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什么厂啊,经常打架吗?”冬瓜奇怪的问道。
我说道:“因为厂里得罪了一些社会上的人,怕他们来闹事,所以要防备。”
老鬼说:“得罪的是什么人,知道吗?打是没用的,打了还得谈,谈不好还得打,没完没了的。”
我苦笑道:“湖南人,恐怕没什么好谈的。”
老鬼肃然道:“这可麻烦了,这儿是湖南人的世界啊,惹到他们……我看你们厂还是找个人去谈谈吧,该赔钱赔钱,该服软服软,对着硬干没有好处的。”
我问道:“鬼哥,这边你熟不?”
老鬼摇头道:“不熟,我很少来这边,冬瓜有个表妹在这边上班,我们来只是找她玩。”
我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湖南人很厉害?”
老鬼呵呵笑道:“稍微在这待过的人,谁不知道啊!对了,你们得罪的人叫什么?”
“刘雄。”
“没听过,不过我听人说,湖南人在这边的老大叫黑仔,听说很能打,一般四、五个人都搞不赢他。”
“嗯,我也听说过。”
冬瓜说道:“王……王建国,你只是打份工,没必要去惹这些人的,做不了就辞工算了。”
我点头道:“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先看看情况,我女朋友也在这,到时一起走。”
喝酒吃菜,边吃边聊。我这就是这么个事,冬瓜听了考虑后,也不愿来做保安了。我也不在意,互相碰了碰喝杯,我问道:“鬼哥,李强现在帮东哥做事,还好吧?”
老鬼点头道:“还行,那小子机灵。”
“那些四川人没来找麻烦了吧?”
“没有,杨雄兄弟都躲着不敢出来,不过,听说打死人的那几个人被抓到了,带头的是个大块头,不知怎么判。”
“啊,抓到了,抓的好啊,可怜了黄毛。”
“如果是结案了,杨雄兄弟就没什么事了的,就看有没人咬出他们。现在四川那些人是梁振海作主,他也被带去问过几次话,他确实没参与,所以没什么事。”
老鬼喝了口酒,继续说道:“东哥与老梁有点交情,只要杨伟兄弟不回来,你和李强那点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没事就好,我长出一口气,李强既然安定了,我也放心。我当时不来东莞,也不会惹上刘雄那帮人,不过我不后悔,不来这儿,怎么能认识丁香呢?
酒足饭饱,闲聊了一会,老鬼他们要走,回深圳去。我说要不到我们厂里去坐坐,我写封信你帮我带给李强。老鬼说那也行,反正不急,你小子不错啊,居然有女朋友了,去认识下。
老鬼买了单,一行三人便往厂里走去,正午的太阳正烈,虽然不远,却也走出了一身大汗。
快要到厂门口时,就看见前面路上站着十来个人,手里都拎着一尺多长的棍子。我一眼就看到那个长发高个子,正是昨晚和我打架的那个。
不好,那些王八蛋居然如此嚣张,又来了。我赶紧停下脚步对老鬼说:“快跑,就是这伙叼毛,他妈的阴魂不散。”
那些家伙也已看见了我,立刻挥舞着棍子冲了过来,我们转身便狂奔起来。
一口气跑出几百米,已到了岔路口,一边往马路,一边往里面村庄。往马路怕他们还有同伙,我带头往村庄里跑。冬瓜看起矮胖如球,跑的倒挺快的,老鬼更是以跑出名的,样子很是轻松。
到村口小河边时,过了石板桥,老鬼不跑了,顺手从河沿菜地里抽出一条长棍,站在桥头,说道:“不用跑了,桥上狭窄,不怕他们人多。”
我也学老鬼抽出条棍来,与他并排站着,冬瓜看了看我们,只得也停下来,却没去拿棍子,蹲在地上喘气。
转眼间那些人就追了上来,见我们占住了地势,也不在乎,仗着人多,接二连三从桥上冲来。
那桥只有五、六米长,桥面至多只能两人并行。先冲过来的两个家伙急舞着棍子护身,大步奔来,我用长棍去戳,都被他们架开了。
老鬼没动,待两人来的近了,突然大喝一声,猛劈一棍,就打倒一个。另一个吓了一吓,被老一个横扫,正中腿上,狂叫着摔下桥去,溅起一片污水。
