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考完后回到了自己的教室,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围着黎璨臣准备和他对答案。
“黎璨臣,你数学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是多少啊?”陈萱因问,“我算出来的坐标是2,3.你呢?”
任狄忐忑的坐在旁边,心里默默的想着,难道是自己算错了?自己怎么算出来是2,-8呢?
“唔,有点儿印象。”黎璨臣把笔扔进了笔袋,语气十分轻松,“我算出来好像是2和-8吧。”
“啊!不会吧!”陈萱因哀嚎着,转过头问任狄,“任狄,你算出来是多少啊?”
“和黎璨臣一样,也是2和-8。”任狄说。
陈萱因又发出一阵更大的哀嚎,叽叽喳喳的又和其他人开始对答案,听得任狄心惊胆战的,直到最后任狄彻底失去了耐心,干脆出了教室,远离教室里面的心惊胆战。
“仙女,考得怎么样啊?”许久不见的林声趴在走廊上,看着任狄问。
任狄走到林声旁边,把手撑在栏杆上,无奈的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啊。”
“哈,仙女是不会死的。”林声说。
“可我是凡胎肉体啊。”任狄又叹了一口气,“你呢?考得怎么样?”
“就像你说的,生死有命啊,”林声毫不在乎的笑了笑说,“估计你们班黎璨臣这次又是第一名了吧。”
“他经常得第一?”任狄一脸疑惑的问林声。
“唔......”林声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为数不多的几次看榜经历,好像第一名都是黎璨臣来着,“差不多是吧。”
“看来是个真学霸啊。”任狄感叹着,“那我们班前十名的名额又少了一个位置了啊。”
“你要考你们班前十名?”林声侧过头问。
“啊,是啊。”任狄一脸的生无可恋,“说不定这就是咱俩在这个学校的最后一次交谈了。”
“是噢,转学生好像是有这么一条规定来着。”林声说,“你不说我都忘了,操啊,这规矩真够恶心人啊。”
“诶,那你要是不在这儿念了,你又准备去哪儿?”林声问。
“不知道,不是很清楚。”任狄耸了耸肩,随后又看着林声一脸不爽的说,“我说你能盼我点儿好吗?这成绩还没出来呢,都快被你给说得进不了前十了。要是我到时候真没进到前十,那就全都是你那张嘴给瓢的。”
“你碰瓷呢吧你!”林声笑了笑说。
任狄也跟着笑了笑,抬头间瞥见了林声左耳上的那个耳钉,“你在学校公然戴耳钉,不会被抓吗?”
林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啊,我都已经被抓惯了,对我来说,这种小事,早就无所谓了。”
“那对你来说,什么是大事啊?”任狄说。
“唔......”林声想了一会儿,认真的说,“可能是看不了NBA吧。”
任狄倒是对NBA不了解,她只是之前在周毅然那里看了两本关于篮球的杂志,而且感觉那两本杂志的年代还很久远。
“那你是喜欢科比还是詹姆斯?”任狄问。
“啧,你竟然还知道这两个人,不错啊。”林声有些诧异,这个年纪的女生大多都去追星了,谁还关心这些球星啊,挑着眉问,“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任狄问。
“只有小孩才做选择题,而我都喜欢。”林声笑了笑说,“这俩都是传奇人物,让人在他俩身上做取舍,简直就是在让我在江山和美人中间选择一个出来。”
“你这比喻.......”任狄干笑了一下,“真接地气,我都不知道......”
任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男声打断了,“任狄,考得怎么样啊?”
“胡老师好啊。”林声转过身对老胡乖巧的点了点头。
“胡老师好,”任狄说,“我现在还不知道,到时候直接看分数吧,反正都考完了。”
老胡点了点头,很高兴她心态能如此乐观,便冲她摆了一下手,“走吧,先回教室了。”
“胡老师再见啊。”林声站在旁边态度相当的乖巧,但是任狄却从老胡的眼神里品出了很多的不屑和鄙夷出来。
任狄跟在老胡身后,临走前又冲林声挥了挥手,用口型给他比了个,“拜拜啊!”
林声站在原地趴在栏杆上,侧过头看着任狄远去的身影,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耳上的耳钉,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朝教室方向走去。
老胡进教室后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任狄也终于能够清净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
任狄坐下后总感觉黎璨臣的飘忽不定的眼神是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在黎璨臣纠结的眼神里过了好久后,终于黎璨臣终于开口问她了,“你期中到底考得怎么样啊?”
