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已亮,偶尔有几丝阳光溜进来,时刻提醒着鹿泠筱什么。
她睁开眼,仿佛早就醒了,这时传来李婶的声音。
“鹿小姐,该起床了。”
鹿泠筱没有答应,只是缓缓起身,打开房门便看见了恭恭敬敬的李婶,她也点了头。
李婶这才下去。
鹿泠筱早就醒了,只是一直不愿意起来,毕竟已入秋,她总会在这个时候赖床。
她缓缓走出卧室,准备洗漱,一边拿起挤好牙膏的牙刷,一边接水。
漫不经心的刷着牙,一双眼睛透露出她的漫不经心。
洗漱完后,鹿泠筱下楼来到饭桌,开始吃早餐。
正当她吃到一半时,李婶对她嘱咐道:“我出去买点菜,小姐好好在家等着。”
鹿泠筱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
李婶知道鹿泠筱不愿多说话的原因,便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关门出去了。
十分钟后,鹿泠筱知道李婶应该已经不在附近了,便没那么拘束,径直上楼走向沐凌辞的房间。
打开房门,窗帘遮住了光,显得整个房间灰蒙蒙的。
鹿泠筱垂着眼眸平视那张整洁的空床,书桌上还有他们未完的棋盘。
她缓缓走进去,在这一瞬间突然感到,黑并不可怕了。
平淡的目光带着一丝冷清,她静静地注视着那盘棋,伸手拿了黑白棋子各一颗。
余光看见了一旁叠放着的两本书,她拿走了沐凌辞的哪一本。
此时沐家只剩两人,一是鹿泠筱,二是鹿泠筱的外婆,李蕴。
正当鹿泠筱拿好书,李蕴边上楼,边缓缓开口。
“泠儿,你收拾好了吗?”
鹿泠筱意识到李蕴快上来了,便急忙到沐凌辞说的那个抽屉面前,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排排整齐的白色小铁盒,她随手拿了一盒,在拿走糖盒的空位留下一只用糖纸折成的千纸鹤,便关上抽屉,出了卧室,关好门。
鹿泠筱苦笑着看着李蕴,解释道:“哥哥给了我一盒糖,我留下了一只千纸鹤,拿走了他看过的书,与两颗棋子。”
李蕴点点头,并没说什么,只是问全部收拾好没有。
鹿泠筱提了提手上的小背包,将东西装进去:“妈妈并没有给我装什么东西,只是装了一些衣服装装样子,我们走吧。”
李蕴点了点头,鹿泠筱便拉着她一起下了楼。
刚出沐家,两人就看到了林婉的车。
林婉打开车门,自己下车帮她们放东西,随后一起上车准备离开。
林婉并没有走,哪日送鹿泠筱过去,是跟沐家道个别而已,在林婉看来,这里的人和事,真的不值一提。她不想让鹿泠筱继续留在这儿,于是与沐老爷子商量好,让鹿泠筱与沐凌辞道别。
鹿泠筱离开并不是因为沐凌辞,而是因为她哪个不值一提的父亲。
林婉开车前给陈若锦打了个电话,说她找人将鹿泠筱两人接走了,原因是鹿淑敏生了病,带鹿泠筱看看她,随后带鹿泠筱离开这个城市,等她处理好外边的恩怨情仇后再回来,不过那可能是十年以后了。
陈若锦很理解林婉的心情,并没有反对。
要知道,感情这个东西又怎么可能轻易地就看开了。让她们离开这里,也许是一个好的选择,又不是不见面了,也没必要缠着林婉。
陈若锦夫妇并不知道沐老爷子与林婉这件事早有安排,自然而然地不知道沐凌辞也不在家。
至于鹿淑敏那边,医院的人打来电话,她的确有了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所以这次的探望是最后一眼。
来到医院,李蕴并没有下车跟着林婉母女,只是静静等着。
李蕴虽当了外婆,但气质与样貌仍在,林婉将李蕴接过来后就给她买了护肤品与好看的衣服,让李蕴看起来更加年轻,尽管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但对自己也是百依百顺,让李蕴觉得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没有因为血缘关系而吞没。
林婉母女来到鹿淑敏的病房,鹿淑敏正在病床上躺着睡觉,鹿泠筱平淡地看着眼前的人,早已没了鹿氏辉煌时刻的样貌,如今给她的印象,是苟延残喘与可怜。
林婉见鹿淑敏没有要醒的趋势,只是让人对鹿淑敏说一下她们来过,留下了一张银行卡就离开了。
李蕴看着归来的母女,上车时下意识地问:“那么快就回来了?”
