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转醒,春福又依书所绘,盘膝练习。
但过得大半个时辰仍无所获,他也就不再徒费心神,随意吃了些熊肉,便匆匆进山去了。
当日往返十数趟,直至傍晚,总算将那熊尸尽数搬了回来,而后又用一夜的功夫,烘烤制成肉干保存。
此后数日,春福惊喜发觉,自己夜间皆能如常视物,听觉也较从前强了不少。
他的内心忽地开始热切了,以往限于夜间无处安身,只得在木屋周遭活动,如今得此异禀,或许便能脱离木屋庇护,真正离开此地了!
“快要入冬了呢...”
虽是内心躁动,但春福也未鲁莽行事。
丛林广阔,尚不知需多少时日能够走出,若是严冬来临,而自己又未寻得正途,失了挡风遮雪的木屋,那便糟了。
于是暂且按下激动,白日仍外出探路,夜间回屋研究兽皮书。
期间数次尝试在林中露宿,因有夜视之能,皆未遭遇太大凶险,只是对于兽皮书,无论他如何施为,却是再无进展。
两月后,天气渐寒,许多树木已是叶片凋落,山中鸟兽也渐少了。
春福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只在附近寻了许多木柴囤积,以备严冬。
转眼又过月余,此时已是天寒地冻,草木凋零。
木屋之中,春福浑身裹着厚厚的兽皮,正坐在火塘边吃着肉干,平日里备下的肉食与柴禾足够他安然过冬,只是他心中却是还是有些急切,盼望着冬日快些结束。
屋外雾蒙蒙一片,时不时还落下些细细雨丝,刺骨冷风顺着木屋的缝隙吹入,直冻的春福将身上的衣物紧了又紧。
吃饱后他便赶忙盘膝坐下,数月间每日不断地参照兽皮书练习,虽是无甚进展,却让他习惯了盘坐的姿势。
除了怀疑自己夜视的能力与此大有关联外,另一个促使他上心练习的原因,便是保持这般姿态,似乎就不太感到寒冷了。
冬日的天空总是灰暗朦胧,难辨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春福只觉腹中开始饥饿,料想已是傍晚,便起身往火塘里添了些柴,取下一块肉干烘烤,不多时便熟了。
啃了两口,直嚼得牙根酸痛,不由自语:
“这肉也太硬了...”
连吃三个多月的肉干,他实在有些怀念山茅野菜的滋味。
想着是否该出去挖些芋头饱饱口福,正待回身取剑,却瞥见床脚随意摆放的几个小玉瓶。
“咦,这里头好像有糖呢!”
于是两眼放光,连忙拾起一个玉瓶,打开塞子放在鼻尖一嗅。
淡淡地山茶花般的香气涌入鼻腔,春福顿感心旷神怡。
起初得到这些瓶子时,他也曾查看过,发现不是桂花糖后也就没再理会。
如今再次开启,那香气已是勾得他口水直流,于是当即将瓶中的“糖丸”倒在手心。
只见这“糖丸”约莫有蚕豆大小,通体乌黑,光滑圆润。
“这怕不是毒药吧?”
心里虽然有些担心,但看那盛放的小瓶如此精致,“糖丸”气味也十分好闻,料来应当不是毒物,多半是自己未曾吃过的其他糖丸。
春福只略一犹豫,继而实在经不住香气诱惑,一仰头便将其整粒吞下。
过得两三息功夫,他的表情渐渐古怪起来,眉头皱在一处,似乎是十分气恼,接着自语道:
“俺咋又忘记了,吃糖要含着,不能一下咽掉...”
原来他直接将“糖丸”吞下,却是没有尝到丝毫甜头。
不过想到尚有两个玉瓶中的糖丸,他也便不再气恼,正要另取一瓶好好品尝,忽然感觉丹田处臌胀疼痛,似是将要爆裂一般。
春福顿时意识到那“糖丸”有问题,兴许真是摧心断肠的毒药!
尚不及等他作何反应,丹田处的痛感已是瞬间爆发!
“呃...啊!”
痛呼声中,只见他立时摔倒,浑身如弯虾般蜷缩颤抖,双手死死抱住腹部,牙关紧咬,面目狰狞。
斗大的汗珠不断从他头脸上滴落,冬日的寒风也不能阻止分毫。
春福本想捶打自己的肚子,看能否将那毒丸吐出,奈何剧痛之下双手根本使不上力。
痛感越来越强,正欲闭目等死,内心却忽的闪过一个念头,虽不知是否有用,但此时生死攸关,便只得尽力一试了!