这时又有两人冲了过来,我冲上去举棍乱打,两人招架住,一时过不来。老鬼叫道:“你退后。”
我立即连退几步,此时剩下的人都上了桥面,倒不乱冲了,小心提着短棍,缓缓向我们逼来。
老鬼双手握棍,站在当前,凛然不惧。这时忽听见冬瓜一声大喝,两块石头飞了过了,往那些人砸去,原来冬瓜刚蹲着是去找石头了。
那些人连忙躲闪,冬瓜不停手的猛丢石头,顿时桥上人群一阵忙乱。老鬼大喊一声,“打。”持棍横扫竖劈,只听一片惨呼声中,倒了一片,好几个被直接扫到河里去了。我连忙冲上,举棍乱打。冬瓜在后面估计石头已扔完了,也赶上来,就地拾起两根短棍,没头没脑的向前乱打。
此时对方站着的只剩下三个人,哪还敢再打,没命的朝来路跑去。我们三人大呼小叫,一路狂追。
堪堪追到岔路口时,只见队长带着两个保安,操着家伙横处杀出。那三人慌忙弃了大路,,连滚带爬,往荒田草地中窜去。我们几人合在一起,并没有再追。
老鬼把棍子扔掉,笑道:“这些乌合之众,太不禁打。”
我赶紧说道:“谢谢鬼哥,要不是你在,我可要被打惨了。”
队长看了看老鬼两人,一伸大拇指赞道:“好身手,你们是阿轩老乡吧。”
老鬼点点头,笑道:“好了,你回厂里去吧,我们也要走了,万一又来多些人,怕走不了。”
老鬼果然是个狠人啊,几乎一个人就搞定了那些家伙,我大是佩服,见他要走,也不好挽留,只好说道:“好吧,鬼哥,那你趁现赶紧走,给我带个口信给李强,过不久我会去找他。”
“好的,那再见了。”老鬼挥挥手,和冬瓜匆匆往路口去了。
这时那三个家伙早已跑的没影了,桥上河里的那几个,远远看去,也都爬了起来,绕着路,东倒西歪的往远处走去。
这一架打得干净利落,大获全胜,我心情大好,与队长他们一起转回厂里。
回到保安室坐下,队长忧心忡忡的说道:“对方这是要死杠到底了,不会罢手的,下次来,肯定人会更多。”
阿进说道:“怎么办?报警吧。”
队长苦笑道:“报警,又没出大事,警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在这守着啊。”
我说道:“刚抓两个人就好了,送派出所去,也许能供出是谁指使的。”
队长摇头道:“供也只是供出几个小角色,随时能躲能跑的。”
阿辉在旁边说道:那怎么办,我都不敢在这上班了,被他们惦记上,到时怎么死都不知道。”
队长说道:“不用怕,他们暂时应该还不敢冲进厂里来的,不过,警还是要报的,先做好准备。”
我有点奇怪的说道:“为什么他们光针对我,林总才是正主啊,我怕他们会去拦截她,那就更麻烦了。”
队长说道:“刘雄与林总以前毕竟是夫妻,应该不会用武力对付她吧。针对你,是杀鸡吓猴,逼林总放弃。”
我点了点头,心想应该是这样,再商量也没啥好办法。也不敢再出去招工了,就按肥姐说的吧,先从厂内找些人来,加强下防备。
一下午我都在厂区各处转来转去,寻找合适的人选,连一个都没找到。都知道有人来厂里闹事,谁还愿惹麻烦,甚很多人都在想,结到工资就辞工不干了。
到下班时肥姐回来了,脸色非常难看,把我叫到她房里,我问她什么情况。
肥姐气得全身发抖,恨声说道:“三奇今天退了一批货,说是不合格,说把现有订单做完,以后就不合作了。”
这可完了,刘雄果然厉害,这招使出来,厂肯定就干不下去。我沮丧的说道:“那没得搞了,肥姐,你准备怎么做?”
肥姐长叹道:“还能怎么做,只能卖了,阿轩,连累你被人打,对不住了。”
我摇头说道:“我没什么,这世界就是这样,你没有实力,只能被人欺负。肥姐,既然你准备卖厂,我也没什么好干的了,你卖出去,厂十有八九会回到刘雄手里的,那我和丁香就不参与了,得趁早离开这。”
肥姐点点头,说道:“好的,再等几天吧,现在厂里没钱,等把厂卖了,工资给你们结清楚再走。”
我说道:“行。你能联系到刘雄不,既然已被他逼着放弃了,也没什么恩怨了,我一个打工的,不要再来找我麻烦了吧!”
