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学院样子变得越来越像个大学,管理模式变得越来越像个大学,学员学习方式变得越来越像个大学,连安排的课程也越来越像个大学了。这不,一队学员正兴致勃勃地走进教室,准备开始他们的心理健康课学习。丁伟有时会想,要是这一切都早一点来到的话,也许康加凯就不会固执地交白卷,迫使学院把自己退学了,但现实却让这些设想只能是“也许”。
战略科技大学的心理健康课留给丁伟的映像特别深刻。映像深刻不光由于这门课的授课老师是女教员,更主要源于两件事,一件是丁伟第一次体验了催眠曲的厉害。记得一次上课,教员说大家平时训练特别累,上课不讲具体内容,就给大家放一曲用于静心放松的安神曲,让大家尽可能的放松一下,教员让大家可以闭上眼睛来听,尽量让全身放松。神曲一放,刚开始丁伟还跟着音乐和解说的节奏在让自己的思维漫步,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的是口水鼻涕直流,自己却全然不觉,待他双眼重新睁开时,已是下课号响之时。对丁伟来讲,上课睡觉并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关键是他在和其他同学聊天时发现,大家那堂课几乎是全睡了,而且都是和他一样,在安神曲的指引下很有节奏地睡了,醒来的时间又基本和他相同。这就让他感觉细思极恐了,自己怕不是常规的上课睡觉,极可能是被催眠了。而在被催眠后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也无从考证,但愿自己真是老老实实地在座位上睡了一觉。还有件事是一天上课教员让大家畅所欲言,谈谈自己当初进入战略科技大学工院学习时的感受,有两个同学的发言让他感同身受,映像深刻。一个是曹喆,他在发言中说,犹记得自己当初上高中时,一次和父母经过一片建筑工地,里面的搬砖工人正热火朝天,汗流浃背地干着活,这时他父母对他说:“喆啊,你看这些工人干活多辛苦啊。你现在一定要好好读书啊,不然以后就是和他们一样。”曹喆说他当时被父母一番话吓得够呛,于是回到家更加发愤努力,认真学习,然后考入了战略科技大学工院,可进入工院后他发现,自己仿佛变成了当初建筑工地上那些努力工作工人的模样。另一个是王露,他说他记得最清晰的是自己一进学院,刚到宿舍放下行李,坐还没来得及坐一下,就被拉到理发间被班长把自己一头飘逸的长发变成了和尚头式的板寸,然后被扔给一套白色的裤头背心,发了一把锹,就给带到食堂后的燃煤堆积场下刚拉到的5车新煤,不但一干就是大半天,还一个个被搞得灰头土脸、黑不溜秋。因此,他对工院第一记忆的几个关键词是:剃头、干活!咋一听,这就是劳改犯到了拘留地的感觉啊。
曹喆、王露的回答似乎有点不可理喻,甚至会让人感觉有几分粗俗,但却十分贴切的反映了大家当初进八工院后,在现实与理想出现巨大反差后的不适应。他们的话似乎也代表着多数学员的心声,因为他们发言完毕后都得到了队里自发的热烈掌声,丁伟记得自己当时好像把手都给拍麻木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学的奥妙产生了功效,在大家畅所欲言初进工院时的感受,发泄般地表达完自己的不满后,丁伟很少再像前两年那样,高频次地听到队里同学对工院的吐槽。虽然大家还是普遍认为自己就读的学校在真正意义上是星沙工院,而不是战略科技大学。
当历史的车轮向前滚动时,即使再庞大的惯性势力横在道路之中阻挡,也最终只是螳臂当车。就好像当星沙工院的院区彻底被改造成了战略科技大学Ⅲ号院后,当越来越多的战略科技大学本科生涌入Ⅲ号院学习后,工院还想保留自己以前星沙工院那一套所谓的“传统”,也就明显变得力不从心。帮厨没了,种菜没了,积粪没了,喂猪也没了,这一些元素虽然都存在于基层部队,基层部队干部必须要了解,但由于和院校的后勤社会化保障完全不对路,等待它们的结果就只有一个结一个的消亡。现在,统一制式的围桌开饭制度也走到了它生命的尽头。一切来到是那么突然,突然到余强都没来到及在班里先发布小道消息,模拟连值班员就在一次开饭前的集体吼歌之后突然说,大家从即日起自行持卡到各饮食售卖窗口购买食物。就餐卡这玩意学期刚开始就办好了,但由于之前大家是围桌,学员们压根就没有自行使用过,都是一周集中上交队里一次,由学员连安排人进行集中刷卡,这次措手不及搞得一些人卡都没带在身上,还得回宿舍去拿。至于这卡怎么刷,也还得跟着别的学院学员去现学现卖。
自由开饭,大家先要适应两个新情况。一个是快速寻找和占领就餐座位。前几次,许多学员还惯性地朝一队之前围桌的那一片角落跑,但大家很快明白那一块角落已不是自己学员队的自留地,那个角落的桌椅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被其他学员占领,大家开始慢慢习惯自由、分散、零星,甚至一个人端一个盘子安静地坐着就餐。另一个是如何合理分配每顿饭的购餐金额。虽然从大三开学伊始,每名学员的伙食费就是按标准每月打进大家的饭卡,但之前是围桌吃,饭卡都是学员队定期收过去统一刷,既不会超标,也不会盈余。现在彻底实行了自由开饭,学员们卡上的金额变化可就不再是步调一致了,有的没管住嘴一阵大吃大喝,半个月不到,卡里数字就几乎归零;有的小心节约,一顿一碗素面,月底卡里还有一大笔。这吃完了没钱充,吃余太多又不划算的节奏开始让每个人把自己一天的伙食应怎么吃纳入了日常的思考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