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啊?你凭什么来我家里啊?啊?你要不要脸啊你!”李秀月对面前的女人声嘶力竭的嘶吼着。
“你给我滚开!这是我家!滚!滚!”李秀月猩红着眼跑过去,试图把眼前这个陌生女人从沙发上拉开,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双手早已不受控制的攥上了女人白皙的脖子。
女人一脚将李秀月踢倒在了地上,身子摔在坚硬的地板上,磕得李秀月一阵生疼,可是比手肘更疼的却是她已经不能呼吸的心。
她一直都知道任振东在外面有其他人了,为了这个家不散,她从头至尾都对这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让她未曾想过的是,这个女人竟然明目张胆的到她家里来了。
李秀月凌乱的发散落在脸颊上,极度愤怒的情绪使得她双肩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脸上的污浊液体斑驳在白皙的脸颊上,平时的慈祥优雅早已无影无踪。
“振东一直都没能开口说的话,就让我来给你说吧。”刘丽玲整理了一下自己刚刚被李秀月抓歪的衣服,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坐在地上满是狼狈的李秀月:“我是谁,应该也不用和你说了吧。”
“听振东说,你好像还不能生育了。他这个人呢,很多话都说不出口,今天就由我来给你摊牌。他呢,早就想和你离婚了,至于离婚了,你那个女儿,他是不要的。”刘丽玲穿着短裙,一只腿叠在另一只腿上,涂得鲜红的指甲搭在白皙的腿上,这双手仿佛直直的插进了李秀月的心脏,阻断了身体里所有的血液循环,她的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连呼吸都停滞了起来。
“我和振东准备年底结婚,我们已经见过父母了。”刘丽玲说到这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只手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对了,你的婆婆对我很满意,因为我能给振东生儿子。”
“哦,对了,对了,你不知道的事可太多了,我今天给你好好说说。我今年年初的时候呢,已经给振东生了一个儿子,振东亲自翻字典取的名字,任鸿帆,这名字好听吧?哎,你家那女儿的名字好像都是你自己取的吧,这振东也是狠心呐,时常我都怀疑她不是振东的亲生女儿了。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猖獗的笑声在房子里盘旋着,蓦然之间,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和呜咽声...
从女人身体里蔓延出来的鲜血就像是一条长河,淹没了众人的光亮,这个家,最后的那层遮羞布被撕得四分五裂......
......
深夜里任狄躺在床上思绪万千,看着满是积而变得灰雾蒙蒙窗户,清冽的月光从窗帘的豁口处溢了出来,若有似无的打在任狄的床尾处。
任狄正想感叹岁月静好,一切从容之时,毫不遮掩的声响从隔壁房间有如****之势倾灌出来,暧昧的情愫充斥在这个破旧的小旅馆里,躺在床上的任狄听到声音后怔了怔,尴尬得更是辗转反侧,又继续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非但没有等到隔壁的平息,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任狄赶紧翻身下床把书包里的耳机拿出来戴上,自己的世界这才得以平息下来。
在这个破旧的小旅馆里,显然什么岁月静好,一切从容都和它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思来想去后,任狄甚至已经不能直视自己身下的这张小床了,鬼知道在这上面发生过多少鸣和凤鸾的温馨事件。
任狄点亮手机屏幕,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了。
打开通讯目录,任狄手指滑到黎璨臣的头像上时,犹豫了片刻,鬼使神差的点了上去。
“睡了吗?”
没过一下就收到了黎璨臣的回信:“还没,睡不着。”
“你认床?”
“没有,喝了冰水,胃疼得难受。”黎璨臣脸色惨白的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一阵绞疼的胃部让他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部曲线滑落下来。
以前李秀月也有胃病,每次疼起来的时候能要了她的命,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下,浑身难受的劲儿看得让任狄都觉得疼了。
“你还在喜维酒店?”任狄快速的发了个信息过去,却迟迟没有等到黎璨臣的回信。
任狄犹豫了一下,摘掉了耳机,腾的从床上下来,穿上运动鞋,拿上书包,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上。
任狄恶狠狠的把门给摔上,以此来宣泄自己此时对他们的极度不满。
走过旅馆的柜台时,那天接待他的男子抬起头和她打着招呼:“小姑娘,这么晚出去啊?”
身后的走廊里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声响,任狄看了一眼神色一如往常的老板,似乎没有发现此时此刻的气氛有任何的不妥。
任狄用手捏紧了手里的书包背带,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昂,对。”
“哦,那你注意安全啊!”
