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蒙德深吸了口气,空气的潮湿阴冷让他想起了那时候的梦魇。虫子潮水般散开,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但阿克蒙德很清楚,他们只是暂时离开,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他们很饥饿,他们是掠食者。
那少年眉头一皱,似乎发现了什么。阿克蒙德低头一看,狠狠吸了口凉气,一只较小的虫子正死死的咬住那少年的腿,贪婪的吸吮着血液。硫磺粉灼烧着它的四肢和翅鞘,很快,这虫子就在痛苦中死去了,口器里渗出绿色的汁液。
紧接着,好几只小虫子也冲过来,毫不例外的每一只都死在硫磺粉上。那少年有些动容了,身子微微发颤。
想到现在处于战争之中,阿克蒙德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带入这群虫子。为什么我们不能像虫子一样,前赴后继悍不畏死。而非要像奴隶一样苟延残喘?这就是人类天生的劣根奴性吗?难道在德意志帝国封建王朝的统治下,大家都失去了血性吗?
但阿克蒙德明白,在饥饿面前,死亡算不得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古至今,从未变过。现在有一只虫子不要命似的冲过来,就会有第二只第三只。硫磺粉迟早会被消耗完,**迟早会衰败,正义的黎明可能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
他不是个拥有光明的人,他的一生都是永夜。但这一刻,阿克蒙德想通了。总要有人,总会有人,会反抗、会革命、会牺牲,新时代的黎明需要鲜血作为代价。如果真的是这样,他真心希望自己不会缺席。
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他一定会投入到战场上,捍卫属于自己民族的尊严,至死方休。
那少年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拿出更多的硫磺粉,边往前走边随手撒开。阿克蒙德太久没走路,走的有些踉跄。但少年顾不上他,一手洒着硫磺粉。一手提着柴刀,提防那些虎视眈眈的虫子,幸运的是,那些大虫子好像很聪明并不会来送死,只是默默的看着,身子随着二人移动而移动。
阿克蒙德弯腰捻起一点硫磺,这是相当粗糙的硫磺矿粉末,一定是刚采集不久,这也就意味着这附近肯定有硫磺矿。而且这里很像是废弃的矿坑,这里一定是当地的某个硫磺矿场。但以本地现在的经济条件,真的会有这么多钱建设这种规模的矿场吗?
来不及细想,阿克蒙德紧跟着那少年。他看着周围蓄势待发的大虫子,心里突然涌出一个想法。他摇摇头,这种想法太荒谬了。
眼看他们就要走出这个山洞,虫子突然就把他们团团包围。只见那些大虫子就在他们面前,直接吸吮着地上的小虫子尸体,很快就吸得干瘪。然后阿克蒙德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大虫子,踏着硫磺粉走过来,一点异样都没有。
自己的想法成真了!那些大虫子的动作,真的像是有智慧一般。自己低估它们了,实际上自己对它们一无所知。因为作为人类,本能的用人类的高度去蔑视这些虫子。然而实际上,或许它们也这么看着自己。
它们是虫子,渺如微尘,沧海一粟;它们是虫子,绵延不绝,生生不息!
阿克蒙德自嘲的笑了笑,这些虫子既然生活在硫磺矿场,就肯定早已经适应了这些东西,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那少年待在原地,很明显他也没想到事态会这么变化。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十五岁少年应有的表情,懵懂、稚嫩、恐惧、不知所措。
那些大虫子根本一点都不怕这硫磺粉,它们在享受猎杀的乐趣。但阿克蒙德还是想不通,既然是这样,它们为什么会派出这些小虫子来送死?
虫子一步步紧逼,两人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少年提起柴刀,递给阿克蒙德
一只火把。但这些虫子并不急,只是在周围徘徊,并没有试图进攻。
这些行为像极了非洲草原上的鬣狗和狮群,原来这些虫子也和顶级掠食者一样,它们的智慧远远超出人类的理解。它们虽然大脑很小,小如针尖,但绝非“无脑”,它们的智力在很多方面其实还真不逊于体型庞大的高等动物。
它们早在几亿年前就占领了陆地,早就发展出高度的社会性,人类在它们面前只是个后备。人类和虫子的战争,虽然虫子从来都是劣势,但人类从来没有真正的赢过。
双方就这么对峙着,不管是阿克蒙德还是那少年都不敢轻举妄动。虽然看起来两方像是势均力敌,但实际上,他们早已经被困住了,主动权完全在虫子手里。
他们不能这么等下去,等下去只能是等死。阿克蒙德不想等死,虽然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那少年沉不住气了,开始忍不住了。他往后退了几步,加速跑,用尽力气使劲一跳。但那些虫子反应更快,他们直接扑腾起翅膀,一下飞起来,狠狠地把少年撞下去。
在空中少年没办法躲避,只能硬生生接下了这猛烈的撞击,阿克蒙德赶紧丢下火把,伸出双臂接住下坠的少年。
还好少年相当瘦削,下坠的力道还可以接受,但还是震得阿克蒙德双臂发麻。
火把滚落到地上,一接触到硫磺粉,火焰噌的一声蹿的一英尺多高。几只小虫子躲闪不及,浑身被火焰覆盖,翅膀不住地扑腾,震动的越快,声音也就越大。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和其他昆虫不一样,这虫子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刺耳,仿佛能洞穿人的脑子。阿克蒙德捂住耳朵,才稍微好受一点。
那几只小虫子被火烧的到处盘旋乱飞,但随着火焰的蔓延,它们一下栽到地上。
那些大虫子缓慢的靠近两人,阿克蒙德想起了非洲草原上那些准备进攻的狮群。它们步步紧逼,小虫子的死亡似乎激怒了它们。阿克蒙德意识到,生死存亡就在这一瞬间决定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