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而来的大雨，不仅在牛家庄落下，便是莽山之内，也是如此！滴答滴答的雨声，便是躲在山洞里，也依旧洋洋盈耳！
“神将，又一名弟兄死了！”杨德恭从外面的雨幕中进入山洞，脸色在火焰的照耀下，显得极为的难堪！
坐在篝火前的石四方不语，只是窝在手里的烧火棍因为杨德恭的这句话，变得一动不动！窝在洞中的十几名闻香教教众，脸上也漏出害怕与迷茫！
“怎么死的？”良久，石四方才开口。
“整个面目都被咬成模糊，跟先前的一样，不像是刀刃！”杨德恭的声音中有点颤抖！
“怕了吗？”石四方听得出来，抬头看着手中最为得力的帮手。
“神将，俺老杨不是怕死！”杨德恭并不避讳石四方的目光！“只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自从转道北上，一共二十三人的小队，好像真的招惹了林中的鬼魅！几日的时间内，接连死了三人！这些死者的面目好像被什么东西咬过，变得血肉模糊，看不清原来面目；而致命伤，就是脖子上的咬痕，失血过多而死。
开始的时候，这人的死亡被归纳为被野兽袭击！可看过惨状的杜小六却颤抖的叫喊了起来，这是山中的鬼魅来寻仇了！当然，这话只能被同伴耻笑；虽然杜小六一直坚信自己是被山中的鬼魅袭击，可除了他跟胡老二，连救他的杨德恭都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
可当第二具同样的尸体落在众人眼前，众人心中才有丝丝怀疑，莫非自己等人真是被林中的鬼魅缠身？可这也仅仅是怀疑，并不是确之凿凿的事实。
石四方怀疑过，并将胡老二跟杜小六一一询问；可得出的结果，两人一致认为当日是被鬼魅袭击，并非活人；而且之前的两人，也是遭到了鬼魅的缠身，才会丢掉性命！而咬的面目全非，当是鬼魅的一种嗜好。
石四方与杨德恭跟王坛主等人私下查探过，可除了自己这伙人的痕迹，并无有其他人活动的踪迹！而且死的两人，他们也问过，都是因为单独行动而遭得罹难！他们找不到线索，只能让手下人减少单独的行动，便是解决个人问题，也要二人以上一起；甚至当着众人的视线内解决。
虽然这样的举动平静了几天，可当一场大雨落下，还是出现了问题！
“其他几人呢？”石四方看着杨德恭，并未有往下说，而是问道！
“他们现在还在外面，我没有让他们进来！”杨德恭说道！外面的几人，是与死者一起外出警示的；既然死者已死，杨德恭也不会贸然将这些人放回，只能进洞与石四方拿主意！
“跟我去看看！”石四方站起身，走到洞口才说！
五六人抱着身子，躲在距离山洞不远的一株大树下；他们看到石四方出来，忙不及的跑出去，口里喊道：“神将，为何不让我们进去？”
“神将，定是山中鬼魅，此处不能待！”
“神将，我们是冤枉的！”
“神将，还请求求大家啊！”
“神将，还请明鉴啊！”
......
