳。”
朱父打着哈哈,腿脚不利索的走了。
这娘俩,看谁犟的过谁,他不参与,省的最后两头不是人。
“我一来你就走,你倒是去瞧瞧郎中到了没?”
朱母扶着门框喊。
朱父头也不回走了。
朱母慢悠悠的坐下,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骂也不是,打也不对。
朱深的心意,她再明白不过,如今,她这个当娘的又怎么忍心继续做恶人,那样对他不公平,喜欢没错,他错的是方法。
看着朱父泡好的茶,她端起喝了一口,这才悠悠的开口。
“先前啊,娘是怕连累了落儿,之前在朱府那么苦你又不是不知道,都熬过来了,娘哪能不知道你的心意,落儿对你的好娘也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落儿心性纯良,谁对她好就是好,万一她对你只是简单的兄妹之情呢?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心性纯良?”
朱深直直的跪着,嘴里重复着朱母的话,他怎么一点都不觉得。
朱母无奈,接着劝道:“其实,娘也看的出,落儿确实对你有意,事事以你为先,就算你不顾及颜面她也会为你着想。”
“这也怪娘,娘说给她找夫家就是想试试她什么态度,若她不悦,娘顺水推舟把她留在身边,做妻做妾随你意,可这孩子太隐忍了,没想到到头来却让你二人起了争执,想必是因为那本画册。”
朱母想到朱深因此还与她起了争执,说着有些嗔怪的看了朱深一眼。
“那本画册只是周妈随便找画师买的,反倒是你急了。”
画册?朱深脑中闪过一个人影。
“如今,如今你是大将军,位高权重,这些问题不值一提,可你万不可借此欺负她一个弱女子,自古成婚讲求一个姻缘,若是你二人有缘分,她迟早是你的,若你二人无缘……。”
“娘……。”
朱深语气无奈,显然他并不想听这些话。
“娘说的是实话,是你的迟早是你的,深儿,万不可急功近利,那样会伤了她的心。”
“娘也知道,她难过你更难过,可你就不能再等等吗?”
“阿娘,我等不了,这世间,多的是痴男怨女,多我一个,又有何妨?”
他忽然抬头,眸光清亮而又坚决的说着。
朱母心中愈发苦闷,想到落落一句句阿娘,求她做主的样子,于心不忍,又想为她多争一些时日。
况且,她打心底里不想委屈她。
“深儿,你听娘的话,咱们再等等,成婚是大事,总得挑个黄道吉日不是,还有三书六礼,三媒六聘……。”
“阿娘不必再劝。”
朱深说着别过头,脸上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