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汤波
这个暑假酷热难耐，秋苗央求爹要去南方打工。
秋苗爹说，孩子你先别急，再等一两个月，你舅妈的娘家嫂的大哥当官的孩子就出差回来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找个好单位上班了。
秋苗说，爹，再有办法不还是得交上岗费吗？娘走得早，您老为我上学操碎了心，你省省心吧。毕业时间这么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能挣点就挣点。
秋苗爹拗不过女儿，只好让她去。
第二天，秋苗带上行囊，从家出发，步行十里到了镇里，坐上镇里的拖拉机到县城，在县城转乘汽车去市里火车站，奔赴南方的香城。
香城的世界很精彩，也很繁荣。高楼鳞次栉比，楼堂金碧辉煌，街市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
偌大一个香城，当秋苗拿着个人简历到中介所一投，很多人都摇头，不是她学历低能力浅，关键是打个暑期短工，谁肯接呢。
就这样，秋苗花了一星期时间，几乎跑遍了所有中介，几乎花光了带来的微薄盘缠，终于寻得一个酒店，四星级，比较高档。
不管如何，找个当服务员的暑期短工，算是能挣到一点钱了，还没有白忙活。于是，秋苗脱下农家服装，换上酒店工装，别说，还真是换了个人一样。
秋苗面容姣好，身材高挑，负责两个雅间的服务。因为是农家孩子，吃苦惯了，秋苗在完成自己任务的同时，还不时帮帮其他姐妹，她的善良能干很快就赢得许多顾客的赞誉，也得到老板不少表扬，并承诺多给秋苗加奖金。
用自己的双手挣钱，秋苗感到很踏实。可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寂寞地想，这离上岗费还有一定的差距，更别说生活了，想到工作后可怜的工资，秋苗有点纠结。还有住在大山深处百病缠身的爹，同是农家娃的正在考研的男朋友，都等着用钱。想想这些她感觉很累，很渺茫。
一天晚餐，秋苗所服务雅间里有几个客人，他们似乎在商量什么神秘的事情，都刻意压低了嗓音，更为奇怪的是他们多次打量秋苗，让秋苗都不好意思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他们结账，秋苗松一口气，转身要出去，被其中一位喊住了。秋苗很诧异，但出于礼貌还是留了下来。
那人给秋苗谈了一件事情，或者是一桩生意，秋苗听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秋苗惊讶的是这桩生意带给她的收益是在大山里劳作的爹十年的纯收入，是男朋友读研的全部生活费，可是收入的方法却实在让人难为情。
那人说，姑娘，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要想开一些。刚才你不是说你和男朋友也都有了事实了，还怕啥呢？没有这些，你们怎么过更幸福的生活呢。
秋苗犹豫了，想想在大山深处劳作了一辈子的爹，咬咬牙答应了，心里也说，对不住男朋友了，两个人就是再好，没有生活保障也不能喝西北风啊。
经过一番斗争，秋苗还是跟酒店结算了工钱，跟他们走了。
暑期结束，秋苗换掉了华丽的服装，换上了来时的衣衫。
回家的路上，秋苗像呵护孩子一样拿着沉甸甸的五万元钱，却始终高兴不起来，这青春就这么在那个陌生的城市被践踏了。
下了火车，转乘去县上的汽车，离开汽车转上去镇里的拖拉机，到了镇里再步行十里山路到家，天已经很晚了。
秋苗心里想，与世隔绝的山村，多么像一口深井，就这样禁锢了一辈子又一辈子人，想到这里，感觉手里的钱又真实了起来。
回到家里，秋苗感觉爹的脸沉得跟这夜色一样。
秋苗心想，难道自己在南方的事情被爹知道了，不可能啊，这里那么闭塞。
还未开口，秋苗爹说，闺女，你的工作怕是不好说了，你看，本来你舅妈的娘家嫂的大哥当官的孩子答应过的事。
秋苗说，没事，不能找个好工作咱找个差点的，挣钱是少些，放假了我还可以去打工啊。
说得轻松。看着日渐衰老的爹，秋苗有点心酸。
秋苗又问，那亲戚怎么了？
他犯事了，唉，你说怎么那么不小心呢，秋苗爹顿足捶胸。
秋苗松了一口气，总算自己的事情没有败露，问，那亲戚犯什么事了。
唉，秋苗爹说，这小子不争气，在出差期间被人陷害了，拍成艳照视频了，听说都被传到网上了。
秋苗下意识地说，在香城？
对对，你怎么知道？
秋苗说，我在香城打工的时候就从网上看到了。
秋苗爹说，不知道谁家闺女那样坏良心，勾引人。
秋苗问，爹，看清脸了吗？
没有，说只看到一个裸露的背影。
（原载《河南小小说》2018年7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