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
仿佛到了宇宙的最深处,没有一丝亮光。
这里是生命的禁区。除了黑暗和寂寥,什么都没有。
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也没有飞鸟飞过,以前没有生命,现在也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不知过了多久,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段沉重的回声。
那是什么声音?谁在那里?有人吗?还是有恶魔怪兽潜藏在暗黑角落?
一丝丝恐惧升了起来。我怎么在这里?我是谁?谁又是我?我在哪里?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努力的向四周望去,却什么都看不到。眼皮为什么这么沉重?为什么睁不开?
一阵阵刺痛传来,神情恍惚,什么东西这么痛?恍惚中,仿佛看到一个摩登女郎拿着粗棍子在狠狠的敲打自己的脑壳!她是魔鬼吗?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这是死了吗?这里是阴曹地府吗?
凌晨两点半的贵宁第三人民医院病房大楼静悄悄的。这里是第十层的重症监护室,外科ICU。
门口的塑料座椅上坐着两名便衣警察,眼睛盯着ICU的门口,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因为里面住着两名偷孩子的嫌疑犯,一男一女。孩子找到了,不过这两个人却被人打成重伤。受伤部位:颅脑。医生已经给两人下了病危通知书了,不过他们的家属目前没有找到。通过DNA排查,两人都是有前科的。男的四十五岁,蔡少坤,曾因重伤他人被判了十年,后来又因偷盗光缆被判了一年,三年前刚出狱。女的四十六岁,崔仁爱,因盗窃罪和强迫卖淫罪被抓住过两次。一次入狱三年,一次入狱八年,也是三年前出狱。两人老家都没什么人了,属于盲流状态,估计是臭气相同,两人一拍即合搞到一起了。超市的监控已经锁定两人了,证据确凿。问题是他们有没有其他同伙?究竟又是谁将两人打成重伤?案发现场除了凌乱的摩托车轮胎印,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如果是同伙内讧,为什么不把那小女孩带走?如果是见义勇为的群众,可是为何又不报警呢,任由那个小女孩在胡同里哭?最终是附近一户居民听到动静出来后报的警。这些都是警方要追寻的真相。
年龄大点的便衣去了趟厕所,吸了根烟提提神回来了。
年轻的刚从警校毕业一年的拿出手机,打开电子书软件,打开松本张清的《点与线》看的津津有味。
两人一组,三班倒,在门口执勤。等待护士的招呼,万一两个嫌疑人有其中一个醒来,就必须询问清楚。
要是都成了植物人可就麻烦了,肯定不能执勤到猴年马月吧?这都他妈的过去七天了!
年长的瞅着年轻的:“又看上了?”
年轻的抬头一笑:“是啊,李哥,他写的可真不赖,情节跌宕起伏!”
年长的嘿嘿一笑:“年轻就是好,精力旺盛,眼也好使。我盯手机屏幕超过两分钟就头晕眼花。”紧接着又皱起眉头:不知这两个人贩子何时醒来?值夜班真真是精力达不到了,警察也是人啊,也不是铁打的,工作多年后,紧张的日常会让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神经衰弱。
黑暗的世界,寻着那个声音,走向那个发出声音的方向。虽然双腿如同灌铅般的沉重,脚心好似椎钻的疼痛,可是还得走过去。去问问那个声音我是谁,我怎么进入了这个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那个巨大的影子前面,粗粗的声音就是那里发出的,好像一个人在呼呼的喘着粗气。
虚空般的意识飘荡在黑影周边,想把它瞧清楚,却什么都看不清。想张嘴问问它是什么?却也无法指挥嘴巴想开。
意识渐渐明白了些,自己这是醒了,也只是大脑醒了丁点,还无法控制四肢、眼皮、嘴巴。意识无奈的向回走去,去探寻大脑深处,看看能否想明白自己是谁。
出生的地方有山有水,高山耸立,郁郁葱葱,小溪流从山顶流下来,喝一口,非常的甘甜。爹是个老实人,只知道本分的干活、采茶,娘是个俏妹子,村里的叔叔伯伯总是爱在爹出门干活的时候来家里找娘玩。叔叔伯伯会给自己糖吃,让自己去别的屋里玩,好久后他们又走了,娘的脸上有红晕,头发很凌乱。后来不知哪一年,下大雨,高大的暴雨啊,山石崩裂,爆发了泥石流,半山腰的房子都被冲塌了。一家三口都被冲进了山凹里。娘被冲进浑浊河流时,一把把自己托了出来:“坤娃子!抓住那个小树!死不撒手!”然后和爹一起灭顶了……是娘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不珍惜怎么能行呢?
