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我体内植入了观察者。在公共区域这叫监控探头。说他们在我体内植入这种东西,是一种形象表达。我说不出他们是谁,也说不出我如何想象安装过程。但是我成了观察对象。
无论我做什么想什么,我都受到观察及评判,无论做什么想什么,我都感觉到这点。我由此得知,我想的和我做的一切,都是我不该想不该做的一切。植入体内的权威不说我可以做什么、可以想什么,它只让我体会到我不可以做我又在做的事情,以及我不可以想我又在想的事情。如果我的思想和行为遭到否定,而我的反应总是一句做做梦就够了,那是无济于事的。关键在于:这个植入我体内的否定性权威遥不可及。它可以说是不依赖于我。
我应该觉得自己就像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苏格拉底的内在声音总是告诉他不可以想什么不可以做什么。从来不正面告诫他应该做什么应该想什么。但是,被判处死刑的他在朋友来访时说过,现在梦中不断有一个声音对他说:苏格拉底,玩音乐吧。就是说,这个头号理性主义者最后应该走向艺术。
我被判处留在人生,我没有这类经历。现在我才想起苏格拉底的内在声音总是事先警告他什么事情不能做。植入我体内的声音总是在事后,总是在我有了思想或者行动之后,才告诉我这个不能做或者那个不能想。苏格拉底的日子比我好过。
我不仅放弃了行动,也放弃了思想,由此避免遭受持续不断的否定。众所周知,我望着一堵白墙发呆。我通过这种方式战胜了植入我体内的观察者,因为无论我做什么想什么,观察者都让我知道我是大错特错。我成功了,我有理由自豪。有了这些成果,我不免自鸣得意,我可以说:我的日子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