肥姐说:“我会帮你解决的,这几天你辛苦了,姐也是没办法,你做事很好,以后有机会再找你帮我吧。”
我敷衍了几句,便离开了她房间,去找丁香。
我把肥姐的决定告诉丁香,丁香有些失望又有些开心,说道:“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在这提心吊胆的,那我们现在要准备去找工作了。”
我点头道:“嗯,当然要找,这几天先别出去,等厂卖了结到工资后,料想刘雄那王八蛋也不会对付我们了,到时候我们再离开这吧。”
事到如今,我倒也觉得轻松了,虽然终究是没能帮肥姐把厂救活,但也不用担心再被人追打。肥姐他们的事,其实我一开始就不该参与,当初答应帮她,其实也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在这个改革开放的大时代,有些人也许很容易就能出人头地,有些人也许还等不到出头就被人收拾了。像我这样初出来的毛头小子,刚开始一切都是身不由己。
和丁香又聊了一会,心情虽然是放松了些,但我还是感觉很失落,毕竟第一次想做点事就失败了。
又坐了一会,我让丁香睡觉,起身出来给她关好门,我便下楼去。到保安室找阿进他们,买了一箱啤酒和一些花生瓜子,把队长也叫来了,几个人坐在保安室吃喝着聊天。
我把肥姐的决定对队长说了,队长没说什么,默默的喝着酒。我说道:“队长,我来这一月,你帮了我很多,谢谢。这次离开后,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在一起干。”
队长举着酒瓶说:“以后怎么样,谁知道?阿轩,你是聪明人,只是缺少社会经验,不过没什么。人总是会慢慢成长的,喝酒吧。”
一箱酒很快就喝完了,队长又去抱了箱来,当晚我喝的最多,大醉,都不知是怎么回到房间睡觉。
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赖在床上不想起来,早餐也没去吃。直到丁香敲门叫我,已是快中午了,我起来开了门,洗漱后和丁香去食堂吃午饭。
工人照常在上班、下班,三奇的货还没做完,大食堂里有人跟我打招呼,我随意应着。
到小食堂时,肥姐照例不在,几个管理都是埋头吃饭,并无一言半语交谈。
吃过饭后,我与丁香现在都没啥事了,也不必去办公室,就在宿舍里聊聊天。我宿醉未醒,感觉还很不舒服,聊了一会便又回房间睡觉去了。
白天睡够了,到晚上便睡不着,又去和队长他们喝酒。喝之前想着要控制着自己别喝醉,结果还是醉了。
第二天,第三天,都是重样的过。丁香有点生气,不准我再去喝酒了,我听她的,这天晚上陪她在房间里聊天。
“香妹,几天都没见到肥姐了,不知情况怎么样啊。”我说道。
丁香说:“嗯,她这几天都没回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笑道:“她能有啥事,劫财她现在正没钱。劫色嘛,谁不长眼才会去劫她的色。”
丁香白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我估计肥姐应该谈妥了,这几天没什么人再到厂里闹事,也就放宽了心。
在这儿我虽然只做了几天主管,但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以后去找个类似工作,也算是有工作经验。丁香就更不必说了,凭她的人才,找个工作一点都不难。
又过了两天,肥姐回来了,找丁香和我说了几句话,便又匆匆走了。肥姐说,事已办妥,明天早上全厂开会,厂内人事安排到时再说。
我想,还有什么安排的,我们又不干了,管他怎么安排。也没问她什么,且等明天结工资走路。
当晚我找到队长,问他明天和不和我们一起离开。队长想了想,说道:“我可能不会走,看家里情况,昨天收到家里信了,又说暂时没什么事了。”
我有点惊愕,这是什么鬼?于是问道:“那,那你愿意帮刘雄做事?”
队长叹道:“出来打工只是求财,帮谁干都是干,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不能想太多的。”
我感觉有点气愤,但又没话反驳他,感到说不出来的郁闷。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没什么说,那就不用说,我离开他,找丁香说话去。
看来明天就有结果了,我俩商量着,出厂后先去哪呢?万一一时找不到工作,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我这时才想到,我又变成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才做了这一点时间,料想也没几个钱工资。丁香倒是在这做了三个多月,一次工资都没领过,算下来有一千多。丁香以前存着的一点钱,上次回家已用得七七八八,剩下几百块回来又用了不少,都放我身上,加起来不到三百块钱了。
丁香在这儿并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上次介绍她来这的是个老乡,就是手工部的主管柳红梅,并不太熟。我更是连半个熟人都没有,只好现在不想那么多,明天出厂了再说,各自睡觉,一夜无词。
第二天早早起来,洗漱后,我与丁香都收拾好行李,等时间差不多,一起到食堂吃早餐去。
一进食堂,我就看见一个大秃头站在门口,满脸得色。秃子见到我们,阴阳怪气的说道:“哟,这不是丁副总和胡主管嘛,早上好嘛,哈哈哈哈……”
我看了看,不但秃子回来了,李小兵、张伟民、老江等人都回来了,在旁边一齐跟着秃子大笑。
看来肥姐果然是把厂卖回给刘雄了,这是意料中事,也没什么好奇怪。
我拉着丁香避开他们,懒得和他们说什么,默默吃完早餐,出去在广场上等着八点钟开会。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也没风,有点闷热。八点准,全厂员工排成几列,等着开会。
我左看右看,没看到肥姐,这可奇怪了,她不来,开什么会?
正想着,只见秃子走到前面,大声说道:“大家早上好,我老李又回来了,今天开会,由我主持……”
人群一阵议论,秃子接着说道:“安静一下,我宣布,鸿发塑胶厂,现在已由刘雄先生收购,原总经理林大花女士,不再负责任何职务。”
说到这,秃子停下语声,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秃子满意的看着众人,继续说道:“其余职务照上月不变,丁香女士继续担任人事主管,胡文轩继续担任保安一职。”
我忍住说话的冲动,这时跟秃子说什么都没有用,反而让他耻笑,一会我找肥姐去,把工资结了直接走人。
但听得秃子继续说道:“今天下午,所有拖欠的工资,全部都会发下来,大家听通知,分批到财务部领取!”
这话一出,顿时全厂欢声雷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