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宗政彦熙思前想后。许樾的消息接连不断的传来。情况却是未见一点好转,宗政彦熙吩咐了人去内务府取了几味药材,命人送去苏府。却还是放不下心,趁着今天政务稍闲,便换了常服,偷偷溜了出来。
许久不见许樾,许樾的身形越发瘦削了,原本有些圆润的脸蛋竟是生出了不少的棱角,下巴也越发尖了。被人盯着的许樾全然没有察觉到什么,正端坐着,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两本账簿,仔仔细细地核对着。
其实这本不是自己必须做的,娘亲给自己的几个人手都够用。平日里做的账都井井有条,分明的很。但是许樾偏要把事情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身累了,心就不会受折磨。
一旁的宗政彦熙看得心疼,不由出声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许樾专注地看着账本,一听到那熟系的声音,却是心中不由一怔,鼻子一酸,竟然眼中有了丝丝水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扭头笑道:“你怎么来了。”
见她不肯回答,宗政彦熙也不强迫,随手捡起书桌上的一本账本,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再过些日子就到冬天了,天寒地冻,不便出行。如今倒还轻便些,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出去玩玩。”
许樾微微一愣,宗政彦熙身份特殊,两人并不常常出门抛头露面,想来自己最近的事,也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吧。发现自己如此被人关怀着,许樾的心中流过一股暖流,脸微微一红,有些支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没有,随意逛逛也是好的。”
许樾点点头,搁下手中的账簿,只吩咐了三月把事情交代完,就独自一人跟着宗政彦熙出门了。
两人一路西行,不知不觉,竟出了城。许樾见此,思索的半刻,沉吟道:“娘亲之前劝我去敬国寺上香看看,如今天色还早,既然来了城西,不如我们就去敬国寺看看吧。”
敬国寺乃是前朝就在的一座古寺,因为传说曾经有得道高僧在此圆寂而闻名。之后名声越来越大,传遍了大江南北,甚至惊动的皇家。最后甚至重修庙宇,将这座寺庙朱匾金漆,命名为敬国寺。
拾级而上,路两旁曲径通幽,松竹翠柏。没过多久,一座四角吊起,金瓦红墙,异常雄伟的佛寺就出现在他面前。
许樾刚刚踏进敬国寺的寺庙,一个小沙弥便直愣愣地冲她跑来,微微一行礼,清脆开口道:“女施主跟我来,我们家方丈有话要对你说。”
宗政彦熙见状,拉着许樾就往沙弥的方向走。却没想到那小沙弥往前一步,拦着了宗政彦熙的去路,道:“施主,方丈说了,只见女施主一人。”宗政彦熙一愣,却见到许樾扭头道:“你自去吧,我一会儿来寻你,”没法子,便点点头站住了脚步。
那佛寺两旁的朱红柱子上描金的大字鎏上,恢弘异常。方丈一身金丝袈裟百衲衣,手中拿着一串隐隐泛着红光的念珠,正微笑地看着他。
许樾也不拘束,屈膝行礼,拜见方丈。
“你娘亲前几日,来求过你的平安符。”方丈声如洪钟。
“是吗,娘亲未曾给我。”许樾接口道。
方丈眯起眼睛,只笑道:“是我没给她。”
许樾抬头,睫毛轻轻颤抖,眼神中有了一丝困惑。
“孩子,红尘中事,许多人倾尽一生也不能看破,你重生一世,却也不过活了区区三四十载,又能如何呢。”
许樾微微张开了嘴,眼睛瞪地圆圆地,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来了。她从未想到这样荒诞离奇之事,居然有人参悟。她惊讶之际,完全说不出话来。
“爱,恨,生,死,都不过一念之间。一切随心便可。无需太过介怀往事。”方丈已经转身离去,声音远远地飘进了许樾的耳中,一字一句,许樾却听得清清楚楚。
“随心即可……”
许樾喃喃自语,似有所领悟。脚下的步伐了渐渐轻快了许多,不远处,那一抹身着明黄秋衫的身影,挺拔轩朗,散发出温暖的气息,正面带宠溺的微笑看着她……
渐渐入了深秋,秋闱之日也到了。
明瞳毫无疑问地顺利通过,下一轮的朝试。
朝试之前,是中秋家宴。
虽是家宴,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除了一些远在边关镇守的将领,只从宫里派菜前去,在京城的百官,则一律需要身着朝服,进宫参加中秋的宴会。
今日因着是宴请百官,苏成拓和苏秦参加了,苏成碧和许樾自然而然地出席了宴会。许樾一身碧色对襟莲裙,头上一个清新飘逸的流云髻,一只简单地碧玉水簪,一颦一笑,仿若画中出来的人儿一般。
歌舞升平,都是些往常的节目。
丞相举杯敬了宗政彦熙一杯。见状,太傅亦是出席举杯,朗声遥祝中秋阖乐。
宗政彦熙此刻心情十分地好,一杯接着一杯,都是一口见底。
杯中酒尽,太傅随口出言:“和中秋乃是阖家欢乐的日子,如今中宫正主空缺,皇上也该立一位皇后,享受中秋和美之乐了。”
前不久宗政彦熙就以为此事被许樾拒绝而闷闷不乐,此刻太傅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话未落音,宗政彦熙的面色便是冷了下来,嘴角的笑意荡然无存,眼中更是露出一丝不悦。
一旁的丞相见状,忙是出来圆场,道:“一国之后,乃是国本,此事需要谨慎。前朝就有立后不慎,毁掉整个朝堂的例子。前车之鉴,我朝更不能重蹈覆辙。”
此话一出,宗政彦熙的脸色才微微好了一点。只是冷冷一笑,便低头不再言语。不远处的许樾看到这一切,却也在心中泛起一丝涟漪。打算寻个时机,好好地和宗政彦熙谈一谈这件事,自己愿意已经背负着一个心结很是疲累,若是宗政彦熙再背负上一个心结,自己就更内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