“酝酿半天,就为了问这个啊?”任狄说,“我还以为你是要问我银行卡密码呢......”
“嘁,那我要是问了你能告诉我?”黎璨臣说。
“那显然是不能的啊,我清醒得很。”任狄说。
“说真的,进前十有把握没啊?”黎璨臣往前趴在课桌上问任狄。
“我也说真的,我真不知道。”任狄说完后又诡谲的看了黎璨臣一眼,“不是......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啊?我说你想换同桌的情绪能稍微掩饰点儿吗?”
黎璨臣白了任狄一眼,拿出自己的课本,兴致缺缺的翻了几页后才慢吞吞的说,“对啊,已经掩饰不了。”
任狄直截了当的说,“那也只有憋着!”
黎璨臣翻着手里的课本不再说话。
期中考试的试卷批阅得很快,特别是初三的试卷,不到三天就全都批改完毕了。
当老胡拿着成绩单站在讲台上的时候,任狄本来已经平复的心情,又在顷刻之间变得风卷云涌起来,等待的时候,有如凌迟之刑。
“这一次咱们班第一名是陈萱因,”老胡说完后又别有深意的看了黎璨臣一眼,“有些人都已经初三了,成绩还能波动成这样!我就不在这里点名了!”
“多的我就不说了,我把咱们班前十名念一下就好了!其余人自己待会儿去看成绩单,我会把成绩单贴在后面!自己多反思一下自己最近都在干什么!”老胡用力的抖了抖手里的成绩单,难掩愤怒的念起排名来,“第一名陈萱因,第二名廖天,第三名....”
一个个的名字就像一根根的稻草不停的往任狄的身上堆积着,一直到第九名念完都没出现任狄的名字,任狄索性埋着头闭起眼来,等待最后一根压死自己的稻草落下来。
“第十名......”老胡说着还特地换了口气,引得任狄紧张了起来。
“任狄!”老胡话音刚落,一旁的黎璨臣就迫不及待的鼓起掌来。
任狄还有些没能缓过神来,似乎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过头问一旁的黎璨臣,“刚刚老胡说的第十名,是我吧?念的是我的名字吧?”
“啊啊,是啊。烦死了,看来还得和你做同桌,我真的是......”黎璨臣说。
“黎璨臣!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啊!”老胡在讲台上直接空头了一枚粉笔,狠狠的砸到最后一排。
黎璨臣微微侧过头便躲了过去,一脸无辜的看着讲台上的老胡,“我这是在为同学取得好成绩感到高兴啊。”
“你知道你这次考了多少名吗?你怎么好意思鼓掌的?我还特地去找教务处查了一次试卷,你...”老胡说到这儿,似乎回忆起什么不能言的伤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了下去。
“你......你竟然给我交白卷!考试态度极为不端正!数学才18分!你这都是怎么给我考的?!你下课你就给我到办公室来!”感觉老胡气呼呼的半天,就是为了给黎璨臣发作这么一通/
黎璨臣咂了咂嘴,埋着头也不说话,任由老胡继续批斗着。
老胡不说任狄还没反应过来,好像刚刚前十名里面的确是没有听到黎璨臣的名字,所以说这次黎璨臣是脱离了前十的队伍了,看来学霸这是不显灵了啊。
下课后,一群人一窝蜂的挤到教室后面去看排名和成绩,黎璨臣穿过蜂拥而至后排的人群,慢悠悠的往办公室走去,就像是去食堂吃饭一样的惬意。
任狄三推四揉的钻到了榜单前,先是确定了自己的排名确实是第十名,心安了。
随后又开始寻找黎璨臣的名字,任狄在第一张榜单上反反复复看了两遍都没有找到黎璨臣的名字。
这时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我去,倒数第二啊,我没看错吧!是不是卡没读出来啊?”
“肯定是啊!毕竟学霸的名号不是吹的。”
任狄直接看向榜单的倒数第二名去,上面赫然印着,43-黎璨臣,数学18分,英语20分......
任狄一把拉开自己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乐哉哉的拿出手机,给柳宝发去自己最新的捷报。
一直到上课铃已经打响了后,黎璨臣才不慌不忙的回到教室。
任狄看着黎璨臣一脸的风平浪静问道,“你卡没读出来啊?”
“可能吧。”黎璨臣一只手托着脸,挑着眉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自己的排名吗?”任狄问。
“我刚刚在外边儿就听到了,”黎璨臣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他们就差用喇叭在走廊上喊了,但凡这个学校没耳疾的人,应该都听到了。”
“学霸一世英名,荡然无存呐!”任狄说,“为了庆祝我考进前十,并且庆祝学霸遭遇考试滑铁卢,我今天晚上请你吃饭呐?要去吗?”
