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中,兰花亭下,一方矮桌,一壶清酒,太子亓英与御史大夫林彧席地而坐,不远处的院墙边,凌一祝背靠着墙机警的环伺周围。
“林伯,请。”太子热情的张罗着林彧品尝面前那杯清酒。
林彧面无波澜,但心中惊讶,从太子小时候起,他就对其有所了解,专横跋扈的标签早就贴在了太子的身上,可今日,太子竟然称呼他林伯。
“太子殿下,请。”林彧回让一下,见太子端起酒杯后,他才也把酒杯举起。
两人各饮一杯下肚,太子说道:“林伯,我请您来所为何事,凌统领想必已经告诉您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
“殿下请讲。”林彧按着酒杯放在桌上,等待着太子之后的话。
只听太子说道:“在书院求学之时,我就对令千金仰慕倾心,本想等出师回京后恳请父皇赐下婚事,可没成想父皇先一步将令千金许配给了那云墨白,闻听此事,我是彻夜难眠,终日惶惶不安啊!”
他这一开口,林彧就猜到他后面要说的话了,便对他说道:“殿下,小女的那门婚事如今已成定局,承蒙您对小女倾心爱慕,老臣在这里代小女谢过太子殿下了。”
“林伯莫谢。”太子叫林彧起身要拜,急忙也站起来拦住他,说道,“此时说是定局,未免为时尚早,近段时日的坊间传言我也有所耳闻,且不论传言虚实,但人言可畏,何况无风不起浪,那云墨白绝非清白,令千金若真的嫁给那样的人,恐怕会被万夫所指,难以抬头。”
太子言之凿凿的说着这些话,林彧越听越是不安,听到最后,他忍不住又饮一杯酒,以解愁肠。
“哎!殿下所言正是老臣心中之忧啊!可陛下他……”说到这里,林彧停了下来,那本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太子看向林彧,隐隐发笑,说道:“林伯莫忧,我请您来不正是为了这件事么?”
“陛下金口玉言,老臣不惜冒死进谏,都无济于事,太子殿下能有什么办法?”林彧唉声叹气的说道。
可太子却胸有成竹的说道:“若是没有良策,我也不会请林伯您来。”
“哦?”林彧眼放精光,似是看到希望般,说道,“不知殿下有何高见?”
太子得意的笑了笑,又为林彧斟满了面前的酒杯,才说道:“我愿替林伯您除掉云墨白,具体如何去做,您就不必费心了,大可当做全然不知情,然后我再向父皇恳求赐我和嫣如成婚,到时候只要林伯首肯,想必父皇是不会拒绝我的,接下来,待我日后登基做了皇帝,那嫣如可就是亓国的皇后,您林家也将名震天下,不知您意下如何?”
“除掉云墨白?”林彧惊恐万状,按在酒杯上的手不住颤抖着,说道,“陛下对云墨白颇为重视,那云墨白又是隐龙阁的人,除掉他谈何容易?就算太子殿下有十足把握,也很难不被隐龙阁察觉,一旦他们寻到些蛛丝马迹,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太子却不以为然的笑道:“林伯,您先别急着害怕,我说有良策,自然就会让事情变得合情合理,您听说北殇国大军压境的事情了吧?”
“当然听了,而且沐连城已遣他们隐龙阁三院的院首曲重去抵挡北殇大军了,殿下若是想举荐云墨白赴边境,借北殇大军之手办成此事的话,我看就不必了,陛下是不会应允的,那沐连城更加不会同意。”林彧说道。
太子微笑着说道:“林伯说的没错,我自不会这样设计,我想说的是,边境之役,战事旷日持久,我亓国大军所需粮草也只是暂时充盈,不可不做储备,眼看就要到南唐进贡之时,正需要一人带使团前往南唐交接,我想推举云墨白去。”
林彧思索着,说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推举云墨白赴南唐,然后半路劫杀?这可更加荒唐了,我大亓与南唐通商已久,从未有过马匪路霸,若突然出了那样的事,太子殿下作为举荐云墨白的人,必定脱不了干系,不妥!”
太子却道:“林伯想得甚是周到,这点我也想过了,所以我自然不会出面举荐的,我那三弟和云墨白在书院时就交情深厚,由他举荐并陪同前往,父皇必会应允,只要我从头到尾都不参与这件事,父皇又怎会怀疑到我头上呢?”