于是强忍痛楚,硬撑着从地上坐起,竟是又打坐练习起来。
原来方才他心中闪过的念头,便是这痛感有些熟悉,与上回吸入神秘雾气后的反应十分接近,既如此,照着上回的方式处理,兴许尚有生机。
此刻面临生死危机,春福心中再无杂念。
一幅幅图录自心头掠过,他凝神感知体内状况,竟渐渐将痛楚忽略。
仿佛过去了许久,又如同只是转瞬之间,神识自白色空间外放,便如另开一双眼,春福终又“看到”体内的白色通道!
周身丈许的范围内,一切事物尽都纳入视野,不过他并无闲心关注,?此刻内视之下,只见一团明亮的白光正位于丹田处涨缩不定。
而丹田内原本的火红色气旋已被白光包裹,伴随其涨缩之下,似乎将要被挤压得四分五裂。
见此情形,春福暗道:“只能试一试了!”
于是运用神识推动白光,想将其送入通道,原以为会十分艰难,哪知念头一动,白光立即没入通道。
他虽讶异,却不敢耽搁,依照书中顺序,引导白光运行。
比之上回无意间吸入的雾气,这白光实在太过庞大,每过一处,都会将通道撑至极限,所带来的痛感也比上回更强。
春福甚至隐隐察觉到,通道上已是出现了数道细小裂缝。
越是如此,他愈发不敢停歇,强行集中精力引导白光。
果然同预想中一般,白光运行时,每每经过节点,便会有小部分被吸纳,而后汇入丹田处的火红气旋。
春福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痛感仍然十分强烈,但此刻至少不必再担心性命了。
通篇十八幅图形,依照顺序运行两遍之后,白光已是缩减小半,但丹田处的气旋却未扩大多少。
此时伴随白光消减,痛感也渐弱了,在催动其运行时,春福已能分心观察到这个过程的一些细节变化。
原来这白光被逐一吸纳时,仅有四成左右能够汇集到丹田,其余部分竟是透过自己的身体逸散到了外界。
逸散的部分甫一离体,便消散得无踪无影,而其中似乎尚有些许白光融入了自己的血肉当中,只不过分量太少,近乎微不可查。
他本想继续观察一番,但隐隐感到推动白光运行的力量正在缓缓减弱,生怕这股力量耗尽时白光尚未消解,于是不敢分心他顾,全力引导其运行。
日落月升,斗转星移。
春福这一番枯坐,已是持续了近六个时辰。
当最后一点白光被吸纳过后,神识也将近枯竭,不等他有何动作,便尽数退回了那古怪空间,再感应不到了。
他睁眼后见火塘早已熄灭,知道已经过了很久,虽然自己身上满身尘土十分狼狈,但总算保住了小命。
“差点就去见了阎王啊!”
庆幸之余,他也有些后怕,若非那兽皮书果然有效,自己便要被一粒小小糖丸害了性命。
念及此处,春福便坐在火塘旁思索起来。
那兽皮书到底有何作用?自己当初是如何到了此处?巨石上死去的那四个又是何人?那日被怪物袭击后,父亲等人去了哪里?
这些问题皆是他亟待知晓的,只是可惜无人能够为他解惑。
呆坐良久,迷糊间一阵倦意上涌,于是他起身回到木床边,正待睡下,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弯腰从床脚拿起了剩余的两个玉瓶。
皱着眉头反复打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压下了将其付之一炬的念头,轻叹道:
“唉,说不准也不是坏事呢。”
原来他想到练习兽皮书后生出夜视之能,这瓶中的不论是糖丸亦或毒药,总之是同兽皮书一起得到的,或许另有他用。
虽然自己短期内绝不想再次尝试,但就这般将其毁掉似乎又有不妥,于是又将其放回床脚不再理会。
之后躺上木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天气愈发寒冷了。
春福转醒后,惊喜地发现天空中已是飘起了雪,地上也已堆了厚厚一层。
“哈哈,这下不用去找水啦!”
说罢提起空木桶跑到屋外,先是扑在雪地里打了个滚,而后取了满满一桶雪提回屋内,放置在火塘近处。
接着取出生火的木棍与木板,开始奋力生火。
平日里少不得一翻苦战方能钻出火种,今日却才四五息后便见生出浓烟,又过片刻已是将火生好。
春福隐隐感觉出是自己力气见长,这才如此轻松,否则平日总是难免要累得双手酸痛。
“俺这是又长大了啊!”
待火烧得旺了,他便烤了一块肉干,将木墩搬到门口坐下,斜倚着木桩,边吃边赏起雪来。
不论外界有多寒冷,但他的心却是热切的。望着洋洋洒洒飘落地雪花,春福忽然笑了:
“春天就要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