“你这样子,淋漓尽致的诠释了什么叫小人得志。”黎璨臣瞄了一眼任狄,又补了一句,“我要吃外国大饼,再加一杯大可乐。”
“你这样子,淋漓尽致的诠释了什么叫为五斗米折腰。”任狄学着黎璨臣的语调说。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学霸的世界,你不懂。”黎璨臣说。
“18分数学的学霸,你果然做到了,让我望尘莫及啊。”任狄揶揄的说。
黎璨臣自嘲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翻开面前都课本,不再说话。
等到放学后,任狄坐着黎璨臣的小电驴,风驰电掣的到了披萨店。
熟稔的点过餐后,任狄翻了一遍手机的信息,柳宝竟然没给她秒回信息,简直是有点破天荒。
她顺手点进柳宝的头像,看她最新发的状态:被困盘丝洞内,没有信号,有事请发送脑电波。
任狄笑了笑,估摸着这姐妹多半是被柳姨关起来封闭式学习了。
“确定今天是你请客?”黎璨臣端了两杯大可乐走过来,递到任狄面前。
“嗯。”任狄端起面前的大可乐,一边喝可乐,一边乐悠悠的点头。
“那就好,我点了两份12寸的披萨,加了一份芝士,两份意大利面.......”黎璨臣正滔滔不绝的说着,但还没说完就被任狄打断。
“不是,你吃得完吗你?”任狄问。
“吃不完我就打包带回去呗。”黎璨臣说。
任狄刚准备说什么,就看到一个端了满满一餐盘的服务员朝他们走来,目标明确,脚步坚定。
“您好,这是你们的披萨,你们还剩两份甜点,两份意面,两份烤翅......”
服务员后面说了什么,任狄是完全都没听进去了,脑子里满满都是数钞票的声音,落钢镚儿的响声,惊得她一阵儿肝疼。
望着原本空荡荡的桌子,被各式各样的食物堆满了,任狄开始后悔自己请黎璨臣吃饭的决定了,真的是嘴贱,欠抽啊。
任狄点了点桌上的食物份数,把手操在胸前,调侃道,“你这是要冬眠了吗?”
“啊?”黎璨臣咬了一口披萨,有些含糊不清的说,“什么冬眠?”
任狄指了指桌上的食物,“我说你这是要囤粮过年了?还是准备吃撑了冬眠?”
黎璨臣没忍住乐了,喝了一口可乐,总算是把嘴里的食物都如数下肚后,才特别满足的擦了擦嘴。
“我不过年,也不冬眠,只是单纯的在长身体。”黎璨臣说。
“单纯?”任狄扫了一眼桌上包装都还没拆开的烤鸡翅和披萨,伸手指了指,“我看你心机得很啊。”
“就剩了一鸡翅,一个披萨了,至于给我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么。”黎璨臣笑了笑,俯身又对任狄说,“那个什么,我想再打包一杯大可。”
任狄无奈的笑了笑,摆了摆手,“您随意,18分学霸。”
黎璨臣左手披萨鸡翅,右手大可站在柜台旁边,让不知道的人以为他考得有多好。
任狄拿了几张红色的毛爷爷,还给她的是屈指可数的蓝紫色纸票,让她心疼了好一阵儿。
“你就别肉疼了,为了报答你的大餐,我决定......”黎璨臣骑着电驴对任狄说,“你以后拥有我的破风鸭电驴的终身使用权。”
“就你这电驴,说得好像能用个几十年似的。”任狄拍了拍身下的电驴,“能熬到初三毕业就不错了。”
“初三毕业那肯定是妥妥的啊。”黎璨臣还得意洋洋的闪了闪自己的前车灯,“诶,你这次期中考试进了前十,那就不转学了?”