林彧听闻,胆战心惊的看着他,心说:从前只道这太子专横跋扈,却没想到会如此歹毒,三皇子心性纯良,从不参与皇子之争,饶是这样,他都能将其拉入陷坑,如此一来,不但除了云墨白,还借机铲除三皇子!
太子见他惊惧,脸上洋洋得意,说道:“我知林伯再想些什么,但我也是为了嫣如的将来好,另外,为了以示诚意,我再跟您透露个消息,我请您来太子府一叙的事,已命人传至我二弟府中,想必一会儿等林伯走出太子府时,我那个二弟应该也到了,务必请您拒绝我二弟的邀请,日后若是我父皇问起此事,烦请林伯对我父皇说,二皇子垂暮令千金,想娶她为妻,被您严词拒绝,如此一来,云墨白在路上有任何闪失,脱不了干系的可就是二皇子了。”
这番话一出,林彧更是惊在原地,心中暗道:歹毒二字怕是已不够用来形容太子的了,他这计划若是实现,云墨白、二皇子、三皇子皆会命丧黄泉,不但铲除了宿敌,对他日后的皇位之争更是大有用处,为了自己,不惜除掉亲生弟兄,这简直是令人发指的行为!
“此事不妥!大大的不妥!”林彧起身就要离开,口中说道,“太子殿下此举会颠覆我大亓如今安稳的局势,为了小女的幸福牺牲大亓的利益,我林彧决计做不到!我就当没听过这件事,多谢太子的美酒,老臣告退!”
见林彧要走,太子脸色一变,对远处的凌一祝使了个眼色,那凌一祝立马纵身过来,挡住林彧去路。
太子说道:“林伯,我叫你一声林伯是敬您,您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殿下要做什么?”林彧见他撕破脸皮,反而没了惊惧,质问道。
太子随即一笑,恶狠狠的说道:“您当我太子府是什么地方了?今日我对您何其坦诚,那番话若传了出去,非但我太子之位不保,怕是连命也难以保住了,所以林伯您必须应允下来。”
“绝无可能!”林彧的牛脾气从心里涌了上来,说道,“老臣虽然疼爱小女,但身为亓国御史大夫,必定要以国家利益为重,太子殿下的好意,老臣心领了,可此事牵连太多,恐动摇国之根本,老臣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答应太子殿下的!”
太子有些失望,他哪知林彧会软硬不吃,可要是这么放他离去,又怕自己那些话传到亓帝耳中,便又说道:“你身为御史大夫,死在我太子府当然是不能的,况且我也没打算要害林伯您,只是那些话……”
“老臣说过,就当没有听到,莫非殿下信不过老臣?”林彧问道。
太子道:“不是我信不过您,只是事关重大,我也不得不防,既然您不肯答应,那我也只能由您离去,但您可要想清楚了,只要踏出太子府,我就会立刻把您来过这里的消息散播出去,我知您刚刚冲撞了父皇,这节骨眼上,云墨白若有了什么闪失,您一样百口莫辩,我看倒不如答应了我,您也能自证清白不是?”
“你!”林彧咬着牙,怒目而视,但他心中却盘算起太子说的那些话,正如太子所说,如果他拒绝接受这个计划,单凭他进出太子府的证据就已经说不清楚了,更何况太子还要发酵此事,以亓帝多疑的性格,就算不死,怕是也要被扒层皮。
两相权衡之下,林彧终于不再强硬,无奈的说道:“罢了!罢了!那老臣就答应殿下吧,只是殿下还需答应老臣一件事。”
“林伯请讲。”太子喜出望外,急忙问道。
林彧回身走到桌前,将壶中剩下的清酒一饮而尽,说道:“太子未来的路只要不出意外,自会是一片坦途,那三皇子绝对不会威胁到太子殿下,所以老臣想恳请太子留他一条生路。”
“这样啊?让我想想。”太子思考了一会儿,随即又道,“好吧,那我们就算是各退一步,我答应您,不伤他性命就是。”
“老臣告退!”林彧片刻都不想再留,气冲冲的就往外面走去。
待他走后,太子将凌一祝叫到身边,低声在他耳旁吩咐道:“计划没成功前,给我盯紧了林彧,这老家伙不可信,一旦发现他有不轨之举,直接击杀,切记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是!”凌一祝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开,跟踪林彧去了。