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山胜处放翁家,槐柳阴中野径斜。
水满有时观下鹭,草深无处不鸣蛙。
我呆坐在窗口,不知不觉写下了陆游那首《幽居初夏》当中的前四句诗,只因透过窗户被外面的景色所感染,才一时兴起写了这四句。我放下手里的笔,直起腰杆舒展了疲倦不堪的身子后,便出了房门。
在这个初夏里,还有一件另我开心的事情,就是爷爷从姑妈那儿回来了。
只见爷爷坐在门口眺望远处一言不发,从来不用拐杖的他,现在手里已经多了一根拐杖。银白色的头发越来越少,深黑的眼眸也逐渐变成了墨白色,脸颊的皱纹比以往看起来更多了些,脸色比曾经显得更苍白。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就那样安静地一动不动,不觉得寂寞,也不觉得疲惫。仿佛像是在溪畔垂钓的老翁,又仿佛像是雕刻的石像。
见他如此,我莫名的感觉到悲伤,那种伤感,不知从何而来,或许我开始害怕了,害怕长大,害怕变老。以致我对人这一生的怀疑,人来到这世间,到底在追求什么。
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界,也将独自承受着孤单地离开这个世界。这一刻,让我想起陆游那首《幽居初夏》最后两句:叹息老来交旧尽,睡余谁共午瓯茶?
孤单是可怕的,可孤单也是每一个人毕身所要承受的,因为我们原本就是孤独的一体,内心的世界只有自己最清楚。
我站在门口陪着爷爷一起孤独,一起享受寂寞。昨夜连夜雨,今日尘未定,雨后的初夏里,麻雀的吱喳声使人略感到一丝单调寂寞,也难怪之前坐在窗口看书觉得有些枯燥。
银蓝色的天空透着宁静,流着一丝淡淡的云,像仙女透明的纱裙,像梳理过的羽毛,像远处的山峦,像平原下银亮的溪流。她们款款而行,仿佛游历什么魅力的景致,微风传来的细细的柔声,使你遐想,那是不是她们在兴奋地窃窃私语?
在这样的氛围里,虽内心有丁点不枯燥可始终无法安定下来。心总是飘忽不定,游离在自己的灵魂之外。儿时闲来无事,总是寻一空阔视野的地方,就如当下,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幻。
轻风有时吹动了,有时又静息了;忽然一直吹,仿佛要大起来了。四周一切愉快的呼啸,摇摆,荡动,小草们的柔软的尖端袅娜地摇动,正享受这风,但它忽然又熄灭了,又一切都肃静了。
这样的气象,在我们这亦然常见,也并不觉得有什么让我欣赏了,便有些厌倦,这种厌倦的心态不知从何说起,或许我就是有那么点侨情吧。
“澜儿,今天不上学吗?”爷爷突然看到我立在门口便问道。
奇了怪了,今天星期天,我都呆在家里一天了,一直在看书,难道爷爷不知道吗,我说:“今天星期天,我都待在家里一天了,不知道吗?”
“噢……我说今天怎么村里的娃儿都不上学,”爷爷恍然大悟,随后又扼腕叹息,道:“真的老了吗,脑袋也不好使咯。”
我也没有太在乎他后面的那句话,直接问道:“爷爷,你一个人坐在这不无聊吗?”
爷爷的双手掌在跟前的拐杖上,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烟雾弥漫在空气中,说道:“无聊?”
他的疑问似乎像是从来就没有感觉到无聊过,爷爷继续说:“那你说怎样才算不无聊呢?”
“和以前一样,常去镇上找那些老人们下下棋聊聊天呀。”我天真地说道。
爷爷嘴角微微泛起笑容,道:“老了,身子骨不行了,路也不好走咯。”
我内心像是受到某个实物重重一击,好生难受,他怎么会说出如此颓废的话来呢,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了,我忙道:“多动动,身子骨才更好呢。”
爷爷突然转变话题说道:“你奶奶还在世的时候,也常常告诉我,人要多动,才能长寿。”
说完这句话,他又问我:“澜儿,对高考有信心吗?”