任狄像是逃命似的从旅馆小跑着出来,身后只剩下旅馆老板的一声洪亮的叮嘱。
出了旅馆后,任狄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后,任狄明显感觉到前面的司机向她投来若有似无的眼神。
坐在后排的任狄突然被陌生人投来若有若无的打量眼神,这使得她如坐针毡起来,短短十分钟的路程让她感受到了什么是度日如年,这让她不可遏制的让她联想到了那天的大巴车猥琐男。
任狄环顾了一下四周的街景,到了一个有人烟的地方后,有些忐忑的对前面的人说:“哎,师傅,前面药店给我停一下车。”
出租车司机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平稳的把车子停在了药店面前。
任狄拉开车门准备下车时,出租车司机操着一口粗旷的男声,一边低头找零一边对她说:“小姑娘早点回家,这大晚上的东跑西跑,家里大人该着急了,别和坏学生交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反转,让任狄有点措手不及,原本紧张的心脏,瞬间被这个城市里的陌生人融化得一干二净,手僵在门把手上,好半天才吐了一句:“谢谢,我...这就是回家。”
任狄到药店买了胃药后,沿着了无人烟的街道朝不远处五彩缤纷的酒店走去,似乎是经过了刚刚的大乌龙,任狄此时的心松弛了不少,也对这个小城滋生出了一股缱绻着的柔软。
叩,叩,叩...
敲了几下面前的房门,好半天都没人开门,任狄又加重了力道往门上敲了敲,房间里依旧没有回应。
任狄拿出手机开始给黎璨臣打电话,隔着厚重的门任狄都听到了里面的手机铃声,但电话响了6,7下才被里面的人接通。
“喂...”电话那头的黎璨臣有气无力的,少了平时的跋扈,多了一丝虚弱。
“你开一下门,”任狄又敲了敲门,“我在你门外。”
黎璨臣有些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弓着腰捂着胃把房门打开,半靠在门框上,探出一张惨白的脸颊。
“你怎么来了?”黎璨臣这幅虚弱的模样可是任狄第一次见到,这幅通宵蹦迪加宿醉的颓废模样,让任狄震惊了一番。
“就你这样,我再不来,明天就该过来给你收尸了吧。”任狄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一把将眼前虚掩着的门推开,“给你买了点胃药,你先去床上休息。”
黎璨臣像是落汤鸡一般缩到了床上去,平时的神采飞扬早已被胃疼给击散得烟消云散。
桌上的热水壶里空空如也,那瓶黎璨臣的胃病元凶--那瓶冰水,还静静地伫立在旁边,瓶子旁液化的小水珠晕开在桌面,似乎在宣告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任狄烧了一壶热水,又用矿泉水兑成了温水,态度很是温和的把水端到了黎璨臣的面前。
黎璨臣紧紧的闭着眼,难受的拧着眉,因为过度紧张,脸上竟然崩起了俩梨涡,一双大手紧紧的捂着胃,这还是任狄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丢盔弃甲的模样,说实话,没平时嚣张跋扈的样子好看。
“起来把药吃了。”任狄把几颗小小的药丸握在掌心,轻轻的交给了黎璨臣。
黎璨臣强忍着难受,从床上坐了起来,任狄顺势又将手里的水杯递了过去。
黎璨臣却一直不伸手去接水杯,拧着眉,手里握着药,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我不喝自来水。”
“这时候你还能矫情?看来你这胃病还不够重啊。”任狄实在是没法理解如此仙气的固执,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打出租车来火速救援他了。
黎璨臣就这样在痛苦边缘挣扎着,却固执的不喝水杯里的水,固执的那股子狠劲儿,让任狄不得不举手投降,那股子狠劲儿也让任狄确信,眼前这个柔弱的男子是黎璨臣无疑。
任狄直接把瓶子放到了热水壶里插着,稍过片刻后,拿出矿泉水瓶,用手心感受了一下瓶子,温度很合适,朝床上的人递过温热的瓶子:“呐,这下可以了吧。”
黎璨臣心满意足的接过矿泉水瓶,一口将掌心里的药吞入口中,又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口温水,或许是胃受到温水的抚慰,稍微减轻了一点疼痛,但是这点温水的慰藉对他来说仍是螳臂当车。
“谢谢啊。”黎璨臣把手里的矿泉水放在床头柜上,沙哑着喉咙对任狄道过谢后,就缓缓的缩到床上躺着了。
过了一会儿,屋内响起平稳而有节奏的呼吸声......
任狄推开那扇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夜风穿过她的发梢,让她少了一丝困意,安静的站在高楼上往远处望去。
夜晚的樟县格外宁静,灯光虽不如台云的绚丽多彩,反而这里的小楼小灯,显得这里别有一番风味,细细一品,那是一丝人情味。在遥远的郊区,那一大片房子的灯光却未随着夜的深入而溟灭,照亮了迷路的人,指引他们回家。
任狄转身看了一眼屋里的人,又转过头看着远方。不知道李秀月在服刑期间会不会突发胃病,发了胃病会不会有人给她医治。
我这里下雨了,不知道是否有人为你撑伞。我经受得了暴雨狂风,却受不了雨淋上你的肩头,更受不了自己的束手无策。
任狄关上玻璃门,坐在沙发上,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任狄拿过柜子里的毛毯搭在身上,侧卧在狭小的沙发上,静静地感受着难得的岁月静好,一切安好。
叫醒任狄的不是梦想,而是黎璨臣屁滚尿流的从床上翻下来的巨大声响,还伴随着一声冲破云霄的质问:“你!你!你为什么在这儿?!”