林婉系好安全带,淡淡道:“她睡着了,我给她留了张卡。”
李蕴点点头,没再多问。
鹿泠筱说是累了,林婉让她将就睡一下,大约好几个小时,林婉她们到了目的地,给陈若锦打了个电话。
陈若锦只是说照顾好自己,叮嘱了一些事后,便没再多说了。
林婉三人到了新家,开始将自己的东西放好,整理整理。
这是林婉早已安排人买好的别墅,让人打理好一切后,她们才搬过来。
——
另一边,在靖城的沐凌辞正在心不在焉地练着吉他,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
沐凌辞放下吉他拿起手机,是李婶打来的电话。
他眉头一皱,不知道李婶这个时候打电话干什么。
最终,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什么事?”
“少爷,鹿小姐她们已经被人接到林总哪儿了。”
“你说什么?接走了?”
沐凌辞几乎是懵的,林婉不是走了么,怎么还把人带走了。
“太太告诉我,林总是带她们去别的地方了,她怕鹿小姐想到她的父亲会难过,于是换了个环境让她成长。”
沐凌辞垂下眼眸,挂了电话。
他起身就往外走,一点也没将身后的人放在眼里。
王叔正在车上打电话,看见沐凌辞从刘家出来,连忙挂了电话。
沐凌辞打开车门上了车,眉头快皱成一团,王叔察觉到身后的大佛情绪不对,连忙问了句去哪儿。
“回家。”
王叔一点也不敢多问,发动车子也不问沐凌辞为什么。
沐凌辞拿起手机给沐老爷子打了个电话,沐老爷子好像一会儿就接了电话,只听沐凌辞冷冷说了句:我回去了。
电话里的沐老爷子意识到沐凌辞已经知道了什么,没有责怪他的任性。
沐老爷子说,要沐凌辞去刘家教教刘家小姐吉他,一周后就让他回去。
沐凌辞向来很听沐老爷子的话,虽然心里十分不爽,也答应了。
但没想到沐老爷子是故意支走自己,配合林婉将鹿泠筱二人带走。
好一出戏!
沐凌辞挂了电话,即使他没有说什么,但脸上的怒气已经展现了出来,唯独哪双眼睛满是冷冽,冷冽得让人恐慌。
到了沐家,沐凌辞甩上车门,就是朝着屋里走。
一旁打扫卫生的佣人们自然知道,这尊大佛惹不起,都避之不及。
沐凌辞上了楼,打开房门,房间依旧是他今早离开时的样子。
他走近书桌,发现少了一本书,是他陪鹿泠筱看书时,自己拿的哪一本。
沐凌辞皱着眉,不知道这本书去了哪儿,他找来找去,也没找到。
他在床边坐下,努力压抑自己的脾气。
大约几分钟后,他看见了那盘棋。
那局,与鹿泠筱下的正好,鹿泠筱说她困了,便没有继续,沐凌辞也随意倒在床上,没有收拾那局未完的棋盘。
他平淡地收拾着,将每一颗棋放到相应的盒子里,放着放着,他发现,黑白棋都不见了一颗,黑白棋盒的最后一个位置空了下来。
沐凌辞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步地走到那个抽屉前。
他拉开抽屉,发现里面少了一盒糖,空下来的位置有一只用糖纸折好的千纸鹤。
他心里渐渐地平静下来。
原来是她拿走了。
随后他拿起哪只千纸鹤,走到书桌旁,从书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玻璃方盒,打开后将千纸鹤放进去后再用盒盖盖上,刚刚好。
他将哪个装有千纸鹤的玻璃方盒放到他给鹿泠筱取书的位置,眼底有着从未有过的伤神。
可能这就是缘起缘灭吧。
——
林婉哪边,鹿泠筱她们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林婉正在自己的卧室里打电话,李蕴在准备饭菜。
鹿泠筱则在卧室里发呆,她坐在书桌下的椅子上,原本是在想自己起什么名,没想到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魂飞天外了。
她烦躁的摇了摇头,走到床边打开床上的那个背包,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仅剩一本书,两盒糖,两颗棋子。
鹿泠筱将东西拿出来,看着两盒糖,心里满是复杂。
她终究还是轻叹一声,将东西放在书桌上。
不得不说,这个房间的布置有点像沐凌辞房间的布局。
书桌旁有个书架,书架有一层有个小柜子,鹿泠筱又从书桌上拿起一个方盒子,将书放在了里面,随后放到了小柜子里。
剩下两盒糖,鹿泠筱打开两盒糖,将两颗棋子分别放在里面,随后盖好,和哪个装有书的盒子放在一起,关上了小柜子的门。
她缓缓坐到椅子上,不眨眼地看着窗外的景象,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她自己身在何处,她无法言喻她与沐凌辞之间留下的遗憾有多遗憾,尽管这一年她十岁,沐凌辞十一岁,虽然一岁之差,但各怀心思,他们都很成熟,宛如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她在十岁时,居然就领会到了什么是遗憾。
沐凌辞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已经有了一朵朵红云,眼神里有着山川海啸。
原来相遇都是猝不及防,而离别都是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