石四方跟杨德恭刚出来，就被五六名士卒团团围上，并诉说自己的无辜及见解！
“都他妈慌什么？神将面前成何体统？给我排好队，神将自会为大家做主！”杨德恭的声音在石四方身后响起，接着露出沾满雨水的脸庞！
“大家不需惊慌，我与杨坛主不会冤枉大家的！不过我需要大家把知道的说一下，好帮助我们找出这个‘鬼’！”石四方制止了杨德恭的身影，缓慢的说道！
“我需要大家一个一个来见我！”石四方补充！
“你们还愣在哪里干嘛？还不排好队等神将问？”杨德恭看着依旧慌乱的几人，满脸凶悍的道。
五六个人在雨中，随着杨德恭的话排成一列，勉强算得上队伍！
“你跟神将去！”杨德恭指着排在队前的一人，说道！
那人虽然慌张，却并不慌乱；听到杨德恭的话，连忙走到石四方身前，随着石四方进入山洞内！
洞内的十几个人，随着石四方两人的进来，变得目光炯炯，盯着两人，唯恐落下什么！不过两人并未进入洞内，而是在洞口，停下脚步！
“晚上你看到了什么？”石四方轻声地问！
“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听到幼儿的哭声！然后便发现他的尸体！”他说的理所当然！
“幼儿哭声？是前几日的哭声？”石四方反应过来问道！
“是！今夜虽然下雨，可这声音不仅属下一人听到，其他人都听到了！神将，属下万万不敢撒谎！”他补充祈求。
“你既然问心无愧，我自然会还你清白！只是今夜只有你们几人在外，我不得不一一过问！你无需担心，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就是。”石四方说的轻松，可心中却并不平静。
他继续诉说刚才的经过，可从头到尾，石四方在他话里都未发现有用的信息！好像今夜的事情，就是随着哭声之后才生的倪端！
他皱眉不语，只能安慰道：“你先出去，让下一个人进来！”
“是！”他回答，只是脸色欲言又止！脚步变得踌躇！
“还有事情？”石四方虽然在想事情，但仍然第一时间发现了问题！
“神将，属下有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他抬起头，像是下了决定！
“你说！”石四方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线索！
他听到石四方的话，并没有立刻开口，反而咬了下嘴唇，最后才硬着头皮说道：“这事情属下觉得，非是人为，而是鬼魅！”
石四方听完，并未喝止，反而过了一刻才道：“你下去吧”
那个人见石四方并未说什么，只能转身离开山洞；只是在进入雨幕前，石四方的声音才传来“以后不要再说！”
不多久，第二个人进来，石四方认得他得名字！其实整个小队伍，所有人都认识并且同情——被毁容的杜小六！
“小六拜见神将大人！”进了洞口，杜小六先行了礼！或许是面目被毁，杜小六并没有第一时间抬头，反而垂下头颅，以免让人厌恶！
“杜小六，身子恢复得如何？”石四方看着杜小六的身子，良久才说话！
“小六已无碍，劳神将费心！”
“怎么不抬起头来？”
“面目丑陋，怕神将厌恶！”
“小六，咱们已经风雨同渡，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石四方面漏不悦，似有关心！
“小六不敢！”杜小六的头慢慢抬起，整张脸都被深浅不一的抓痕化作一团模糊，像是一张没有面目的破布！
“你觉得今夜的事情是人为还是鬼魅？”石四方强忍着不适，尽量讲话语说的亲切，让人看不出距离。
“神将，小六觉得，这事不会是人为！”杜小六又垂下头颅，语气似有些颤抖！
“可除了你，没有人真的见过你口中的鬼魅，你能再给我说一次吗？”石四方并没有让他再抬起头，或许没看见，或许看见！
“神将，小六也没有看清它的脸，只看到它是飞过来的！小六想反抗，却一动不能动！”小六的声音中不仅有颤抖，还有害怕！垂下的丑恶面孔上，还有深深的惧意！
“今夜有什么不寻常吗？”石四方换了话意，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怀疑好像对小六不公！
“神将，今夜并没有异常，只是哭声还在！”杜小六的声音弥漫着惧意，好像真的有什么盯着他一样！
“婴儿的哭声？”石四方补充的问道。
“是！”杜小六的声音依旧充满惧意！
石四方看着杜小六，久久没有动作！杜小六垂着头，也不知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紧紧地盯着下面！仿若是自己的双脚上有着什么东西一样！
“你出去吧！让下一个人进来！”良久，石四方才说道！只不过这个时候的话中，显现出一种疏离的感觉！