任狄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不大情愿的睁开了眼,看到黎璨臣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哪儿还有昨晚那弱不禁风的气息,又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你!你!你是胃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任狄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昨晚都凌晨一点了,你还要我一个弱女子自己回那个小旅馆吗?有你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黎璨臣站到地上后,整理了一下思绪,恢复了不少冷静,散落的回忆被他挨个儿的捡了起来:“哦,我记起来了...”
任狄没搭理仍然在原地呆若木鸡的黎璨臣,提着自己的书包,越过黎璨臣,径直走到不远处的卫生间,自顾自的开始洗漱起来。
在镜子面前任狄撩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光洁的后背,这个动作却扯得她后背又是一股疼。已经三天没换药了,纱布都已经开始卷边儿了。任狄咬了咬牙,把左手伸到后背去,别着手揭开了纱布,纱布有一部分和伤口又粘黏,任狄咬紧了牙关把它给揭了下来,这一顿操作下来,任狄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薄汗来。
任狄把药倒在纱布上,四周贴上了胶布,再拿着纱布,最后贴上自己像蜈蚣似的伤口处,整个过程完成后,任狄才如释重负起来,自己来换药还真是够呛的。
从卫生间出来后,黎璨臣已经穿戴整齐,不可一世的翘着腿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刚刚你手机一直在响。”黎璨臣看到任狄后,把身旁的手机递给了任狄,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脸上有些红晕的说:“那个昨天晚上...谢了。”
“嗯”,任狄看了独自羞涩的黎璨臣一眼,利落的接过手机,翻开未接记录,竟然是任华芳给她打来的,难得一见的怪事。
任狄一边拨电话过去,一边往阳台走去。
任狄:“喂,姑母。”
任华芳难得语气轻松了一些:“狄狄啊,你是在樟县吗?”
任狄:“嗯,我房间之前有给姑母和姑父说过的,国庆要回樟县的。姑母是有什么事吗?”
任华芳:“你爸到我们这儿来看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任狄到了台云后换了一次号码,这个号码没多少人知道,她从来没有用新号联系过任振东。
“噢,我过两天回去。”任狄心烦意乱的把手搭在阳台的栏杆上,“姑母,麻烦你让他接电话吧...我...我爸。”
稍作片刻之后,一道男声从电话里传出来,“喂,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你一个小孩子一天瞎跑什么啊?我都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你把我这个爸还当个爸吗?换了电话也不给我说一声,你找个逆子,你给我赶快回来!”
任狄不想和他过多的争执,用手捏了捏手里的铁栏杆:“你什么时候能回樟县一趟?我想办个身份证。”
“你才十四岁!办什么身份证啊!”电话那天的任振东怒吼着:“你赶快给我滚回台云来!”
“那你就当我没说吧。”任狄利落的拿下耳旁的手机,刻不容缓的挂断了电话,任振东教训起她的时候知道自己是父亲,平时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在这个世界。死人一年到头能受到寥寥无几的几次祭拜,而他们的关系也仅限于此。
挂了电话后,手机就再也没响过了。任狄点开朋友圈,是任华芳发的新状态,文本内容是‘我们一大家人!相亲相爱!’。配图里是姑父一家人,姑父旁边站着任振东,任振东手里抱了一个小孩,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任狄直接屏蔽了任华芳的朋友圈,不想看到这么有爱的一家人,畸形得让人觉得可笑。
“下午去灵雾寺吗?你可以叫上你那个大高儿的小姐妹。”黎璨臣不知什么时候半倚着身子站着阳台的门框处,额前的碎刘海被打湿了,“网上评分挺高,说是那里景色不错。”
任狄狐疑的看着黎璨臣,他不是那种热情好客的人,为什么要特地提醒任狄要叫上柳宝呢?任狄在心里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结论,眯着眼,一脸可惜的看着黎璨臣:“你没机会,柳宝爸妈管的很严格的,绝对不能早恋。”
黎璨臣喝了一口水,差点一口气没背过来,咳嗽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艹!不是!任狄,你那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啊!谁要早恋了啊!我...我只是随口那么说一句,我刚刚看你...算了!狗咬吕洞宾!”
“不是就不是,你急什么啊你。”任狄一把掀开挡在门口的黎璨臣朝屋里走去。
打了几通电话柳宝都没接,过了一会任狄才收到柳宝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一大片镜头被衣服遮盖着,照片里柳宝的妈妈坐在书桌旁,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也就是说,柳宝此时此刻正被柳姨禁锢着,要出门比登天还要难的地步。这对柳宝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任狄对这个阵仗也是见惯不惯了。
任狄十分同情的给她发了两个字:“理解。”
“啧,你要失望了,你女神来不了。”任狄放下手机对一旁的黎璨臣说。
黎璨臣白了任狄一眼,叹了一口气后,好半天才不耐烦的吐出几个字:“神经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