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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为微型小说松绑(代序)

冰峰

一位朋友在阅读微型小说年选后留下这样一段话:一个个小故事,像傍晚坐在榕树下听隔壁奶奶说的,像坐在火车里听到邻座的闲聊,像在不知名的小镇里不知名的小饭馆里吃饭时不知哪里传来的,像某个难以入睡的夜晚里满脑袋冒出的记忆,像偶尔在收音机里听到的一段新闻,像一个很久不联系的朋友突然打来的一通电话,像孩子信手涂出的一堆图画……心情忽好忽坏地看完,不用留在脑袋里。

这段话表达了一种心情,阅读微型小说是轻松的,仿佛情感在散步,没有压力,也不用刻意留住什么。如果引发了思考,我们就去思考;如果唤醒了记忆,我们就去回忆;如果只是讲了一段故事,我们就去聆听……我们既是参与者,也是旁观者。

这说明,微型小说可以利用碎片化的时间轻松阅读,这样的阅读是散漫的,没有任何压力的。如果我们读一部长篇小说,可能会出现“中断”的窘况,有时间继续阅读时,由于“淡忘”,小说的完整性和人物的关联性就会出现许多“尴尬”,从而破坏小说的阅读趣味和整体效果。而微型小说则不然,虽然简短,却具有小中见大的特点,会为读者创建无限宽大的空间。

因此说,微型小说有着自身的成长路径,也有着其他文体无法具备的优势。

然而,微型小说所坚守的阵营,好像正在被多方劲敌入侵。原来固有的微型小说文本界限,正在被入侵者的铁蹄践踏。有的微型小说作家,已经举起白旗,表现出投诚的意愿。有的,则已悄悄离开了自己的连队,加入到其他文体的阵营。出现这样的现象,实在令人担忧。故此,我想对微型小说作家提出三点警诫。

一、微型小说不要被影视绑架

影视,就当下而言,是时尚,是引领,是作家市场化的“考场”。微型小说如果能被改编为影视剧作品,将是名利双收的事情,也是微型小说作家求之不得的事情。

影视作品需要故事,需要镜头语言,需要一波三折的情节吸引观众。没有这些元素,微型小说就很难变成影视作品。因而,微型小说作家为了迎合影视作品的需要,不得不放弃微型小说原有的内涵和品质,而去追求形式上的突破。长此以往,微型小说作家就会习惯性“变异”,将微型小说写成小剧本或小脚本。

问题是,小剧本并不是微型小说。从本质而言,这些微型小说作家的“国籍”身份已经改变,他们已经越过微型小说作家的边界,成了编剧的“公民”。这一部分作家,看上去具有“两栖动物”的能量,实质上,他们在不断和平演变微型小说的文体。

换句话说,微型小说作家为了迎合影视作品的需要,对自身进行了极不人道的阉割,这是微型小说作家在阳光下进行的流血投诚和艰难背叛。

其实,微型小说作家大可不必做出如此荒唐的举措,微型小说的“核”是巨大的,有能量的,完全可以以小博大,获得影视编剧的认可。客观上讲,作家是文学工作者,而编剧则是影视工作者,两者不是同一个行当。如果编剧看中了微型小说作品,微型小说作家给予积极配合即可,完全没有必要越俎代庖。

总之,微型小说作家应该时刻警惕对微型小说文体的“和平演变”,恪守微型小说文体的本质和文学性,捍卫微型小说的尊严,让微型小说出淤泥而不染,永葆微型小说的青春健康。

二、微型小说不要被媒体绑架

现代媒体是强大的,我们的生活几乎被各种媒体包围和控制。人们早上起来,就开始一天的“媒体运动”。在微信上批阅奏章更是勤勉有加,不辞辛苦。这些习惯性运动,导致微型小说作家思维的芜杂和混乱。有的作家已经分辨不清哪些事件是生活中发生的,哪些事件是媒体信息的碎片残骸。世人困惑,微型小说作家更加困惑。

如何摆脱媒体的干扰和绑架成了微型小说作家的痛点,稍不注意,其作品就会面对雷同或抄袭的指责。因为媒体信息是公开传播的,不是作家的个人生活体验。

一部分作家保持着清醒,宁可不写,也不拾人牙慧,遭人指责。故谨小慎微写作,勤勤恳恳积累,其作品保持着独特的生命体验和个性文本特色。而另一部分作家,则“如鱼得水”,四处“采摘”嫁接,转基因作品得以成批生产,创作数量惊人。这部分微型小说作家聪明过人,其多数作品情节离奇,细节羸弱,“改编”痕迹清晰。既不能感动读者,也无文学性可言。

源于媒体信息的作品,无血无肉,一看便知是在“演戏”。这样的作品多了,读者对微型小说便有了偏见。小说是作者的生命体验、思考和作者对生活的感悟,其对社会的功效是润物细无声的。而新闻信息,只是未经沉淀的流行话题,也是无聊者的谈资或街头巷尾的闲话。

因此,警惕媒体信息的污染是微型小说作家必须具备的能力和素养。对于优秀的微型小说作家来说,只有扎根生活,勤勉思考,不断探索,才会写出具有生命意义和人性价值的作品。

微型小说作品是创作出来的,而不是制造出来的。

三、微型小说不要被技巧绑架

技巧是微型小说创作的基本要求,不讲技巧,微型小说就会趋于平淡,失去特有的文本魅力。而一味炫技,又会使微型小说变成“花架子”,好看而不中用。

当下,丰富的社会生活让微型小说有了广阔的用武之地,短小精悍的篇幅和意蕴绵长的张力让快节奏的生活有了茶歇的美味,因而微型小说被忙碌人群格外青睐和宠幸。

为了卖弄,一些微型小说作家把炫技当成了自己的看家之本,微型小说变成了作家的“玩物”。而事实上,读者对微型小说所加载的技巧并不看重,他们想看的,是微型小说作者向读者传达的审美、情感、思想和对社会真相的探索。就像食客在品尝美味佳肴之时,并没有去观赏厨师颠勺的表演,而注重的是食材的品质和出处。厨师的烹饪技能固然很重要,但如果忽视食材和配料,其佳肴也是很难被认可的。

因此,我们在创作微型小说之时,不能被技巧所绑架,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创作体验中去,用敏锐、丰富、饱满的笔触讴歌人民,揭示社会和人性的真相,从而推动社会的发展与进步。

综上所述,微型小说的文体是独特的,有个性的,微型小说作家不能随意放纵自己的写作态度,肆意追逐和效仿别的文体,长此以往,势必导致微型小说自身的伤害和文体的变异。同时,微型小说作家要关注现实,深入生活,思考社会,创作有痛感,与自己情感和生命有关联的作品。不要隔山打牛,“种了别人的田,荒了自家的地。”就目前出现的不良势头而言,我们应该警觉、警醒,并予以矫正。

只有这样,微型小说的文体才能出淤泥而不染,保持自身的清洁和独立,成功护卫微型小说的“美好家园”不被污染、侵犯。

2018年11月24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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