“是！神将！”杜小六唯唯诺诺的声音响起，知道消失在洞外，都没有再抬起头！或许于他而言，自己的面貌当是一种自卑吧！
一个接一个的进入，石四方并没有从剩下的几人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唯一得到的，就是今夜，又响起了那个婴儿的哭声！只是真的是鬼魅？石四方嗤之以鼻，并不相信！
“神将！有问题嘛？”杨德恭从雨中进入洞口，看着不语的石四方，忍不住问道！
“现在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也不能洗清他们的嫌疑！”石四方认真地道！
“那我让人拿下他们，既然有嫌疑，说不得要施些手段！杨德恭在脸上摸了一把，将脸上的雨水摔在地上！
“不要着急！暗中盯着他们就行！”石四方悠悠的说道！只是自己的眼神，却又看着洞内！洞内的十几个人，此时都没有睡着，全部坐着看向洞口，盯着两人！只是洞内有火，从亮的地方向暗的地方看，并没有清晰的感觉！
“属下知道！只是今夜还换人警戒嘛？”杨德恭随着石四方的目光，不得不问！
“今夜雨势这么大，又出了这档子事！让他们回洞内暖暖身子吧！也不用让人再出去警戒了，今晚大家休息好！”石四方话中充满关心，语气清淡。
“是，属下知道了！”杨德恭出完并没有离开！
“有事？”石四方不解，看着不动的杨德恭！
“今夜的事，真的不是鬼魅？”杨德恭的脸上充满严肃，显得郑重。
“瞎想什么？若真有鬼魅，你我会落到此地步？”良久，石四方的语气中充满愤怒，语气不善！
“是我老杨多想了！”杨德恭听完石四方的话，弯腰出去。
滴答滴答的雨声继续落着，洞内的篝火中也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只是再做下去的石四方，心中却再平静不下来！既为以后，也为现在！
自那日被荆州军骑兵击溃之后，石四方就不时在想，以后的路到底如何走？闻香教的发展虽然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凭着闻香教的家底，拼尽全力凑出另一只三圣军，问题当是不大！可这支三圣军，就不再是以前的那支由自己全权控制的私军，而是真正由闻香教掌控的私军。
石自然是闻香教的教主，石家自然在闻香教中贵不可言！但闻香教的发展，也离不开其他人的支持！包括副教主跟几名长老，他们虽然没有石家的名声，可在闻香教中的底蕴加起来丝毫不弱石家！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分量要远远的大于石家的分量。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自然有纷争！闻香教也不例外。以往发展迅猛的时候，教中的利益分配自然可以让石自然一手掌控！可现在这个时候，任何的事情，都离不开长老会的首肯！就算石自然威风不减当年，可实际的情况就是如此！虎落平阳被犬欺，没毛的凤凰不如鸡。
黔中的三圣军，名义上是闻香教的私军，实际上是石家的私军！虽然这话并不好听，可实际上就是如此！而且黔中的三圣军莫名其妙的被荆州军围攻，这背后，说不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然，这只是石四方一时的猜测，并不作准。只是前尘已成往事，今后的路如何走，是摆在石四方面前的第一道难关。
襄阳，并不是石四方的唯一选择！襄阳虽然有闻香教的分坛，但石家的势力从来没有真正的进入过襄阳城！可衡量许久，石四方最后还是去了襄阳。为的，就是襄阳城中有马商的存在！他对那日的骑兵太过深刻，心中一直念念不忘；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应对：一种是装备上齐全的弓弩，跟大梁一样的装备；一种就是自己拥有骑兵。
大梁对弓弩的限制，从来都没有松懈过！监院派发出去的弓弩，上面的编号牵连到个人，绝难有机会从军中获得！这在十几年的造反生涯中，闻香教只能断断续续的从大梁少许的败军中获得，可大多都是损坏的！而少量的能用弓弩，又因为弩弓的替换器件不足变成废物！虽然一直再请民间的工匠仿制，可效果并不尽人意。
在见识到骑兵的威力之前，石四方从来没有觉得与其他有什么不同；可当真的见识到了，心中的热切却能改变他的决定！他从来都是一个只要结果的人，至于过程需要的手段，在它看来，没有什么不可以用的！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像朵阴云一样缠在他的心中，令他觉得襄阳行，并非一帆风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