“按老胡之前说的的话来说,应该是的。”任狄说。
“噢。”黎璨臣应了一声,轻轻的按下刹车,把车停在了水电厂宿舍门口,“你到了。”
任狄一个扫腿从车上跳了下来,冲黎璨臣挥了挥手,“走了。”
看着黎璨臣带着电驴弯进了巷子,朝九号公馆飞驰而去,任狄这才慢悠悠的朝楼房走去。
打开破旧的铁门,房子一如既往的安静,家里又是空空如也。
任狄洗完澡后用手摸了摸自己后背的伤疤,这些天有些发痒,刚刚用手挠了挠就把摇摇欲坠的痂给挠掉了。
看着镜子里纤细的后背上两道赫然的伤疤,左肩下一道粉色的新伤,就像一条藤蔓爬在了肩上,右肩下的那道深红色老伤,就像是从右肩胛骨里爬出来的触手似的,有些狰狞。
收拾好后,任狄刚躺在小床上,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任振东打来的。
任狄犹豫了好一会儿,几乎快把电话那头的人仅有的耐心给磨掉了,这才慢悠悠的接起电话。
“喂”
“喂,期中考了多少啊?要我给你办转学吗?”任振东咋呼呼的说。
“不用。”任狄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惆怅的揉了揉眉心。
“哟,那你意思是进了前十啊?”任振东有些惊奇的说。
“嗯。”任狄说。
任振东兴高采烈的给旁边的人说,“丽玲,你听见没?我任振东基因就是好啊!随随便便生个孩子就能考个前十,咱们鸿帆以后一定也聪明!”
“还有事没?”任狄朝窗外望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真的不用特别强调自己是随随便便被生下来的。
“啊啊啊,没了没了。好在你没给我丢人,要是真没考进,我是不可能给你交钱办转学的,我给你说,咱们老任家的人....”任振东絮絮叨叨的说着。
任狄只想快点结束这通电话,“我要休息了,没事我挂了。”
“噢,行,行。”任振东说。
任狄挂了电话后,脑子里清醒了许多,心里那颗刚刚探头的小草,又被突如其来的大雪压进了土里,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失落,又或者是无奈。
还记得九岁那年的寒假,任振东破天荒的回家过年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家里只剩下任狄和李秀月守着春节联欢晚会看着。
直到凌晨,任振东才酒气熏天的从外面回来。他一回来就骂骂咧咧的冲进了李秀月的那间房里。
本来已经熟睡的任狄,被房门激烈的争吵声和玻璃打破的声音吵醒了,她穿着一身单薄的底衣蹑手蹑脚的扒在门上听着门外的响动。
李任振东含糊不清的在吵闹着什么,任狄手捏成了拳头,手心已经布满一层浅浅的汗液出来,听到李秀月噙着声儿的哭泣着,任狄就像是被谁在寒冬腊月从头倒了一盆冰水似的,又冷又怕。
“妈......”任狄赤着脚,战战兢兢的打开了房门,当她看到眼前的一片狼籍之时,双肩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李秀月的眼泪和头发混杂在了一起,一并糊在了脸上,衣衫不整的坐倒在地上,四周散落着玻璃碎片,仔细一看那个玻璃杯是任狄在母亲节的时候,用节约下来的零花钱买来送给李秀月的。
“狄狄,狄狄,你快进去睡觉。”李秀月看到任狄后,颓废的眼里瞬间多了一丝光,从地上爬起来,搂着任狄往屋里走去。
“你个野种!给我滚过来!”任振东一把掀开李秀月,李秀月一个踉跄摔倒在一旁,手被地上的玻璃扎上了,疼的她来不及起身去护住任狄。
任振东用力的拽着任狄细小的胳膊往门外一扔,任狄就像一个无助的布偶摔倒在了地上,那破碎的玻璃渣就那样滑上了她的后背。
任振东却没有停止他的谩骂,似乎对任狄和李秀月无助的狼狈很是满意似的。
“你妈不要脸你知道吗?”任振东荒诞的说着,“我看就连你也是个野种!你根本就不是我任振东亲生的!你们两个拖油瓶,没有你们,我才能飞起来,你们把我拖死了!我他妈的......”
“别听!狄狄别听!”李秀月慌乱的从地上搂起任狄,用手捂住任狄的耳朵。
任狄觉得哪儿哪儿都疼,从里到外都疼,疼得只能号啕大哭。
后来任狄被李秀月抱着去了镇上的医院,等到天都微亮之时,两个穿着单薄衣衫的人才狼狈不堪的从医院回来,任振东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着,身上盖着从衣柜里随手扯的羽绒服,四周散落的混乱,似乎在提醒每一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狄止住了回忆,打开手机,在里面发了一句,“忘不了的,那就好好的记住。”
“原来你没睡啊,为了报答你的12寸披萨,秦放让我明天早上给你带你最喜欢的牛奶。”没一会儿黎璨臣就给她发了条信息过来。
“客气。”任狄回了一条信息,又补了一条,“麻烦再给我加个鸡蛋啊。”
“妥。”黎璨臣给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