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纤月心中惴惴不安,现如今自己已经岌岌可危,绝对不能失去宗政和安对她的信任,她也顾不得旁的,只一心一意想保全自己。她深吸一口气,明白,今日的事只需成功,不许失败。
此刻宗政和安身着一袭玄清色的外袍,正站在松阳江边,静静地等着武乐青的出现。此处是松阳江最大的岸口,水流平稳地势开阔,两边开满了密密麻麻的淡紫色和淡粉色的木槿。前来游湖之人多半会停驻于此欣赏一番美景。
宗政和安倒是对眼前的景色没什么兴致,除了权势,他对什么东西都表现的很淡漠。多年来对皇位狂热的渴望,让他变得十分冷漠。
一艘奢华的游船出现在他眼前,船长近20丈,阔近10丈,船头站着几位穿着划一的船夫,舱外还站着三两个婢女。苍连地处内陆,河湖并不多见,能有如此气派的船只游湖,不用说,肯定是成亲王的手臂了。
宗政和安的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望着游船一步步驶进,他的心中更是愈发炙热。自小对于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一定会得到!
船舱内,武乐青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看上了。她只觉得今日心情格外烦躁,昨夜的夏蝉不知为何,竟是特别多,吵得她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连带着今日的兴致也没了。只是奄奄地坐在,此刻看什么都不顺眼。连自己的贴身丫头香织送来茶点,都一动不动。
一扭头,武乐青突然看见香织的鞋,瞬间暴怒。
成亲王喜好些怪力乱神之事,连带着女儿武乐青也十分信这些,因着武乐青名字中有个“青”字,算命大师曾说,若是别人在穿了青色的鞋,便会将她踩在脚底,是她的克星。因着此,府内从没有人穿青色的鞋。再加上本朝的印染纺织技术并不十分先进,普通老百姓大多穿着黑色褐色的鞋,倒也没因此闹出什么事端来。
今日武乐青本就心情不美,却忽然见到自己的贴身丫鬟居然胆敢穿着这样一双鞋,顿时暴跳如雷。抽出腰上的软鞭便向香织甩去。不消几下,便血肉模糊。
一旁的武乐青越打越生气,今日她总觉得心头压得慌,没想到是这个贱婢竟然暗暗地咒自己,还妄图穿青色的鞋来克自己。真是贱人,她心头这样想着,丢下手中的鞭子竟对香织拳打脚踢起来,武乐青在府内跋扈惯了,没想到船舱内除了自己的丫鬟婢女,还有几个乃是船舶司的几个官差。几人虽不敢说话,但是面面相觑,都对成亲王府这个凶横暴戾的贵族小姐又惧又惊。几个见多了娇滴滴的大小姐晕船的,却从未见过在船上就这样打发脾气殴打婢女的。
此刻,许樾坐在后院,后院的牡丹已经开了,小厨房的人正张罗着采一些做芙蓉糕。许樾站在一边看着,回想起上一世,这个武乐青可是赫赫有名,武乐青嫁给了靖国公张家,那张家的老夫人正巧有一双黛青色的鞋,一日正穿了被武乐青看见,她竟不依不饶告到了宗政彦熙处,当时听闻此事,宫中也将此作为一则奇谈笑料。自己也只是偶然间听到了一耳朵。没想到重活一世,这个消息倒派上了大用处。
至于鞋子是如何到那丫头的脚上的,就要多亏纤月了……
宗政和安站在江边,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那船已在江心停留了许久,迟迟不见动静,他略已思索,便运起内力,向游船上飞去,打算先看看船上的情形如何。微微撩开门帘,宗政和安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宗政和安虽然心狠手辣,但是那都是些阴损的法子,大面上他还是维系着一个仁慈博爱的王爷形象,对于下人也还算宽和。故而当地上的丫鬟浑身是血地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时候,宗政和安的心下生出强烈的不适感。自己虽看重成亲王的权势,想要求娶武乐青,但是前提也是武乐青是个正常的大家闺秀的前提下。
可如今一看,这个武乐青竟是个悍妇一般。自己求娶的事,还应该从长计议,或许还有别的方法能收复成亲王也未可知。他这样想着,默默离开了游船。
然而几天后发生的一件事,让他不得不彻底放弃了求娶武乐青的想法。
那日武乐青在船上大肆打杀的婢女,不知为何,尸首竟被人翻了出来。那尸首满身皆是深紫色的淤青,几处鞭伤已是深可见骨,好好的一个人,浑身上下愣是没有一块好肉。而同时,竟也传出了尸体正是成亲王女儿的贴身婢女,正是因为成亲王女儿武乐青虐杀而死的消息。
那日游船上的人虽多,但是除却几个人是船舶司的小吏,其余的都是武乐青自己的人。宗政和安不用想也明白,尸首忽然被挖出来,此事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推波助澜,把事情闹大。百姓们素来就对这等官僚欺压弱势群体的事十分敏感。只要稍稍挑拨,他们就会苍蝇似的一窝蜂围上来转。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想通过求娶武乐青,进而拉拢成亲王这一步是走不通了。
因这几日的民意喧嚣尘世,更有书生竟然编排了曲目和诗词来讽刺成亲王身为重臣,却没有仁义之心,残暴至极,此事在民间流传速度极快,竟连路边的黄口小儿都会说上几句。事情愈演愈烈,最后宗政彦熙也被惊动了,亲自宣了旨要成亲王亲自入宫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据说成亲王从宫中出来后脸色十分难看,当晚就将武乐青送去了南邺塔,让她静心修佛,消弭自己的罪孽。听着语气,竟有幽闭终生的意思。
许府
许樾面前,纤月正端坐着,面色轻松不少,如今除了武乐青,自己暂时安全了。但是她心里明白,正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正是眼前这个看是柔弱的少女。自己也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罢了。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冷颤,还是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喝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