后来去了远房舅舅家,受尽舅妈的白眼。初二就辍学了,老老实实去了南方工厂打工。发了工资却被社会小哥抢劫一空,受尽欺凌。二十多,找了个老实的姑娘结婚了。有次晚上夜班,厂里停电,他提前回宿舍,却发现副厂长和媳妇搞到了一起。头脑一热,血脉偾张之下,重伤两人。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门北打开了,几个保安拿着手电筒冲了进来,将他按在地上!光柱四下闪耀。
光四下闪耀,眼珠骨碌碌转动,瞬间意识回到了大脑里面!没错,我是蔡少坤,那么,现在,这里是监狱吗?因为手脚都被铐子铐着。
一个白衣护士走进了ICU的屋门,仔细的查看里面的病号和各种仪器。
是个值夜班的护士,那么这里是医院了。头好痛。是了,本来和爱姐两人得手了,却被那个摩托女郎给打晕了。那个女的是个女便衣吧,下手真狠。护士走过来了,还是先闭上眼装死为妙。
四周的呼吸机发出呼呼的声音。噩梦里那个声音就是它的声音了。
爱姐哪里去了?被抓住了没有?这娘们色厉内荏,说不定现在招了吧?那么自己现在处境堪忧,一旦被发现自己醒来,那么迎接自己的又将是漫长的牢狱之灾!
这种事,绝对不允许发生!
护士检查到蔡少坤这里,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一层,现在恨不得跳起来把她掐死,然后夺路而逃。可是手脚被束缚住,此刻一定要忍住,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护士站立良久这才去了其他床位,然后悄悄的走了出去。
蔡少坤支起耳朵。
“美女,怎么样?”
“不容乐观。还在昏迷中。不过男的情况比那女的强不少。女的大概率要成植物人了。”
“喔……”
“小哥哥,问一下,植物人你们收吗?我意思是植物人需要蹲监狱吗?”
“哈,你问的真有意思,给植物人安排单间吗?还得给她找个陪护?……”
蔡少坤心里确是一阵狂喜:崔仁爱植物人了!她植物人了!虽然做了几年露水夫妻,不过这点情谊和自己的安全相比较,那自然是微不足道。不知梅姨那边怎么样了?她没接到货物会不会暴跳如雷?或许听到消息嗅到危险已经逃之夭夭远离了此地?
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确认了一下,不是精钢手铐?那是什么呢?缓缓的睁开眼睛,努力的适应下屋里暗淡的光线,喔,是帆布带子,也够他妈的结实的。这是个难题。还有一个大难题,门口盯梢的狗不知有几条?不管几条,自己这麻杆瘦弱又重伤的小身板肯定对付不了,这更是个大难题。心中一阵烦闷,眼睛向头顶那些仪器上瞅去,寻找锋利的东西……
无边的黑暗。
意识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小兔子,对这个黑暗的世界充满了恐惧和戒备。
远处出现了一道亮光,进来三个巨大的黑影。
三个黑影越走越近,站在了小兔子的前面。
小兔子藏无可藏,避无可避,只能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角落,迎接着这莫名的巨大的恶意。
三个黑影低下头,红彤彤的眼神肆无忌惮的瞄了下来,面对这活蹦乱跳可爱无助的盘中餐,究竟是蒸了好?煮了好?炒了好?还是煎了好?
六只恶魔手齐刷刷的伸了过来,提起惊慌失措的兔子,把毛退的干干净净,扔进了沸水的锅里。惨叫声连连传来。看着兔子在沸水里翻滚,三个黑影满足的笑着。
为什么自己还不死呢?
兔子哆哆嗦嗦的从沸水锅里爬出来,双手抱着头,脑子里一片空白。
远处传来一阵摩托的声音。一个穿黑色皮衣的长发男子骑着摩托驶近,提起兔子放到了后座上。他的声音很邪恶:“我是你裴三叔啊,来来来,不要怕,我来帮你走出黑色的泥潭。”可是他贪婪的眼神、兜里的刀叉出卖了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摩托风驰电掣,行驶在悬崖边上。
兔子用出最后的力气,掐住裴三的脖子,一齐跌落悬崖。
身体极速坠落,深不见底。突然,双足落地,骨折了。
丁凤双腿猛的伸直,从噩梦里醒来。四下里一片漆黑。
打开床头灯,那是个小小的LED灯,便携式,就插在床头的插座里。温暖的白光瞬间充满了这间小房子,这间十几平的出租屋。
拿过手机看看时间,现在是凌晨四点了。倚着枕头坐在床上,用棉被将身子包裹起来,回忆着刚才古怪的梦境。
大脑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在主人睡眠时肆意盗取存贮空间里面的记忆,然后再胡乱加工,生成一幕幕诡异的梦境。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七天了,什么都结束了吧。
这应该是是做的一件大好事,将一个无辜的孩子从人贩子手里夺了回来。不过,却因此胆战心惊起来。就怕那些狗子们灵敏的嗅觉找上门来,继续那些没完没了的盘问。
那些充满技巧和威压的盘问会让我崩溃的。一旦崩溃,将严重影响后面的计划和生活。没错,脑海里计划:让那三个畜生在世界上消失。可是,如果最后自己死了……自己死了不要紧,妹妹丁晴的人生将进入无边的黑暗。
这种事,绝对不允许发生!
同一时间,贵宁市第三人民医院ICU病房里,一个瘦高的黑影慢慢的从病床上起来,从其他病号身上拔出两个针头,用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一手一个。浑浊的眼球里面散发着求生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