我觉得奇怪,我说道:“高考还有一年呢,现在都还早着呢。”
爷爷微微合上双眼,轻声叹气道:“原来还有一年啊,那还得坚持一年。”
我并不知道爷爷的话有着另一层意思,我笑道:“是啊,我还得坚持一年,不过我对高考很有信心的。”
爷爷也没有搭话了,我也没有再说些什么,看着天空流云缓缓前行,我在想时光荏苒,虽说一年,这一年的过程似乎有些漫长,可回首自我却不知不觉度过了数十年。
初夏结束了,高三那些老男生终于要被解放了,高中大哥级的身份也终于要被我们替代了,在暑假来临前,我与张浩期盼已经的高中男篮联赛的通知终于传达给我们了。
高三市区正式开始男篮联赛,也就是说,等暑假归来,我们也就开始比赛了,然而学校特别重视这次比赛,所以教练陪同了我们整个暑假,原本以为暑假能和张淑玉一起去游山玩水,现在想想都已化成泡沫,粉碎在阳光下。
训练期间,张浩与饶夜欣依然不时发生口角,他说他空位你不传球,他说他投篮准确低,两人吵完后还不是得一起打球,经过教练那魔鬼式的训练,再加上我们刻苦的努力,还是小有成就的。
在高三开学的第一个星期,我们初试锋芒,一起大展拳脚,9月的天气带着秋色的伤感,我们回归了学校。
人声鼎沸的开学,学校景色依然不变,厕所的味道还是曾经那股刺鼻的味道,唯有变化的多了很多新面孔,也少了不少的旧面孔,女生们也越来越懂得打扮自己,男生们依然抱团欣赏露长腿的女生们。
办公室走出一少年,身高一米七七,古铜色的皮肤象征着健康,精神十足的状态显得有些兴奋,面孔比以往看起来更加有男人的味道,此人并非别人,正是学校大名鼎鼎,叱咤风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篮球队长……我……安澜!
身旁陪同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身高不过一米七,微微显白的皮肤象征着此人寿命不长,脸上却依然保持着他不该有的笑容,面孔比以往看起来更加令人憎恨,此人并非他人,就是我们篮球队学生们在背后恶语相向,单身一辈子……教练……包小泽!
“安澜,这次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第一场对决的是四中,他们学校的球技并不怎样,放开心态去打,一定行的!”教练似乎很满意我们第一场对决的对手。
听闻教练的话,我点头说道:“恩,我们会的。”
教练突然停止脚步,问我:“那张浩和饶夜欣之间……”
我拍拍教练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教练您放心好了,他们之间会没事的。”
“希望如此,经过暑假这么漫长的陪同,我希望你们之间建立的是友谊的感情,不是仇恨的感情,再说嘛,在学校谁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呢,对吧。”教练说道。
我笑道:“您放心,前些日子我们都还在一起打球,他们两人之间的配合也有了默契,更别说吵架这些事情了。”
然而就在此时,离我们站立不远的学校走廊处有骚动,我与教练看过去,那里围观了很多学生,通常这种情况下,一定是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
“这才开学,谁那么大胆子在学校就开始吵架了?走,我们过去看看。”教练把我给叫上,于是我随着他的脚步一同走过去。
围观者甚多,不少在一旁谈论昨天打游戏的学生都被吸引过去了;高一新生追问晋级高二的同学:“他们谁啊,竟然敢在学校吵?”
“这你就不知道吧,我们学校篮球队的人。”
“他们为什么吵架?”
“谁知道,说不定谁挖了谁家的墙角也不一定哦。”
“那不是很刺激吗?”
“那是必须的,老师来了。”
正在谈论的两学生见我与教练走来,连忙让出一条道,只是我远远听完他们的对话,我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了。怎么不难看,吵架这事还能有谁,肯定是那对冤家,之前我还在教练面前光面堂皇的夸赞他们的友谊,时间还没过去一天就开始打我脸,别说一天,那怕你二人一小时我也舒坦些不是吗。
可回头想想,万一不是他们呢,或许是别的球员呢,我带着侥幸的心理拨开人群。
“我看你是存心的是吧!”饶夜欣的嗓门进入我的耳膜,我原本抱着那颗侥幸的心理也在此彻底破灭了。
“怎么,谁让你瞎了眼,走廊这么宽,我谁没有撞到,偏偏撞到你?我看是你存心惹是生非的是吧?”张浩同意亮起嗓门。
“我惹是生非?张浩,短短几天不见,你居然也会含血喷人了,我告诉你,别以为是在学校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靠,饶夜欣,你还真有意思,你他娘的整个学期下来包括暑假期间这么久,我也没见你把我怎么样呀,我还真想见见你能把我怎么样。”
饶夜欣听闻张浩的话后,十分恼火,以前当着球队的球员面前这种对话也是见空司惯了,可今天是在学校,学校里可是有很多女生看着的,被他人如此公然挑衅,这口气他再也忍吞不下去了。
饶夜欣立马动起拳脚来,张手揪住张浩的衣领子,张浩反应也是极其之快,反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臂,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紧接着伸过去揪住饶夜欣的衣领子。
“你们干嘛?”教练咆哮一声,周围围观的学生像是石头坠入湖面的波浪潮一样,连退数步,就连在他身旁的我也被他给怔住了!
我的乖乖啊,这声音也太大了些吧。我用手指挠了挠耳朵,教练上前走去三两下就推开张浩和饶夜欣,只见二人怒火难熄,像是对手都是自己寻找了十年的杀父仇人似得。
教练站在两人中间,先是审视了两人后,厉声道:“你们当这是哪儿,这是学校,要打架,滚出去打!”
张浩对着饶夜欣昂了昂脑袋,道:“敢不敢!”
嘿,张浩这小子还真应承了教练的话,明白人都知道教练说得是气话,还真没想到这小子就是喜欢往刀口上撞。
“他娘的谁怕谁,不去是孬种。”饶夜欣也不是被吓大的,连声应道。
我靠,我原以为饶夜欣或许比张浩冷静些,谁曾料到气在头上的饶夜欣更是一发不可收。面子这种问题对于我们那个年龄段来说,真的很重要,要是饶夜欣退缩了,不就显得自己胆小怕事吗?
教练见这两小子居然顺水推舟的准备将此事进行到底,如果现在阻扰他们去一较高下,那他自己这个教练的颜面何在,毕竟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一样,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难道就真找不到台阶下了吗,教练见这两小子的气势想必是要动真格了,心里可又急又气。你说这两人什么时候吵架不好,偏偏选择在这新学期第一场篮球比赛到末前吵架,这种做法是会大大的损害球队的团结精神的。
“你们俩还知不知道羞耻?”
就在此时此刻,我不得不拔刀相助教练,身为球队队长,我必须承担一份责任,他们之间的不和,不仅仅是教练没有教导好,同样也代表着我没有带领好,如果我没有威慑力,那么我这个队长的名称不也就成了徒有虚名了?
再说了,现在有着许多高一的新生在围观,我也好在他们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严,让这帮新娃娃们也正式的认识我,日后回到班级,一定会在班上不少吹奉我的,那样的话,就会有更多清纯少女对我的故事着迷了不是么?所以,这趟浑水怎么说,我都要把它给搅清!
教练见我在这关键的时刻出手相救,他热泪满眶地看着我,就像是阔别多年不见的儿子见到父亲一样的激动。
至于张浩和饶夜欣的眼神,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尽人意了,他们鄙夷地看着我,当然,我会是那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的人吗?当然不是,所以我继续说道:“身为篮球队的队员,居然在学校不为自己树立好形象,不为球队树立好形象,当着众人的面败尽了我们球队的颜面,你们还配当我们队的球员吗?”
“切!老子还不想当这球员呢!”我靠!张浩居然是第一个打我脸的人。
“篮球队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年之后整个学校都与我无关,还球队呢。”紧接着饶夜欣是第二个打我脸的人。
我刚说什么来着,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对吧,恩,是这样的,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